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53章

两名清俊的书生踏着风雪,相伴而来。

赵秀才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那熟悉的食物香气,他的肚子立马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幸好今日北风呼啸,喧嚣的风声帮他把这阵尴尬的声音给遮掩了过去。

食肆中央放着一个炭炉，店内温暖的空气温柔地包裹住满身寒气的来客,令人缓慢地放松下来。

赵秀才轻轻拍去肩头的落雪,好奇地看向抱着云墨坐在柜台后的云璐：“小璐,你姐姐呢？”

云璐从云墨温暖的肚皮下方抽出一只小手，指向后厨：“姐姐,后面，马上，出来。”

池思瑜摸摸云璐的小脑袋,把柜台上的食册递给赵秀才,带着歉意说道：“赵兄，你先看看今日要吃些什么，我去后厨帮下忙。”

赵秀才毫无不满，挥挥手道：“贤弟快去罢，我都来了这么多回了,无须与我这般客气。”

池思瑜近日与赵秀才几人愈发亲近,得了他们的不少提点，心中对来年的院试更加有了几分把握。此时听着赵秀才亲近的语气，他浅笑着点点头,撩开布帘去了后厨。

由于赵秀才今日只一人跟着池思瑜过来,所以也没有必要去楼上的厢房进食。他挨着柜台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没过一会儿就琢磨好了今日中意的吃食。

池思瑜久去未归,赵秀才把手中精巧的食册又看了一遍后，便有些百无聊赖地扫视着店里的其他食客，看看有没有人正在吃自己没吃过的吃食，万一有看中的新鲜吃食也能来上一份。

这一看就看出了些许问题，他的斜对面正并排坐着两名穿着鸦青色粗布衣裳的男人，赵秀才莫名地觉得这两人有些眼熟。

正当他准备再仔细瞧上两眼时，那两人就开始各种轻微地扭动身体，脑袋也向一旁侧开，其中一人的手还假装不经意的抚上对着赵秀才这边的半张脸。

两人看天看地，就是不往赵秀才的方向看上一眼。

赵秀才反而更加被这两人给吸引了，右手拿着合拢的折扇在左手里轻轻敲了两下，正欲开口，身后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他回首望去，只见云婉晴先行一步从后厨钻了进来，她把布帘高高拉起，好方便跟在身后的池思瑜和马师傅进入。

赵秀才定睛一瞧，吓了一跳：嗬！谁家这么大饭量？居然点了满满四碗麻辣烫！这能吃的完吗？

云婉晴看到赵秀才，浅笑着打了声招呼：“赵公子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给您下单！”

赵秀才笑吟吟道：“云姑娘，咱不着急，你先忙你的，我有的吃就成。”

云婉晴朝他点点头，带着池思瑜二人直直地走向赵秀才方才打量的那张桌子。

四个沉重的大碗被放到桌上，云婉晴贴心地问道：“两位客官，你们点的麻辣烫已经好了。我瞧着外面雪天路滑，需要我们帮你们送回去吗？”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借着云婉晴几人的身子挡住赵秀才投过来的视线，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匆匆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端回去就成，不劳烦掌柜的了。”

男人那虽然压低但依旧尖利的嗓音响起，虽然没看清那两人的脸，但赵秀才也根据这独特的嗓音认出了那人。

他皱了皱眉，眼见着那两人就要走出云记小食，赵秀才从袖子里抓出一把铜板，五指一松，铜板悉数落在地面上，与青石板敲击出悦耳的声音。

人的耳朵是敏感的，它能快速分析出各种声音中包含的讯息。人们几乎不用回头看，就能知道食肆内有一个地方掉了很多钱。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投向了赵秀才所在的方向，就连那两个正准备离开的男人也下意识地回过头来。他们看到赵秀才一脸和煦的笑容，瞬间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心中唾骂一声自己贪财，脸色铁青地转身离开。

云婉晴让马师傅先回厨房看着火，自己拉着池思瑜过来帮忙捡钱，打趣道：“赵公子今日是跑到我的食肆里来当散财童子了？”

赵秀才也蹲下身子捡着铜板，看着前来帮忙的云璐和咬着一枚铜板蹭上来的云墨，笑眯眯地撸了把狗头道：“散财童子不敢当，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赵秀才扔的铜板其实并不太多，几人很快就全都捡了回来。

云婉晴站起身子，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有趣的事情？”

赵秀才左右看看，指了指后厨的方向：“咱们去后面说。”

云璐仍旧带着云墨在前面的柜台里看着店，赵秀才神神秘秘地拉着云婉晴和池思瑜进了后院。

寒风吹过，云婉晴抱着手臂抖了一下，牙齿有些打颤，抖着声音问：“赵公子，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出来说啊？”

