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101章

这一幕恰好落入了耿公公他们的眼里,众人的脚步一顿,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场面一度有些沉默。

斗菜大会在大同府里举办这么多年来,虽然也曾经出现过有瑕疵的食材，但那些食材大多是外观上受到些损害，并未伤及内在的味道。

在过往的比赛里，那些食材往往会在参赛者的手里获得新生。在厨师们的精妙手艺下,人们通常会因为美味而忽视掉那些瑕疵。

但富贵楼的情况可不同,王知府他们平生第一次见到敢带着腐烂的食材来参加比赛的酒楼，还被裁定者们撞了个正着，纵使有心想要遮掩都没有机会。

耿公公就像是已经吃到了那枚臭鸡蛋一样,脸都有些发绿。

他已经在心里将王瑞等人埋怨了好几遍：这王家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连个鸡蛋钱都出不起吗？亏得自己刚才还当着众人大肆夸赞了一番富贵楼，眼下这出岂不是在打老子的脸？

老师傅也愣住了,他瞄了眼手里看上去十分新鲜的鸡蛋壳，怎么也没有想到里面居然是坏掉的。

但裁定者们都在眼前，他知道眼下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赶忙把装着坏鸡蛋的小碗藏到了案台下面的隐蔽处,没有再碰新的鸡蛋，而是处理起了别的食材。

面对还未离开的裁定者们,老师傅谨慎地决定先处理今早才送来的果蔬，想要用鲜美多汁的食材挽回一些印象。

老师傅这回的选择果然没错,耿公公看到那一刀下去,立马溢出浅红色汁水的西红柿,脸色略微好看了一些，安慰自己刚才那个坏蛋不过是一个意外。

柳师爷见几位大人的脸色渐缓，小心翼翼地建议到：“各位大人，这会儿师傅们都在准备食材，也没什么好看的。楼上备了茶水点心，咱们不如先回去歇息一下。”

耿公公早就想回去了，闻言立马顺梯而下，连声道：“柳师爷所言极是，差不多已经绕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干扰到师傅们。”

在场的都是人精，大家都看出了耿公公的尴尬，均点点头同意回去，只是夏公公在转身时轻蔑地勾了一下唇角。

老师傅察觉到裁定者们终于离开，猛地喘了口气，连忙擦了把额角的冷汗。

他的两个副手终于敢凑上前来，慌忙地询问道：“大师傅，那个鸡蛋怎么会是坏的呢？还被大人们撞了个正着。是碰巧还是......”

老师傅皱了皱眉头，低声训斥道：“慌什么！大人们并未将咱们赶走，那就得继续比下去。”

他重新敲开了一枚鸡蛋，出现在眼前仍旧是那带着隐隐恶臭的黄绿色浓稠液体。

老师傅一连敲开了半打鸡蛋，无一例外，都是外壳看上去十分新鲜，里面却早已腐烂。

他的脸沉了沉，如果只有一个坏掉的鸡蛋还能说是偶然，但连着六七个都是坏的时候，那便绝对不是偶然，定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一个副手有些焦急地询问道：“大师傅，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我的那道‘黄金酥’可少不了鸡蛋啊！”

大师傅当机立断地把剩下的鸡蛋都扔到一边，冷静地吩咐道：“眼下这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能不用鸡蛋就不用，实在需要就直接换菜。”

“你赶紧想一道别的点心出来。放心，按照咱们的水平，只要不再出现意外，进入前三甲是很容易的事情。”

副手听到自己得现场发挥，立刻愁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如果富贵楼因为点心的原因没有进入前三甲，那王掌事的怒火可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

两人正商量着该如何解决鸡蛋的问题时，另一名正在抓紧时间制作凉菜的副手又发出一声低呼。

“大师傅，你快来看！”

老师傅心里一突，顿觉不好，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那名副手的手里正端着一碗提前打制好的鸡肉茸，最表面的那层看着是没有什么问题，底层却已经泛着点点霉斑。

年事已高的老师傅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两眼直发黑，他的身体猛地摇晃了几下，要不是有副手及时扶住了他，可能整个人已经栽到地上去。

副手轻轻拍了几下老师傅的背部，帮他顺着气，安抚道：“大师傅，咱们还有一个多时辰呢！总能想出办法的。”

老师傅拼命吸了几口气，发黑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光亮，僵直的身体也缓和了一些。

他撑着副手的胳膊，哑声吩咐道：“所有从库房里拿出来的食材，一律都要仔细检查过后再用，尽可能地使用早上才送来的那些果蔬。”

“大师傅，你的意思是......”

