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小厮

“你想说什么”凤允熙眼神闪烁，心中强压防备地看着苏风暖起身走到身边，凑在耳边轻声说道，“郡主你可知成亲那日王府曾闯入贼人那名贼人，可就是凤君易。皇上怀疑定北侯府意图谋反，她却就这个时候回来，还舍了凤君易，让王爷娶了她。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巧

说着还无奈叹息一声，抬眸怜悯地望着凤允熙的脸，“郡主您脸上的伤，就是拜她所赐罢你说是她做的，王爷是不是也全不相信”

凤允熙呆滞眼眸一动，大大的杏仁眼中，流露强烈杀意，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恨不得立刻能手刃了柳拂：“没错，就是她干的我的脸都是因为她”

可天逸哥哥，真的就不相信，就是柳拂那个贱人做的，柳拂毁了她的脸，然后就绝了她嫁入王府的可能

凤允熙低下头，掩住脸蛋的手渐渐垂下，双拳攥紧，肩膀僵直。露出的右脸之上，一条女子小指一半粗细的粉红痕迹蜿蜒而下，从两眉之间延伸到右耳耳际消失不见。

苏风暖陡然见到伤痕，惊得一手捂住嘴巴，咽下低呼，“啊郡主”

不等苏风暖再说其他，凤允熙已经抬步风一般走远。

慢慢放下手帕，苏风暖脸色眨眼变得冰冷沉着。眼眸沉沉遥望那凤允熙背影消失，她勾唇冷然一笑：“一个破了相的，还敢这么嚣张”

“小姐，奴婢看那郡主，神情似乎不大对呢。”秋月一想起方才凤允熙阴沉的样儿，就浑身打了一个机灵，心里凉的慌。

“哼慌什么”苏风暖抬手理了理水袖，神情有些满不在乎，“她再闹，至少还有一个当果郡王的爹保着她我就怕啊，她不去闹省的我啊，浪费了好一番口舌”回转身，淡淡然直视前方，“好了，先回府。”

从东华门出来，苏风暖坐上马车，手上一直捏着那只细金宝蓝瓷瓶捻弄把玩。精致莹白的小脸上，神情有些恍惚阴霾。

秋月偷眼打量自家主子半晌，忍不住开口问：“小姐，这个是”苏风暖一惊回神，手上动作一转，就将单瓶卷进袖中掩住，脸色阴沉冷厉，“不是你该问的，就别多问”

“是，奴婢知错了”秋月吓得缩缩脖子，自觉住了嘴，不敢再问。可心里却涌起一股好奇与委屈，她自幼与小姐一处长大，不说一直情同姐妹，但一直以来小姐也从没这样对她疾言厉色过。

马车停顿，秋月掀开帘子率先下车，再将苏风暖搀扶下来，“小姐，到府了。”

主仆二人进府，苏风暖只顿了顿脚，即转向戚风阁的方向。秋月默默然跟着，心里已经有些担忧。每次小姐见过柳拂，心情都会不佳，可怜她这个伺候人的，无端受些闲气。

正走的好好的，小姐却就停步不前了。秋月奇怪抬头：“小姐”却顺着小姐阴冷凝望的方向，看到凉亭下王爷与柳拂相对博弈的模样。

说实话，王爷本就生的极俊眉无铸，黑发白衣，端的俊逸无双。而对面柳拂，一身紫衣薄裙，眉宇轻拢微愁，竟也是个气质出众的。因而甫一见到，她竟也微微为这美景佳人失神片刻。

直到手上传来尖锐疼意，秋月抿嘴忍下痛呼，快步跟上转身疾走的小姐。

苏风暖踏步凌乱急促，恨不得立刻离得这处远远的，再也不用看见那扎心痛肺一幕。她的手忍不住伸进袖子里，渐渐用更大的力道握紧瓷瓶。

耳边仿佛魔音回想一般一遍又一遍回荡陈贵妃说过的话，是她的就该夺回来夺回来

身前一痛，她控制不住踉踉跄跄退后几步。背后一股力道收拢，身子反向落尽一堵怀抱。苏风暖吃惊扬首，惊愕的望着眼前一张嫩白俊脸。

“呀”秋月怒极慌乱的声音响起，“何处来的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不快松开娘娘”上前轻轻拉过苏风暖，护在身后，秋月怒视眼前跪地求饶的男子。

