第三十五章 密林花香

乌谭领着山民在前面走着，昨天下午他就派出人去，联系近处的兽人族了，可是直到今天早晨还是没有等到消息，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乌谭开始有些急躁，他本想着能够联系上几个兽人，帮着自己带带路。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自己虽然来过，但是不常走，走的时候也是他们引领着，有的地方还要蒙上眼，这是人家的秘密通道，关系到族群的生死存亡，谨慎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乌谭虽然有些急躁，那是因为在总管面前夸下了海口，但是他也不是太担心，兽人族的数量本来就有限，而且他们的居所比较分散，也可以说是居无定所，他们除了在冬春之际聚居外，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生活的，而且他们居住的地方比较隐蔽，树上，地下，山洞里，都是他们隐居的场所，一时间找不到他们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今天不一样，这不是他乌谭一家的事情，还有匈奴和酋涂的兄弟们在等着呢。

乌谭想着:“这路径我也大体知道，要不然先出发，在路上等消息，也许在路上就碰到兽人了，这伙人的行踪飘忽，你不找他的时候，他可能就跟在你的背后。”乌谭跟总管说道:“大人，我的人还没有回来，这里的兽人分布的很零散，若是等下去，可能耗费很长时间，我们在路上边走边等吧，也许在路上就能碰到兽人。”

老呼衍是个谨慎的人，他认为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他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悉，对兽人不了解。乌谭的话确实有些道理，而且他也走过这里的路，于是老呼衍就说道:“行啊，孩子，你看着办吧，路上要警惕一些，不求有多快，但求安全，找到兽人兄弟后，我们再加快行军速度。”

大伙走进密林，越往深处，林子越密，空气愈加潮湿，阳光很难穿透浓密的枝叶，过来的几束，也被削弱了，有的地方好像还处在黑夜当中。在暗处，冷不防的会发出响动，大概是惊动了什么动物，大伙的神经也一下被挑动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在密林里，时间过得很慢，这些被岁月遗忘的老树，封闭在自己的空间里，时间在里面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它们的年轮还记得那些逝去的岁月，它们的外表却没有时光流逝的痕迹，老的已经太老，新的被永远的封在了泥土里，春夏秋冬，无非是不变的轮回，风霜雨雪只是无情的点缀，若是没有山火，一万年的时间，也只是尘封的黑暗。

他们的行进速度很慢，地上的空隙很窄，有的地方根本没有空隙，都被树枝、老藤、灌木挡住了，而且这里的植物，普遍水分很高，韧性很好，掰是掰不断的，只能用刀砍。乌谭部的砍刀，锻造技术有限，锋利度和硬度不够，仞口出现了卷缺。呼兰让他的人，加入了开路的行列，匈奴的径路刀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些锻造精良的战刀，用来砍树，未免暴殄天物，大材小用了。

他们感觉走了很长的路，衣服弄的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林间的露水，这里的雾气很浓，被树冠盖住的雾气，一直无法挣脱开，它们被整天的套牢在林子里。地上的苔藓很浓密，踩在上面软软的，但是在上下坡的路段给大伙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踩在上面极易滑倒。直到现在也没有等来报信的人，兽人的踪迹更是无从谈起，他们好像消失了一般，乌谭感觉心里空唠唠的，进了主人的宅子，家里却没有人，他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面对着客厅里的桌椅，反而不知道怎么好了，他可不是窃贼，能够很好的找到自己的位置。

一伙人跌跌撞撞的走下了一道坡路，来到一处低地，这里的树木长得更加茂盛，树叶子绿的发青，发黑，周围还弥漫着淡淡的幽香，相较于密林间的腐败的霉味，这里的香气，简直是沁人心脾，一下子让人心旷神怡起来。只是这里安静的很，没有什么动静，刚才的路上，经常有动物发出响动，进到这低地的林子里，却出奇的安静了，只有自己这伙人的脚步声，这里的林子没有刚才那么密集，人们可以在大树间自由的穿梭，大伙想着，终于可以走上一段好路了，还有人打起了舒缓的呼哨，要不是呼兰拦着，他的那伙人该唱起来了。

越往里走，香气越浓，约略走了半个时辰，有几匹马突然挣脱开缰绳，开始固执的啃食着地上的落叶，骑士用力拽住马头，那是些腐败的叶子，即便是刚落的，也不新鲜了，再说了，这马吃的哪门子树叶，万一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低头啃食的战马逐渐多了起来，还有几匹开始在地上打滚，马倌过来检查，也没发现问题，看样子这些马很快活，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就是精神亢奋了一些，马倌猜测与地上的叶子有关，呼兰吩咐手下，抓紧缰绳，别让战马低下头。

战马被拉高脑袋，大鼻孔喘着粗气，这会儿吃不到树叶了，但是亢奋劲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有渐强的趋势，拉都拉不住了，几匹症状厉害的，直接挣脱开，跑到林子里去了；有个骑术精湛的骑士一跃而起，伏在马背上，被一块带进了林子。乌骓、飞驼、座狼、独角、老驯鹿，也开始躁动起来，好在它们与主人靠在一起，对主人的依赖性更强，也许是定力好一些，所以很快被控制住了。兰黛尔注意到狼群开始从后面绕过来，几个半大狼开始游离出自己的视线，狼王大声吼叫，想要制止它们，却起不到作用，兰黛尔骑着狼王追上去，一顿抓咬拍打，弄回了两只，还是眼看着跑掉了一只。

老呼衍立即叫停了乌谭，呼兰和默克尔也把各自的人手聚拢起来。老呼衍说道:“形势有些失控，看来我们着了道了，这些战马都是战阵里冲杀过来的，定力很强，即便是受了刀枪箭矢，也会跟着骑士一往无前的冲杀下去。”