老师傅的嘴唇有些发白，微微颤抖了两下，不甘心道：“怕是咱们那位王掌事又干了什么‘好事’，这回终于报应到自己头上来了。”

两位副手听不懂这话中的意思，满脸不解地看着彼此。

老师傅微微地摆了下手，转身往案台的方向走，无奈地留下一句：“咱们尽力而为吧！”

天下无不漏风的墙，更何况斗菜大会还是在露天的场地里举办的。

众目睽睽之下，富贵楼灶台处的异动不免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富贵楼的食材出现问题的消息亦不胫而走。

原本准备下重注赌富贵楼会进入前三甲的赌徒们，纷纷停下了押注的手，不少人甚至毫不犹豫地转投其他酒楼，其中最得赌徒们青睐的自然是龙凤楼。

贾涵月听到田磊带回来的消息后，乐得前俯后仰，哈哈大笑起来。

她轻轻地擦了下眼角因兴奋而析出的泪水：“唉，我真的挺想看到，王掌事知道这件事后是的什么反应。”

贾涵月的话音刚落，隔壁就猛地传来一声震响，紧接着就是王掌事压抑不住的怒吼。

“怎么会这样？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毕竟只是用来观看比赛的房子，隔音效果极其有限，声音稍微大一些就能够穿透墙板。

王掌事的训斥声不断地从隔壁传来，任谁都能听出他的暴跳如雷。

贾涵月一脸喜滋滋地听着王掌事的吼声，抱着一小碟瓜子嗑得十分开心。

她的心里生不出半点同情之心，要不是偶然间撞见了王掌事和卢掌事的交易，今日当众丢脸的就是龙凤楼，祖辈们积累了多年的声誉将就此毁于一旦。

隔壁的声音突然消失，贾涵月正纳闷着，厢房的木门就被人猛地捶了两下。

云婉晴皱了皱眉，温越主动站起身子说道：“少东家，我去看看。”

他缓步上前打开房门，看到来者后不禁挑了下眉，询问道：“王掌事，怎么这般暴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王掌事显然已经失去理智，他身后的王小二根本就拉不住他。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着老子？”

王掌事大手一挥，粗鲁地把温越扒拉到一边，自顾自地挤进门来。

他一看到贾涵月居然还有闲心嗑瓜子，愤怒得浑身血气倒涌。

王掌事气得手指都有些颤抖，指着贾涵月良久，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贾......涵......月！！！算......你......狠！”

那语气就像是要把贾涵月放进嘴里嚼碎了一般，听上去令人头皮发麻。

贾涵月倒是十分镇静，她又捻起一枚瓜子丢入嘴中，咔嚓了两声才道：“王掌事这是什么话，本少爷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她砸吧了两下嘴巴，慢悠悠地说道：“对了，昨晚我们家的库房进了个小贼，不少食材遭到毁坏，幸好卢掌事及时发现，咱们才能及时补上。”

“刚才听说富贵楼的食材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我们两家该不会是被同一个贼给光顾了吧？这贼也确实挺有意思的，不偷那些贵重的食材，而是用腐坏的食材换走了些常用的食材，您说这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王掌事闻言，脸色骤变：听贾涵月这话的意思，他明显已经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看来自己是中了卢掌事的圈套。这个挨千刀的，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借着此事向贾涵月邀功。

他环视一圈屋内，并未看到卢掌事的身影，连那个叫温越的副掌事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王掌事暗自磨牙道：姓卢的，居然还敢给老子躲起来，有本事你永远别出现，看老子弄不死你。

贾涵月看到王掌事变了又变的脸色，极其辛苦地忍住笑意，继续火上浇油：“唉！不是我说，王掌事可要好好地训练一下手下了，要是富贵楼也有像卢掌事那样尽职尽责之人，能够及时发现库房的不对，也不至于到赛场上丢这么大的人不是？”

王掌事明显从中听出了讽刺之意，反正已经撕破了脸，也不必继续维护面子上的友好，他借着火气举起拳头，猛地向贾涵月冲来。

“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还想教训爷爷我？”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在贾涵月的身上，消失了一会儿的温越突然从房外冲了进来。

他死死地抱住王掌事的腰身，将其拖离贾涵月的身边，闭着眼睛大喊道：“就是他！官爷！快来呀！这里有人在对我家少东家施暴呢！”

原来方才温越见势不对，连忙下楼去搬救兵。

负责看守的衙役一听说有人在楼上闹事，顿时吓得不轻，这楼里可都是惹不起的主儿，若是闹出人命来那可不得了。

他们连忙跟着温越上楼，刚进门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地上前，正准备殴打一个锦衣玉面的小公子。

领头的衙役连忙出声喊道：“住手！赛场重地，岂能容得你这般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