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独行小路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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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走在清流村的泥土路上，借着朦朦胧胧的月色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奶奶曾经居住过的小院摸索着，幸好的是，道路两旁还有那么几户人家没睡觉，似乎是在看电视，电视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透过窗户映照出来，虽说对于让人看清脚下的道路来讲无助于是，但也足以让我在这黢黑的夜晚里显得不是那么孤单。

前面不远处是吴家二爷的院子，里面的灯还没有熄，都这么晚了他还在也不知道他还在忙些什么。这个小老头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着，一辈子都没娶亲生子，到现在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老光棍。

要说来，这吴家也和我们周家一样，都是清流村中的外来户，吴家老太爷搬到这的时间，比我那逃难过来的老祖还要晚上许多。吴老太爷一共有四个儿子，在过去的那个年代凭空多了四张嘴可就是多了四个沉重的包袱啊，可是在他咬紧牙关好不容易将这四个孩子拉扯成人，以为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却突然得了一场重没几天就病撒手人寰了，跟她历尽风风雨雨的老伴也因为伤心过度不久于人世。

在遭逢家中巨变后的头两三年，吴家四兄弟也算相处融洽，共同操持着家业，小日子也过得越来越红火，让村里的不少人都跟着眼红起来。可是后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四个人大吵了一架，谁也不肯有半分让步，甚至发展到拳脚相向的地步，最后还是我爷爷带着几个村民给他们拉开的呢。后来这场架虽然结束了，但他们的日子却再也回不到过去，四个人急匆匆地分了家，这人还在一个村子里头住着，但却再也没了走动。

其中，吴家的二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吴二爷搬到了我爷爷奶奶家的旁边，和我们一家人做起了邻居。

吴家老二的年纪比我爷爷要小上个七八岁，本来两家人并不怎么认识，如今成了邻居，自然逐渐熟路了起来。虽然我和他没有亲缘关系，但按照村子的传统，我每次见了他也是要喊上一声二爷爷的。

吴二爷院子里的灯光正好照亮了我前面的一段路，我加紧走了两步，因为过了他家的院子我就到家了，有一种感觉就叫做“归心似箭”，当然，没有了奶奶的小院子，我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称之为“家”。

我的心情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迈着有些机械化的步伐在吴二爷家的栅栏门口经过。

汪、汪、汪、汪、汪

一阵响亮又急促的狗叫声打破了我凝滞的思绪，不由得吓了一个激灵，险些就让左脚绊倒了右脚。踉跄着原地蹦跶了好几步才再次稳住身形，抬眼这么一看，这是好眼熟是六黑子

我从没想过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还能见到奶奶家的大黑狗，他的几声叫吠将我的思绪一下子就拉到两年前的那个除夕。那天，六黑子摇头尾巴晃地迎接我走进院子，奶奶系着打满补丁的围裙出现在我面前想到这里，我不禁在心中一阵温馨，但转眼又想意识到如今的我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不能尝到奶奶亲手包的饺子，再也听不到那些“烦人”的唠叨了，我鼻子一阵发酸，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

正当黑子扒着们可劲撒欢的时候，堂屋里走出了一个脚步有些蹒跚的老者，训斥着说道：“黑子你老实儿不睡觉，大半夜地瞎闹腾什么”

黑子垂着头爬回了自己的窝中，但它每走出几步就会回头望望我，似是十分不情不愿。

老者向着门口越走越近，看到我后眼中更写满了疑惑，似是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很是眼熟但又不敢确认一般。但我却已经将他认得真切，这不是我家隔壁的吴二爷又是何人。

“二爷爷，是我啊，周天。”今晚再看到过去的邻居，我竟是感觉这么亲切。

二爷爷方才恍然大悟，赶紧打开了大门，就要招呼我进去：“啊，是小天啊，几年不见哩，都长这么高了啊，记得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呃是前年过年的时候吧，来来来，快进来，跟二爷爷到屋里好好唠唠。”

我听到他提起那年春节，心头又是一阵难过，记得初一到初五的那几天，每天都有很多的亲戚邻居来我奶奶家串门拜年，奶奶她逢人就夸他的大孙子长大了，出息了，都上高中了，用不了多久就是我们老周家的第一个大学生。每当奶奶和别人提到我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就好像吃了蜂蜜一般，这种高兴是打心底里开始的。

