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们叫我小杂种

楼上，小屋内。

那个冷酷的女人正盯着楼下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她的双眸，深邃又平静，根本无法判断她内心深处在想什么。

她会惩罚赌痴，还是偏袒

在那张城府极深的脸上，找不出任何答案。

只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对这个小丑装扮的人充满了好奇。

那副扑克牌，包括洗牌机，全都是赌痴准备的，他不可能帮助小丑去赢自己，这样的话，小丑又是怎么做到在随机弹出来的三张牌中，精准报出牌的图案，数字呢

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仿佛在牌从机器中弹出来前，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未卜先知

运筹帷幄

近乎于妖

这些词语，一个个在女人脑海中浮现出来，除了这些带有些鬼神色彩的解释，她实在想象不到，一个人怎么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女人摇了摇头，喃喃自语。

“这又不是拍电影，写小说，怎么可能有那些事肯定是我想多了，他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女人抬起头，看向录像，目光中多出了份坚定。

“没错，他一定是运气好。”

“一定是的。”

最后一张牌被翻开后，正面暴露在了大家面前。

李更新冷笑着说：“还有什么好讲的”

是红桃k。

李更新猜对了。

其实，开始的时候李更新并没有发现赌痴在出老千，这也得益于赌痴娴熟手快，但在普通的牌都会变成大王或则小王后，李更新起了疑心，那张红桃k是李更新最后的验证。

在得知赌痴确实出老千后，李更新并没有选择立刻揭穿，毕竟他担心没有抓个现行，赌痴不会承认，那样的话，自己就属于是违反规则，胡乱找事儿，搞不好阿静会跟着倒霉。

阿静和自己，两人有一个要受到伤害，他会毫不犹豫独自承担。

阿静保护了他那么多次，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不要那个傻丫头再受到半点的委屈和伤害。

最后，他选择重新回档，不给赌痴出老千的机会，然后猜对最后一张牌，赢得这场赌局。

只有赢了，他才可以通过楼梯尽头那扇门，至于惩罚出老千，李更新并没有什么兴趣。

“五十四张牌中，随即弹出来三张，精准的猜到图案，数字，我做到了，你还有什么好讲的呢”

李更新的口气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胜利者可以打开楼梯尽头那扇门，这是规则，对吗”

“所以”

李更新松开了抓着赌痴的手。

“请你遵守诺言。”

赌痴被抓了半天，肩膀早就痛的不行，被放开后立刻瘫坐在地上，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呼吸也很急促。

李更新抱着双臂，静静的看着他。

赌痴的内心深处极度震惊，自己确实有作弊的想法，而且，他也很自信，过程中不会被抓。

所以，无论他如何去换牌，对方都拿不出证据，至于衣服里的两张扑克牌，他可以解释带着玩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无法控制，对方并没有说自己出老千，只是单方面赢了赌局，按照规定，他要把门打开。

只是

赌痴咬着牙，拳头默默握紧。

他的眼眶中，有滴泪水在打转，模糊中，一些画面慢慢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滚，小杂种，就是有了你，老娘才倒了八辈子血霉，一次都没有赢过净是拖累我”

一个肥胖的女人把茶杯摔在角落里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身上，在他的脸上，又砸出了道伤口。

孩子哭哭啼啼，没敢吭声。

“跪下”

孩子跪了下来。

“一天一夜别偷懒，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这个女人是他的妈妈，她整天都泡在赌场里，十赌九输，每次回来，都要拿孩子出气。

孩子从记事起，就不知道父亲是谁，只知道其他小朋友们围着他，骂他小杂种。

他的妈妈，在赌场里输了钱用身体抵债，和很多人乱搞，听说有一次被某个赌场大佬要求来个刺激的，要她怀孕并且生下来抚养，可以抵消债款，他的妈妈毫不犹豫点头同意。

随着年龄慢慢长大，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可悲，但是，最可悲的，是世界上连生自己的母亲，都不把他当个人看。

