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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也许是因为睡了一天一夜,睡眠过多的原因,之后身体有些沉重,脑袋也晕乎,不能再躺在床上了。宋井桐下了楼,到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她打开电视机,随意收看一个电视节目,恰好是新闻播报。电视里,男人坚毅的脸轮廓变得柔和近人了些,一个小女孩坐在男人的膝盖上,男人边抱着小女生,边和对面的老妇人交谈。谈话简单纯粹,问的都是很平常,关心的一些话。

男人笑着,眼角皱纹堆叠在一块。此刻的形象,有别于男人印象中给宋井桐的严肃。他很平易近人,不是伪善或者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以及他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把所有的热情都投注在了里面。

随行有几个男人,年龄都不小,不相上下的样子。几个人都围坐在一起,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边。

一个记者,电视台里资深的记者。女记者问题问得很得当,不仅满足了光大市民的好奇心,而且也侧面捧了一番男人是如何的为民。真是圆滑,怎么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记者微笑对着镜头,笑容恰到其妙,“宋市长,冒昧问您一句,您这段时间没有回家,而是留下来视察,请问令千金会不会对您有所怨言”

宋惜日松了一只手,接过女记者递过来的话筒。他怀里的小女孩无聊地摸了摸,不感兴趣地又圈上了宋惜日的脖子。任谁也想象不到,堂堂的一个大市长,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不过,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他的温柔和耐心都会用在对待有关于工作的事情上。

宋井桐往沙发边上缩了缩,盖紧了毛毯。她看着电视机里边的人,有些羡慕那个小女孩子,甚至有些嫉妒。不了解的,一定以为那小姑娘就是宋惜日的孩子。可她清楚,绝对不会是。

没等来回答,电视机屏幕黑屏了。李婶端来温水放茶几上,弯腰拿了遥控器就关了电视。“别看了,先吃药。”她悄悄藏起了遥控器,这一微小的动作全落在了宋井桐眼里。

李婶那点心思瞒不了她,宋井桐没说,当作不知道。就着温水,她把药全吞了下去。糖衣包裹着药片,一点都不苦,眉心还是皱了起来。

李婶坐到她旁边,靠得很近,“别想太多。”手安抚地去握宋井桐,在她手背上轻拍。

宋井桐抬眼,微弱的表情几不可察。她唇角轻勾,露出舒心的笑容,“李婶,我没想。你别说了,我理解的。”

是的,她理解的。可是,她眼睛的余光终究是忍不住瞥了眼电视机,至少,她关心宋惜日的答案。

人都是这样,抵御不了好奇。好比如亚当和夏娃,耐不住蛇的诱惑,偷食禁忌的果实。有时,揭开朦胧的面纱,可能是好的结局。有时,会是一个残酷的打击。

宋井桐忍不住,她还是看了重播。电视里,宋惜日对着镜头,那张正对着的脸好像是在看着她。

宋惜日在记者的等待中,认真的回道,“桐桐她是一个特别独立的孩子,而且她也很体贴,懂得谅解人。”宋惜日不直面回复,这番话却也是回复。

女记者闻言夸奖了一句,“想来,令小姐很体贴您。”她大方得体的笑,对着镜头说着礼貌的话,“虽然宋市长没能待在家里与家人过新年,但是我想,您的心是跟他们连在一起的。”

这年新春,没有如预想般等到宋惜日。他回来时,已经过了十多天。宋井桐没有等他,只身一人坐了飞机离开荥川,径自向南而去。

那天,程向阳去找了宋井桐。沿着积雪的院子往里一看,屋子安静得了无生迹。他伫足在庭院大门前,迟疑了好久都没有推开门进去。

停放的车身落了零星的、薄薄的雪,使得车窗氤氲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程向阳的头发和大衣,也落了不少的雪。长长的眼睫一动,一片雪花挂在了上边。

屋子里终于有了响动,围着深灰色围巾的女生款款走了出来。一步一踏雪,似乎踩在脚下的是他的紧张。

宋井桐低着头走,忽然间微微惊吓。那么大的一个人,站在飘雪的天天,一动不动。触目通红的鼻尖和脸颊惊扰了她,一丝的心疼闪过。难道,他站了很久了还是说,从那声电话后,他就已经站在了这里

即便是又怎样别心软。

一声不吭,宋井桐越过了他。她脚步很沉,生了根,下狠心一挪,才抬起的脚跟。下定决心对一个人置之不理,真的需要耗很大的勇气。

擦肩而过,毫不犹豫。可他也毫不犹豫,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没说话,只是挽留般抓着,保持着这样一个姿态。