呼兰说道:“刚才马倌检查了，战马的身体没有异样，没有受到毒害，也不像是受了惊吓，一开始猜测这地上的树叶子可能有毒，但是那些没有吃过树叶的战马，也会变得精神亢奋。”

默克尔说道:“我们的药师推测，战马可能受了神经毒素的影响，产生了幻觉，这里的香气可能有古怪。”

乌谭说道:“我们下到低地后，就闻到了香气，这香气让人心情愉悦，忍不住想多吸两口。”

老呼衍说道:“乌谭，这里的香气你有印象吗，你以前怎么通过兽人领地的。”

乌谭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没大有印象，我只是记得走的是下坡路，有些路是跟着兽人走的，按照约定，我是被蒙着眼睛的。”

老呼衍说道:“蒙着眼睛，鼻子应该能感受到这里的香气，你怎么可能没有印象呢，相较于霉味，这里的香气应该很好辨识。”

乌谭开动脑筋仔细回忆，就是没有想起什么香气，他想到:“可别让总管误会了，我以前确实没有感觉出有什么香味。除了蒙着眼睛，他们还给我吃了几片树叶子，那东西苦涩的很，一开始让人兴奋的厉害，满嘴苦味，隔了一段时间，就让人昏昏欲睡，我怀疑是被他们抬着走了一段路程，可是我们这些人，总不能睡着吧，再说了，去哪找那叶子去。”乌谭说道:“大人，我想起了一件事，以前在这的时候，兽人会给我吞食树叶子，那叶子很苦，一嘴的苦味。初始让人兴奋，然后就让人睡着了，他们会抬着我走一段路，然后再把弄醒，我以为他们是为了防止我记住路径，可是我们总不能睡着吧，这法子不适合我们，再说了这树叶子，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不过我推测这段路不会太远，阳光的倾斜度只是略微发生了偏移。”

老呼衍点头说道:“那就对了，看来这树叶子确实能够对抗这里的香气。你之所以没有闻到，大约是它的功效，苦涩的味道可以抵消香气，满嘴苦味，你就感觉不到香味了；睡着了就不会受到香气的侵蚀，这伙兽人也是为你好，我们这些外来人的体质与他们不一样，又或是还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让他们在这里畅通无阻。”

呼兰说道:“我们赶紧离开这吧，这里的路不是很难走，应该还来得及。”

老呼衍闭上眼睛，仔细的聆听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来不及了，你看看我们周围，它们来了，我能感觉到。”大伙随着老呼衍的目光，看向周围，那老头的视力不好，但是听力极佳。

前方的树干上多出了一些东西，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那些东西爬满了树干，从远处渐渐地蔓延过来，稍近一些，脱离了昏暗，人们终于看清了那些东西的样貌。那是些黑绿色的藤蔓，有些很粗，好像游动的蟒蛇，上面布满了疙瘩，密密麻麻，又像是章鱼的触手；那些缠绕在树上的，疙瘩爆开，竟然开出了血红色的花朵，上面挂满了汁水，若是单独看一朵花，人们会以为这是花蜜，但是现在看上去，更像是血盆大口里流出的唾液、口水、哈喇子，大红花越来越多，前方逐渐形成了一堵花墙，那香气更加浓烈，现在人们知道了，那些香气是这些花散发出来的。那些大红花不停的扭动，不知道是本身能够摆动，还是在藤条的牵引下动起来的，反正是都在杂乱无章，争先恐后的动着，好像一个个滴血的大嘴，要挣脱开树干，跑过来咬人，大伙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可是回头望去，后面也被这些血红的花朵挡住了，左右两面也是，一伙人竟然被藤蔓和鲜花挡住了去路。

有几个匈奴人开始出现幻觉，手舞足蹈，大言不惭，被呼兰一阵掴脸，清醒了过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两边的脸火辣辣的疼。呼兰喊到:“他妈的，净给老子丢脸，都给老子镇定点，再有妄动者，军法处置。”这帮骑士一阵哆嗦，用手使劲掐自己，疼的越厉害，脑子越清醒。

默克尔急切的跟老呼衍说道:“总管大人，我的药师说，尿液可以抵消这种神经毒素，情况紧急，请总管定夺。”

老呼衍招呼大伙:“大家不要慌，酋涂的药师有办法，大伙按照酋涂兄弟的做法去做。”

这一帮子人可忙活开了，大伙把衣服、毡毯铺在地上，对准了，一阵激射，空气中的尿的骚臭味顿时弥漫开来。这尿还不能浪费了，那些马匹、坐骑可不是说尿就尿的，还得给它们留一份。兰黛尔羞得脸通红，她可尿不出来，冒顿和乔鞮一个人递过一块“尿布”，她也不好意思接，这以后还怎么混了，默克尔看到老妹不戴，把自己的给她围上了，从乔鞮手里拿过一块，感觉有点小，又从冒顿手里抓过来一块，把大脸蛋，围的严严实实的。

还别说，这法子真管用，那些近处的花，一个个的闭上了，重新变成了大疙瘩，藤条从树上滑下来，落到地上，打的地面噗噗响，有些藤条潜进了腐败的落叶中，有些则退到了远一些的位置。

老呼衍看到这法子管用，叫过乌谭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子，看你的了，你不是推测这段路不远吗，只是我们不清楚兽人的路线。我们进来的时间不短了，想退回去并不容易，我决定继续往前走，凭你的直觉吧，趁着现在，我们赶紧冲出去。”

老呼衍的信任和倚重给乌谭注入了新的力量，这小子说道:“总管放心，我在前面开路，保证把兄弟们，都带出去。”

乌谭甩动着狼牙棒，跑到前面，大声高呼:“大伙跟我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