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雪夜：他说，他们走了

阿雪在御影家里都住了已经一个半月了，白天就在诊所当临时帮工，　晚上就到便利店帮忙。按照目前的收入，阿雪觉得熬多半个月的话，欠下御影医生的医药费，住宿费和膳食费就可以全部清掉了。虽然御影说可以慢慢来，膳食方面不算在里面也没事，但是阿雪始终觉得寄人篱下，还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

而且现在阿丽回来诊所正常上班了，很多事都用不到阿雪插手。阿雪能做的事就少了许多，当然她是算时薪的，这样的话收入就变少了。所以她想着晚上5点半就去便利店帮忙好了。阿丽回来诊所后，一切变得热闹了。阿雪发觉阿丽性格很爽朗，不拘小节，而且平易近人，虽说刚生了个孩子，但是身材也没啥走样，能走能跳，不过唯一改变的就是她闲聊的话题，她总把三口不离自己的女娃，手机上满是自己女娃从刚出生到满月的照片，十分可爱，她一直说个不停，也总是晒图晒个不停。当然，她也会当着御影医生面前不停晒她的女儿，然后就会说：“医生，你也赶紧结婚生孩子吧，　你都三十了，明年就三十一了，都快中年的了，早点抱孩子，你就不用整天呆在诊所那么无聊了。”

御影就会想发火，却又不知道说啥好，简直是哭笑不得，那些病人倒看到很开心。

阿雪觉得有阿丽在，大家都挺快乐的，不像自己性格内向，也不懂讨人欢心。不过话说回来，直到现在，阿雪才知道，原来御影跟自己是同年的。不过这里的人左一句丫头，右一句丫头的叫自己，阿雪也并不反感，反正本来自己外表看上去就比较年轻，既然没人问她就不想多说什么了，主要还是没人问过她年龄的事。这么说艾丽莎也是三十咯，本来还想着她应该比自己还小，只是打扮比较成熟，有女儿味而已。看来跟艾丽莎相比，显得自己没品味罢了，也不懂打扮，自己都是三十岁的老女人了，还像个小丫头，真的失败啊，阿雪不断的这样想着，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艾丽莎又来了。

其实阿雪还挺佩服这个女人的，不管是出于为了挽回跟御影感情的私心也好，或者是对御影前途考虑也罢，她一有时间就跑来跟御影做思想指导。而且脾气相当不错，每次来这里也没见到他们有吵架的迹象，怎么说，应该是御影和艾丽莎的性格都很好。尽管每次御影表现的不耐烦，但是也不会闹得不愉快，只能说谈不拢，之后御影就会借故走出外面，艾丽莎就跟着一起。

当然阿雪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只是看着觉得挺有意思的，或者这是生活情趣。起码御影从来没说过不爱，或者以后别来，别打电话过来之类断绝关系的字眼。在阿雪分析后，觉得他们是有机会的。

这里的病人对艾丽莎印象都不错。这里的人也是会白洋市市中心的医院就诊，受到艾丽莎不少的照顾，他们都说艾丽莎人很好很有耐性，说话特别得体大方，很温柔，人也聪明，很有医德，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医生，跟御影医生简直是绝配。阿雪便由此得出结论，御影不可能说分就分，小两口闹闹性子也是有的，御影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一个好女人呢。

不像自己，脾气又差，又悲观，不懂人情世故，要不然。罢了，想这个干嘛。专心干活。

今天人不算太多，应该可以早点收工了，已经是下午4点多，阿雪心想这时候回去帮雅美姨做饭，然后来得及准备晚上开工。突然诊所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挺俊的，他径直走到阿丽的前台那里，用沙哑的声音直接说：“挂号。”

阿丽给了他挂了号，笑着说：“小白，好久不见你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感冒。”剪短地回答完，　小白走到边上的沙发上静静地地坐着，等着喊号。

阿雪看着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体弱多病，也是经常一个人上诊所看病的。

看小白的样子，已经沙哑到话都说不出来，可能喉咙发炎了，他现在都无精打采的样子，会不会已经发烧了。阿雪看阿丽正跟个老大爷解释什么，算了，还是自己来吧。主要阿雪觉得自己不擅长跟小孩打交道，也不懂怎么哄试试吧。

她端了杯热水过去给小白：“来喝口水吧，会暖点的。”

小白很有礼貌地双手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眼睛却无神地看着地板。

“你叫小白是吧，你是不是觉得喉咙特别特别不舒服，很干，很痛”小白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盯着地板。阿雪从口袋掏出一包糖和体温计，递给小白，笑着说：“你对薄荷没有敏感的吧，尝尝这个，含着，喉咙会舒服一点的。然后拿着这个，你趁现在探一下热，这个你懂怎么用吧，轮到你的时候你就把体温计给医生看。好吗”小白这时候抬起了头，第一次正眼看了阿雪一眼，就照她说的去做了。那个是薄荷糖，含着果然喉咙舒服多了，没有之前那么灼痛，他想找阿雪道谢，但是阿雪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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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烊时间快到了，阿雪的手机也响了，不用说都知道，是御影打来的：“我等一下就到了，你别又一个人先走了，知道吗”“好。”阿雪嘴里不敢逆他的意思，心里却想，御影什么都好，就是瞎操心，细心过头了，她都三十的人了，还不懂自己回家不成吗。前一天晚上，她提早收了，想着自己可以早点回家，也不用麻烦御影再来接她。但是没走几步，就碰上御影来到了，逮个正着，那时候她提前要走也没给御影打电话说一句，御影一直生气到今天在诊所上班了也没跟她说过半句话。