宋井桐甚至没回过头,极尽礼貌的说,“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请放手,我还有事情。”

程向阳扭头看着她,她却只给他一个冷漠的身影。手上的力道很紧,他希望她因此感觉到了,回过头来。“要去哪,我送你。”

她是回过头来了,同时也甩开了他的手。力道之大,毫不客气,程向阳的手像晃荡的麻绳一样荡了好几下。“谢谢,不必麻烦你。”她往前走,一刻不停顿。

望着她与雪地融合的背影,拳头慢慢地蜷曲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他有些无力,深感疲倦。第一次吵架,她也是这般冷落他,什么没说,对他采取冷暴力。这一次,依旧如此。

背过身的那一刹那,宋井桐强忍住了才不去妥协。他握着她手时,他修长的五指被冻得通红时,筑起的坚硬堡垒已然崩塌。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或者,在较什么劲根本不算是事的事儿,为什么要闹到不欢而散的地步

她不是那种矫情做作的人,为什么那么容易生气曾有人说过,当你真正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变得不是你自己。

曾经她以为她不会应了这句话,她不会变,她依然会是她自己,理智、聪敏、大度这些,只是她以为。她变得小心谨慎、患得患失,会莫名其妙的生气,没缘由的心慌如果说当初的她倔强,又习惯了在生活里逞强。那么,现在的她,放弃了固执、倔强,学会了在爱里先低头、妥协、宽容

别人都会劝说,“走好脚下的路,不问明天,是最好的选择。勇敢的去爱,哪怕没有结果,也可以洒脱的告别。”说得容易,爱了才想要明天,要未来,要一辈子。爱了才会想得更多,才会要求结果。

手上一紧,程向阳还是追了她。墨色的眼里克制的情愫,温语中已有温怒,“难道你就打算这么对我,一辈子都要这样视而不见么冷暴力很好玩是不是冷暴力能解决问题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说,这样有意思么”

宋井桐猛地一回头,对上他的眼,倔傲地仰着下巴说,“是确实没意思。”她挑唇讽刺的笑,“你没错,错的是我,行了么既然你觉得委屈了,那算是我亏待你好了,我无话可说”

程向阳捏紧了她手,这一刻恨不得将她捏碎了,把她嘴巴缝起来也好。她就是那么的倔么,那么的冥顽不灵么,说起话来,永远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却透着决然和不回头的执拗,非要把所有的一切弄到无路可退。

她甩,挣扎不开,怒语,“松开,松手。程向阳,我让你松手”

他仍不放,抓着她的手,“宋井桐,你讲话永远要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什么叫我觉得委屈了,你无话可说这是委不委屈的事情是不是”胸口上下起伏着,他的情绪低落,手上的力道颓然减弱。他崩溃而无力,“我真不知道我发了什么疯,喜欢上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她咬紧下唇,眼角有滚烫的液体冰封了。她笑着,假装平淡无奇,“对,我就是没心没肺,那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没有强迫你喜欢我,是你自己死乞白赖跟着我的,是你自己我早想甩开你了,你以为谁稀罕你的喜欢谁稀罕你喜欢了”

她还是在讲,不管那颗眼泪是否滑落了。索性,一次性说完。笑容淬了毒,一点都不美好。“所以,你赶紧趁着现在走,一了百了。”

他咬牙切齿,攥紧了手,骨头作响。“宋井桐,这就是你的答案”她默而不语,程向阳忽地笑了,那笑容心酸得苦涩。反讥讽道,“对,没错,你不稀罕,是我死乞白赖赖着你。”

手暮然间松开了,不正是她所想的么然而,那阵狠狠的刺痛又是怎么回事

他盯着她,深色的眼瞳染了雪般的寒意,“宋井桐,我再也不会犯傻了,再也不会了。你根本没有在意过我,何况是喜欢。但凡有半点在意我,你也不会这么晾着我,这么折磨我。如你所愿,我还你自由,还你清净。”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她想起来了,原来,那天她跟他讲过。她说:程向阳,哪怕你有一丁点的考虑,有想到我,你就不会松开我的手跳下去。而今,他原封不动地归还给她。

宋井桐一声不发,甚至眼泪都没有再流。耳边刮过一阵风,汽车尾气的味道弥留,那车和那人已经扬长而去。

人都年轻气盛呐,易怒呐。他原先是本着和解跟道歉的心来的,而她也无心说去那番话,可是骄傲一如他们,都经不起对方激怒的质问。往往无疾而终的爱情,不是死在背叛和厌倦,而是被赌气和置气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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