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章

贾涵月将宴贴扔回小厮的怀里,下巴高高扬起，气场全开，沉声问道：“怎么？王掌事是想替我那死去的老爹，教教我规矩不成？”

王掌事双眼一眯,眸中迅速闪过一道厉光。

眼前这个长相秀气、身材羸弱的小公子,居然就是那位神出鬼没的龙凤楼少东家？

当年贾老爷和夫人先后去世，只留下老母亲和尚在襁褓的幼子存世,所有人都以为龙凤楼会就此落败下去。

令人没想到的是,年事已高的贾家老太太怀揣丧亲之痛,拖着病体坐镇龙凤楼,酒楼上下齐心协力,竟一举赢得了当年的斗菜大会。

随后，“龙凤呈祥”得到了前任知府大人的夸赞,文人学子对其趋之若鹜。龙凤楼就这样在生死存亡的危机中站稳了脚跟，继续和富贵楼争锋相对至今。

王掌事早就得到了消息，贾家老太太这两年身体不大好,没有精力继续管着龙凤楼里的一应事务,逐渐将手中的权利转移了贾府的少东家。

传闻中这贾少东家是个病秧子,体弱多病,故而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真容。今日一见，倒是与传言极为相符。

王掌事虽然不认识贾涵月，但她身边跟着的那个穿着贾家家仆衣裳的小厮却是认得的。

富贵楼和龙凤楼暗地里竞争多年,早就已经势如水火。如今只是碍于面子,每次宴请都会走下过场,象征性地送一封宴贴给对方，但彼此都会心照不宣的推拒掉。

他昨日亲自登门送贴，本以为又和往日一般，贾家会直接婉拒掉此次品新宴。但没想到的是，他刚喝完一盏茶，正准备起身告辞时，眼前这个小厮就匆匆地跑出来收下了宴帖。

王掌事脸上那略带傲慢地神色瞬间收敛起来，转而挂上了有些讨好的笑容。

他低头哈腰，满口阿谀奉承：“岂敢！岂敢！原来是贵客临门，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一时没能认出贾少东家。待会儿我自罚三杯给您赔罪，还请贾少东家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次。”

贾涵月嫌弃地?攘怂?谎郏?凰φ凵龋?崆嵋』渭赶拢?蘸玫沧x俗约旱男夭俊

她仿着男子的声音，沉声回道：“行了行了，要不是云姑娘拉我作陪，这大冷天的，我才懒得出门呢！还不快快着人在前头带路。”

王掌事听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云婉晴和贾涵月是一起过来的，他堆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招招手唤了个小二过来。

他假笑了一声：“实在是小的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小二，快，将贾少东家和云掌柜迎到天字雅间去。”

贾涵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摇着手里的扇子，大摇大摆地带头朝着富贵楼里走去。

云婉晴提起裙摆，跟在贾涵月的身后上了台阶，在与王掌事错身而过时，还礼貌地点点头示意。

王掌事冷着脸，从牙缝里阴沉沉地挤出一句：“云掌柜，真是好手段啊！怪不得之前表现得那般无所畏惧，原来是和龙凤楼的少东家勾搭上了，在下自愧不如啊。”

云婉晴看着王掌事那略带憋屈的老脸，连日以来的郁闷终于散去一些。

她勾了勾唇角，笑着回道：“彼此彼此，若不是王掌事步步紧逼，我怎么会出此下策呢？”

王掌事冷冷地哼了一声，正欲开口教训两句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贾涵月的声音又从前方传来，连声催促道：“云姑娘，你和王掌事在聊什么呢？还不快些过来。”

王掌事赶忙朝她拱了下手，亲切地笑道：“是小的拉着云掌柜寒暄了两句，外面天冷，云掌柜快进去吧。”

云婉晴无语地看了眼变脸速度极快的王掌事，迅速向前走了两步，跟在贾涵月的身边向楼上走去。

富贵楼无愧于它名字里的“富贵”二字，整栋建筑富丽堂皇，入眼之处皆是金灿灿的一片。

她们沿着木梯来到楼上，四处都堆满了各种奢华的摆饰，剔透的琉璃制成灯笼悬挂在头顶，穗子上还串着大颗的珍珠。

贾涵月口中啧啧两声，用扇子遮掩住唇角，轻声吐槽道：“这是什么品味啊？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多有钱似的，这些琉璃灯晃得我眼睛直发疼，还是自己家的酒楼舒服。”

云婉晴笑着回她：“不然怎么会叫‘富贵楼’呢？”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领路的小二已经轻轻推开了雅间的木门，恭敬地站在门边迎她们进去。

“贾少东家，云掌柜，这边就是天字雅间了。眼下还未开席，您们推开里屋的窗子便能看到楼下的戏台，权当消遣一番。小的会一直在门口侯着，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唤小的一声就成。”

贾涵月从袖口里掏出个碎银子，随手丢了过去，熟练地挥了挥手。

小二轻松地得到大笔赏钱，立刻高兴得眉开眼笑，举手投足间更加殷勤。他帮二人添了些炭火，然后就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还不忘轻轻地将木门给带上。