都把他叫做小杂种

他决定离家出走，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家。

他靠着在垃圾桶里捡吃的为生，受尽了欺负，可能是上天都觉得他可怜，让他遇见了t国著名的赌圣。

那日，赌圣被仇人追杀，昏倒在路旁，是孩子救了他，为表示感谢，赌圣收养他并传授本领。

孩子勤加练习，不多久，便在赌场上表现出了自己惊人的天赋。

孩子名声大噪，短短三年时间，赌场上的人十有八九败在了他的手下，众人尊称他为赌痴。

头一次，真的是头一次，赌痴有了那种被人重视的感觉，所以，他越来越勤奋，越来越渴望胜利。

他知道，只有赢下去，才有尊严，才有一切

否则，他将再次变回那个备受欺凌的小杂种

赌痴从来没有输过，他斩荆披棘，直到有一天，他被某个老板收买，要和赌圣一战。

他的本领皆来自于赌圣，他没有信心获得胜利，但是，他想到了曾经自己那些黑暗的日子，他不要回去，他要站在这巅峰，他要人人尊敬自己，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些，他绝对不能失去

他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终于，在第四日拂晓那一刻，他抬起了猩红的双眸，泪流满面。

“你养育我，传授我本领，我很感谢，只是”

“师父我不能输”

“我不想做小杂种”

“你那么宠爱徒儿，就最后再帮帮徒儿吧”

“不要怪我”

赌痴站了起来，那背影看上去驼了一些，他心里的痛苦，没有人知道。

几天后，赌圣因为突然暴毙缺席了那场赌局，所以，赌痴赢了，看到众人的欢呼，簇拥，尊敬，他流下了两行眼泪。

他得到了这些想要的。

只是

他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灵魂。

有了能力，地位后，他想到了复仇，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那些欺负自己最深的人。

在这些杀戮中，赌痴已经完全摒弃了很多东西，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应该叫魔鬼。

只是，最初的他，并不是这样的啊。

是这个世道。

这个逼人成鬼的世道把他害成了这样，他已经近乎癫狂，他不能输，他绝对不能输，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赌痴红着眼眶，泪水爬满了脸颊，他的右手已经没了知觉，但左手依旧可以动弹，他咬着牙，爬向了那杆qiang。

“没有体验过那种痛苦的你，被那个女人深深护着的你，享受感情，又投身感情的你，怎么会明白”

赌痴艰难的挪动着身体。

赌痴爬到了那杆qiang前，用左手把它握住，猛然大喝：“又怎么会明白我经历过的痛苦可恶，我不会输，也绝对不能输”

赌痴把qiang口对准了李更新，毫不犹豫的去扣动扳机。

“你这个小丑，去死”

为了胜利，赌痴杀掉了比亲生母亲还要疼爱自己的师父杀了自己的生母杀了很多人

站在尸堆上，站在良心上，他才有了今天，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不能输。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

虽然赌痴在出老千上能让李更新看不出破绽，但在这种举动上，他的敏捷和李更新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在他的食指发力的瞬间，他忽然感觉左手的手背一凉，反应过来后，发现一张扑克牌刺了进来。

鲜血顺着手背流淌下，他因为吃痛，丢掉了手qiang。

他很诧异，可刚一抬头，李更新已经到了面前，只见一道幻影出现，他整个人朝后飞去，重重砸在了墙壁上，又摔落在地面。

“咳咳咳。”

赌痴吐出了口鲜血。

李更新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老实讲，你已经惹怒了我，出老千，想下死手，死不认错，无论哪一条，都令我很生气。”

“按照我的脾气，我本应该用残忍的手段，令你生不如死。”

“只不过”

赌痴没有抬头看他，更没有求饶。

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面前这个人，无论是在赌局技巧上，运气上，还是身手上，都是自己不可能撼动的。

他绝望的等待着李更新最后一击。

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他的一切都没有了，或许死亡，对于此刻的他，更是一种解脱吧。

李更新停在了他的身边，微微弯下了腰，那张怪异的脸上，浮夸笑容变的更加浮夸，同时，发出了阵笑声。

“我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孤陋寡闻。”

李更新伸出右手。

“你口中的那些痛苦，那些绝望，那些黑暗，我也明白，所以，我打算和你做个朋友。”

“朋友，自然不会伤害彼此。”

李更新发出了阵笑声。

“从此以后，你也拥有感情，那便是来自于我的友情，赌痴，我现在郑重告诉你，你不再孤单。”

“你还有我。”

赌痴惊讶的抬起头，他激动的颤抖着，竟然讲不出话来，半晌，他才一字一句讲出了三个字。

“你是谁”

李更新微笑着回答。

“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