池思瑜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妹子披上，也疑惑道：“赵兄？”

赵秀才穿的是三人中最为单薄的，仍旧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他用扇柄轻轻抵住下颌，神秘地开口道：“刚刚那两位点了多少东西？”

云婉晴虽然不解却还是认真回答：“他们哥俩说是家里人多，所以把麻辣烫里所有的菜品都点了一份，有什么问题吗？”

赵秀才没好气的用扇子敲了下云婉晴的脑袋，叹口气道：“傻姑娘，你可知方才那两人是谁？”

云婉晴摸了摸被敲打的额头，一脸迷茫：“谁......谁啊？”

赵秀才耐心解释道：“那两人是富贵楼王掌事身边跑腿的两个小厮，你没来大同开食肆之前，我没少去富贵楼和龙凤楼，那两人我见过多次，绝对错不了。你惹上他们了？”

云婉晴下午还疑惑着那两个小混混居然没再上门，原来是王掌事又换了个法子。

池思瑜看着云婉晴突然沉默的样子，面色不禁严肃起来：“小晴，出什么事了？”

云婉晴苦笑一下，把王掌事昨日前来想要用一百两银子买下所有方子和今日两个混混上门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前因后果，不仅池思瑜的脸漆黑一片，就连向来温文尔雅的赵秀才也忍不住爆了声粗口：“我去！一百两就想买下所有方子，谁给他的脸？王瑞这家伙仗着有个在翰林院当值的哥哥，手段真是越来越下作了！”

池思瑜的拳头狠狠地捏紧：富贵楼，王瑞，王琪，翰林院！

眼看着云记小食的生意愈来愈好，小璐的治疗也步上了正轨，结果却因为碍了富贵楼的道，就被人欺上门来。难道他王家有钱有势竟能如此折辱人？

他不禁想到前几日云婉晴在院内同自己说的话：身份是要自己争取的......如果自己前几年努力一些，小晴他们是不是就不用受这般委屈了？

池思瑜一言不发，眼中晦暗不明。

云婉晴有些忧心地看着他，安慰道：“哥，你别担心，今天中午不是没事吗？晚上赵公子也帮忙认出了对方，你妹子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遇到的贵人多。咱们想想办法，总能挺过这关的。”

池思瑜原本有些混沌的脑袋在云婉晴的温声劝说下清明起来：对，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过了这关，以后努力的时间多的是，总有一天能护住家人们。

看着他逐渐冷静下来的神色，云婉晴和赵秀才都不禁松了口气，生怕池思瑜自己钻进了死胡同。

赵秀才接着问：“那他们突然上门买麻辣烫的目的是什么？还藏着掖着不敢让人知道。”

云婉晴歪头思索了一会：“无非是两种情况，要么想陷害我们家的食物不干净或者有毒，要么想试着做出一样的食物来。我个人倾向于后面一种，毕竟他们把食物外带，若是想栽赃不干净应该当场就闹起来了，而且他们还把每一种都点了，应该是想带回去看看怎么做的。”

赵秀才有点欣赏云婉晴敏捷的脑子，点点头说：“那云姑娘有个对策么？”

云婉晴刚张开口准备应答，前面客堂里传来喊声：“掌柜的，给我来碗麻辣烫。”

她看了一眼，扯了下池思瑜的衣角：“哥，你去看看。”

池思瑜顿了顿，点点头去了前堂，留下云婉晴和赵秀才在院子里。

赵秀才看着消失在布帘后的池思瑜，转了转手里的扇子：“你这是刻意把思瑜贤弟支使走的？”

云婉晴心思细腻，看着刚才池思瑜的模样就知道他被刺.激得不清，毕竟前头唐诗岚的事情还没过，又添上这么一条，难保自家哥哥胡思乱想。

她点点头：“有些事情，他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为好。”

赵秀才往日里来吃饭的时候几乎都是由池思瑜招待，对云婉晴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是一个手艺极其不错的乡下小姑娘而已，没想到今日偶然产生的一场谈话令他推翻之前所有的推测，这个姑娘比想象中更加聪明。

赵秀才带着笑意说到：“行，那咱们接着说。”

云婉晴深吸一口气：“我有自信，除非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大同府里绝不会有人能做出和云记小食一模一样的味道。但是王掌事身后有王家撑腰，总爱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像只苍蝇一样烦人得紧。所以......”

赵秀才把玩着扇子，眼中带着兴味，轻笑一声：“所以？赵某既然站在这里，云姑娘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尽管说出来便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这般罪恶滔天的歹事，赵某自当尽力相助。”

云婉晴抿了下嘴：“我听闻赵公子是龙凤楼的常客，不知您是否认识他们东家？小女想和他们谈笔生意，还望赵公子帮忙搭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