贾涵月见四下无人，微微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子软了下来，悄声询问道：“云姐姐，怎么样？我刚刚表现得还不错吧？”

云婉晴点点头，从果盘里拣了个干果剥开放到她面前，安抚道：“确实比之前好多了，你且放宽心吧，刚才那么近的距离，王掌事不是一点儿怀疑之色都没有吗？”

贾涵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方才一路走来旁人的神情都很正常，再也没有往日里那种奇奇怪怪的打量之色。

她忍不住笑开来：“还是云姐姐的办法好，我怎么没早些日子认识姐姐呢？”

两人在雅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午时正刻，楼下传来一阵响亮的锣鼓声和鞭炮声，象征着品新宴的正式开始。

她们房门被轻轻敲响，贾涵月沉声应了一嗓子，侍女们便端着菜盘鱼贯而入，迅速摆好桌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既然是品新宴，那新菜自然是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这次富贵楼一共有五道新菜，麻辣鲜，富贵暖钵，凤穿金衣，翠竹报喜和佛手金卷。

除此之外，富贵楼向来比较受欢迎的几道菜，如水晶狮子头也一并送了上来，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

云婉晴自然是一眼就注意到了改头换面后的麻辣烫和炖钵，这两道菜作为主推菜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让人想忽视它们都难。

富贵楼的麻辣鲜放在一个玲珑小巧的太极锅里，同样分为清汤和红汤。但里面的食材极少，只有浅浅的一层，煮熟的食物还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十分精致。

云婉晴略微扫了一眼，除了午餐肉那几种一眼看不出做法的食物，其它诸如鱼丸、肉丸、蛋饺之类，富贵楼倒是通通都还原出来了。

麻辣烫的汤底是关键，她先是舀了一勺子清汤放入口中，虽然味道不错，但和云记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云婉晴沉吟一下，继续夹了几筷子，蛋饺的皮太厚，鱼丸的腥气有些重，肉丸里的面粉放得多了些。

这些食物的配比都是当初她花了大功夫慢慢调试到完美比例，可不是富贵楼两三日就能模仿出来的。

随着这几口，她心里的石头缓慢地放了下来。

贾涵月凑在一边，好奇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云婉晴夹起一颗鹌鹑蛋，浅笑道：“我当然是觉得自家食肆的要更好吃一些，不如你也试试？正好你昨天吃了我送过去的，今日再吃吃他们的。”

贾涵月闻言立马动起手来，片刻后评价道：“若是昨日没有吃过姐姐送来的麻辣烫，我可能会觉得富贵楼的味道还过得去。但既然两家都吃过了，我觉得富贵楼除了摆得好看一些，其它没有哪一点能比得上云记。”

“那还真是谢谢妹妹的夸赞了。”

接下来的富贵暖钵也差强人意，几乎是照搬云记的菜样，味道也着实一般，一看就知道是王掌事逼着厨房赶工出来的东西。

反而是那道“凤穿金衣”吸引了云婉晴和贾涵月的兴趣。

云婉晴轻轻夹起一个，细细地品味了一番，迅速说出这道菜的用料。它是将鸭肉切丝加入冬笋丁和冬菇丁，混合成肉馅，包入蛋皮之中，然后再挂糊放入油锅中炸至金黄。

一口咬下去，破开薄脆的外壳和那一层蛋皮，里面竟然能溅出一些鲜甜的汁水。

贾涵月连着吃了两个，有些疑惑地呢喃道：“奇怪，我怎么觉得，我曾经在哪里吃过这道菜呢？”

云婉晴也忍不住又夹了一个：“这道菜的配料并不特殊，妙就妙在是用蛋皮包入了食材后再进行炸制，冬笋和冬菇的汁水全都锁在了内部，和鸭肉混合在一起，这才鲜美异常。也许你之前尝过这种搭配，所以才觉得有些熟悉。”

贾涵月点点头不再纠结：“看来这富贵楼的厨子还是有点儿本事的，这道菜算是今天这品新宴里最好的一道了。”

两人津津有味地继续吃着，楼下却传来一阵争吵打闹的喧哗声。

贾涵月好奇地站起身子，推开了朝着酒楼内的窗户，一眼就看到了在戏台边上扭打的几人。

她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趴在窗台上向楼下望去：“王掌事这是从哪里请来的戏班子，看上去挺热闹的啊。”

云婉晴听到争吵声，也放下筷子好奇地走了过来。

她刚在窗边站定，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女子的哭腔。

“强盗！土匪！姓王的！凤穿金衣明明是我家的家传菜，你竟敢直接抢走！你......唔唔唔......”

一个穿着破旧衣裳，满脸脏污的少女，被几个侍女抓住了双臂。她口中的话未说完，就被小二捂紧了嘴巴。

站在一边的王掌事，正捂着被打了一拳的乌黑眼眶，连声低吼：“扔出去！把她给我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