“小的该死，小的走得急了，一时没看清路，冲撞了王妃娘娘，还请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奴才一条狗命吧”

苏风暖站在丫鬟身后，极细地打量地上之人。一身青布衣裳，乃是王府二等小厮服饰。身量颀长，年岁看来不过十七八九。眼神轻轻柔柔凝在对方一张焦急惨白脸上，修眉俊目，竟是十分俊秀的一张面容。

而且，那面相陡然看去，竟觉出几分熟悉。

苏风暖慢慢漾出一抹柔笑，移步越过秋月，俯视那小厮，语声柔缓：“你不必惊慌，本王妃不会怪责你。你抬起头来，让本王妃好好看看。”

青玉本来受大总管驱使前去办差，谁曾想，一时走急，竟然与入府不久的王妃撞个正着。原以为自己这会定会不死也脱层皮，想也不想先跪地求饶。

不想这王妃待他竟会这般和蔼。

呆呆抬眸，清秀脸容犹带不安：“王王妃娘娘”

苏风暖眼前一亮，似乎很满意地上下看了一遍，声音越发柔和，“告诉本王妃，你叫什么名字是在府中何处办差啊”

“奴才名为青玉。”青玉不知这王妃眼神何意，只浑身如坐针毡，“是在书房外头听差的。”

苏风暖围着青玉转了一圈，“嗯，青玉倒是个好名字。你在书房听差，可是会识字”

“奴才会一些一些皮毛”

他原本是家道殷实的庄户人家孩子，上过镇上私塾的。不过前年家里出事，急要钱财周转，这才自己将自己卖进牙行为奴为仆。

也亏得他模样生的好，被逸王府大总管萧福相中，又得知他会识字，才打发去了书房办差。

苏风暖又转了一圈，停步思虑片刻，才道，“好了，今日之事就当意外。你起来，先回去办差吧。”

青玉早就吓得心里擂鼓，一被屏退，立刻磕头爬起身，弯腰弓背后退几步，然后飞也似的跑远。

“小姐。”秋月看到自家小姐眉眼带笑，眼眸沉沉，不觉低头上前。苏风暖侧头回身，语气冰冷，“去查，蛛丝马迹也别放过。”

“是。”

戚风阁内，桃花时盛开。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怎的这逸王府就不同一些。望着眼前烂漫的一片粉色云霞，柳拂一手支颐，看得出神。

巧儿素手撩开帘幔，望向那画窗下观花的十五岁绿衫女子。眉目如画，凝烟拢愁，那双眼之中的茫然空洞，相比较于方进京的时候，似乎变得越加浓厚。

她一直都知道，小姐在无人在侧的时候，总会这般神情。她担忧小姐，却又无从抚慰。只能越加精细地照顾着。

巧儿上前轻声道：“小姐，前些时候王爷吩咐过，要拨几个手脚伶俐的小厮侍女来院中伺候小姐。大总管正领着人在外头候着呢，小姐您要亲自掌掌眼吗”

柳拂眼睫轻轻眨动，些微回神，“啊，这些事，你来看着便好。”巧儿续道，“小姐，毕竟是伺候的人，还是亲自看看为好。而且王爷还命管家又送了赏来呢。”

又送东西来了啊

闭目叹息，她撑起腰板回身坐直：“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自从与萧天逸凉亭博弈，她与他之间似乎达成一种奇异平衡。犹记得那日，她不过心中不忿，所以与萧天逸争锋相对。不知怎的，却还对了萧天逸的胃口。萧天逸棋艺精湛，她虽受教于兄长，亦是不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