原本趴在窝里面的六黑子看到栅栏门被打开了，扑棱一下子就蹿了出来，抱着我的腿就是一阵亲热。

我挠着它的耳朵，有些歉意地对吴二爷说道：“实在不好意思，二爷爷，我想先回家看一看，明天再来拜访您好么。”

吴二爷一拍脑门：“看看我还真是老糊涂了，你这大老远的刚回到村里，是得赶紧回家看看去，快回去吧，都这么晚了，别呆在外面了。你们家的老房子空了有些日子了，要是缺啥少的啥就来二爷爷这拿，你小子可不许客气啊，我可是看着你这娃长大的哩。”

“好的，谢谢二爷爷。”我方想离开，但是六黑子却上来了执拗的劲头，抱着我的腿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唉，看来这黑子也是想你了啊，不如你就把他带回去吧，自从你奶奶把它交给我养之后，它就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想必狗也是念旧主的啊。”吴二爷在我身边感叹道。

我原本以为是爸妈回村料理后事的时候将六黑子送给这位老邻居的，却万万没有想到是，奶奶亲手将养了许多年的黑狗送人，这于情于理似乎都讲不通啊尤其是奶奶在除夕夜给我讲了那个故事以后，我便知道她老人家把六黑子看做是保家的一道屏障，平时可都宝贝着呢。

带着满心的疑惑，我请吴二爷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他抓了抓长满胡子茬的下巴，想了一下说道：“这事儿啊要说还是在一年半以前呢，也是快要过年的时候，那天日头还算不错，我呢正想去村头的小卖店里买点罐头点心啥的，这刚一出门就看到你奶奶从旁边的院子里走出来，哦就是你们家。我和你奶奶打招呼，我说：“老姐姐，你好啊，日头好，也出来溜溜”可她也不应声，一脸严肃地就朝我走过来，那个开门什么山地问我愿不愿意替他养黑子，我当时还以为她要进城去你们团聚过年哩，就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然后你奶奶让我在原地等着，说话儿就把你们家的大黑狗牵出来了，交到我手里头，就一直和我说我怎么喂它、怎么给它搭窝啥的，那叫一个仔细。我当时心里还琢磨呢，就算是去城里和你们一起过年，有个个把月也就回来了，也不用交代的这么细致啊可是谁成想就在第二天，你奶奶她就过世了。唉，好几十年的老邻居啦”

听了吴二爷的话，我对当时的情景也清楚了一二。上次春节的时候正赶上我病重住院，一躺就是大半个月，奶奶有可能是得知这个情况后要来探望我，所以才这么火急火燎地找人照看六黑子。但是如果这个假设不成立的话，便只剩下一种解释了，那就是说奶奶知道自己第二天会不，这绝对不可能，这绝对是有违常理的

我急切地推翻了突然升起的这个奇怪想法，但在我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抗议道：你忘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了么，所有的事都能用常理解释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奶奶离开了我们

真是绞尽了脑汁也理不出任何头绪，我只能暂时先把这件事情放下。我对吴二爷说，老房子空了这么久，有很多地方需要打理才行，六黑子还得再麻烦他先继续养着，等我都安顿妥当了才能来接它回去。

吴二爷听了我的话欣然同意了继续喂养黑子，但我们俩连哄带赶地好半天才把它弄回到窝里。

正当想要和二爷告别的时候，他却神神秘秘地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道：“阿天呐，最近村里可有些不太平，你晚上要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可千万不要出门哦。”

但是当我问他具体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却缄口不言了，摆摆手回到自己的屋中。

离开吴二爷的院子，没走几步路，我就来到了曾经熟悉的小院，可是此刻它却显得既遥远又陌生。一扇冰冷的大铁门横亘在我面前，上面挂着一把乌黑大锁，将里面的世界封锁了起来，黑夜中的这把锁仿佛吸收了为数不多的光线，更显得深邃黝黑。隔过栏杆向里面望去，还能看见我家砖瓦房的一丝轮廓，它好像一直站在那里等着我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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