其实阿雪心里很明白，御影对她的照顾可以说得上是无微不至，从第一天到便利店工作到现在，每天晚上都准时来等接她回家。而手机，是御影打从第一天没法联系到阿雪后，便在第二天早上急忙从他的杂物箱底找出来的，以前他用过的旧手机，充了电后，还能用，然后让卖手机的同学给他中午送一张手机卡过来，装上去就可以直接用了，当天就给了阿雪，叫她随身带着。阿雪心中充满说不出的感激，所以她不希望惹御影生气。

今天没下雪，路比较好走，不过寒风凛冽，滴水成冰，阿雪还是穿着雅美姨的大衣，围巾是阿柚借给她的，这边下雪景致虽美，但是特别冷，对于本是南方出生的她来说，这种海边地区冬天就简直是是无法忍受，才十月份，就比大城市要冷那么多，她此刻双脚都冻得无法走路，要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踏，路面都没有厚厚的积雪阿雪都已经感觉举步维艰，如果到下大雪的时候，她岂不是不用出门了御影走一步停一步，迁就着她这个乌龟少女的步伐。15分钟的路，现在他们基本是要花30分钟才能到家。正因如此，阿雪才更不想御影天天晚上这么冷还出来接她那么辛苦。她不想成为累赘。

“今天你是不是给了小白薄荷糖”御影突然发话了。

“嗯，是，我看他喉咙痛的厉害，就给他吃一颗降降火。嗯，是不是我做错了不好意思，我不该善做主张。本来我是要问阿丽的，但是她那时候又忙着”阿雪马上战战兢兢地解释道，惨了，我又坏事了。

“不不，只是小白跟我说起你，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还让我跟你道谢。他那时候发烧到38。9度了，还好你提前先让他量一下体温，我去跟他诊治的时候可以及时先给他退烧，省了点时间。”

这时阿雪才松了口气，“也没什么当时我只是感觉他看上去跟我小时候发烧时候很相似，而且。而且也是一个人来诊所看病。哎。”阿雪一边说着，一边还是那么艰难地走着。

“拉着我的手走吧。”御影上前直接拖着她的手向前走：“这么说，你小时候经常独自一人去看医生吗”

“嗯”阿雪拉着御影的打手，总算能保持点平衡：“小时候我爸爸就因为我妈生了三个女儿，所以经常在外面鬼混，就算回来，他们俩都总是在半夜我们睡着的时候吵架。我和姐姐们都是装睡，其实都听的真真切切。所以他们的关系不怎么好，我爸甚少回家，只有我妈带着我们，但是我妈又要顾着家里又要顾着上班赚钱，而我又跟两个姐姐年龄相差大，大家不在同年级同学上课下课，所以我每次发烧的时候就一个人直接去看医生。看到小白，我就潜意识下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不管。”

“看来你从小就挺独力的吧。”御影轻轻说着。

“独力我以前一直认为这样，但是我两个最后一次骂我的时候，就是说我那么大一个人，还不懂照顾家庭，一点独立能力都没有，连最简单的一餐饭也没为妈妈做过。好笑吧。”阿雪无奈的轻笑了一下：“对了，那小白现在如何号点了吗”

“你真当我是神仙啊，给他看他一下就马上好了吗不过当时给他打了退烧注射液，烧应该会慢慢退的了，也让他先吃了点消炎药，让他在诊所睡下，之后通知了他爷爷来接他。小孩子体弱，稍不注意，就容易引起喉咙发炎，以致发烧感冒的了。”

“他爷爷为什么不是他父母”一般小孩病了，不是先通知父母的吗阿雪疑惑地看着御影，御影没吭声，脸色突然变得有点沉重。阿雪开始i觉得自己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了：“不好意思，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不方便可以不用回答的，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抱歉，我不该过问那么多。”

“也不是，”御影突然停了下来，呼出了一口白气，用中指顶了一下眼镜，凝视着昏暗街灯照着的街道，然后继续缓缓地向前走，轻声说道：“小白的父母其实是我的同学，他们祖宗三代都是渔民。所以小白父母也继承了加也，以捕鱼为职业我还记得他们结婚典礼上的样子。不过在几年前，他们出海时候，双双遇到海难走了。”

“走了”阿雪一下没反应过来，没理解到御影的意思，不过下一秒，阿雪拉着御影的手开始发抖，另一只手则掩着最脆，双眼顿时瞪大，她一瞬间全明白了，错愕地看着御影那张突然变得悲伤的脸，然后她也开始无力地低下头，心里有着莫名的悲痛，默默地跟在御影向前走。

命运就是如此，努力活着的人死了，一心寻死的人却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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