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升井之后

罗浩拖着两条麻木的没有知觉的腿在巷道里走着，李杰也用同样的速度走在罗浩的旁边，第一天的井下生活终于结束了，没有适应期，没有人去体谅一个第一天下井工作的新工人，在井口升井签字表上签完字，罗浩抬头看了看时间，快到下午六点了，从早上7点20开早会到现在，估计了近11个小时，传说中的八小时工作制在这里简直就是笑话，李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影了，等罗浩出了井口，却看见罗浩在往井口走。离着老远罗浩就看见李杰手在摇着他拿着什么东西的手。等李杰走近了才发现居然是两只卷烟。

“来吧，抽一颗。”李杰把一只烟递到罗浩面前，说实话，罗浩现在感觉很渴，眼前的烟对现在的罗浩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罗浩还是接过了烟，然后叼在嘴里。

“往下走点，井口不允许抽烟，要罚钱的。”

稍稍有些呛人的烟味顺着喉咙一路向下，本来很疲惫的感觉在烟草味的冲击下略略有些消失。俩人不再说话，安静的抽完烟，带着没有完全消失的疲惫朝浴池走去，交了矿灯，交了自救器，在浴池里罗浩坐在地上背靠着更衣箱，嘴里叼着的依然是烟，轻烟袅袅，罗浩眯着眼睛在鼓捣手机，看短信，罗浩用的是一款老手机to的v360，用了大概5年的时间，居然依然坚挺，没坏，虽然磨的有些难看，但是罗浩依然没选择换，其实他挺想换一个电话的，只不过那款电话要5000多，那款电话叫诺基亚n97。

抽完了，罗浩“啪”的一声合上电话，开始脱身上的工作服，衣服很好脱，靴子很难，完全湿透的袜子和靴子差不多要粘在一起了，罗浩把靴子挽下，用左脚踩住后跟，右脚用力的往上拔，仅存的一点力气完全用在脱靴子上，终于后脚跟勉强从“水牢”里出来了，脚上的袜子已经看不出来是袜子的模样，罗浩随手把袜子甩在一旁的暖气片上。另一只脚如法炮制。

然后罗浩光着屁股抓着毛巾和洗发水就进了浴池。浴池的水已经没法看了，黑乎乎的一片随着加热管不断冒出来的热气泡在不停的荡漾，他在淋浴头下发现了正低着脑袋洗头的李杰。

罗浩在站李杰隔壁的淋浴头下面开始冲着脑袋，眼睛上满是水汽和水珠，他抹了一把眼睛，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他却总觉得眼前的李杰好像有点不一样，又感觉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洗完澡罗浩依然觉得自己的两条腿有些发麻，有些发木，自己感觉自己走路的样子都在左右摇摆，李杰的更衣箱在罗浩更衣箱的附近，罗浩擦干眼睛仔细看着李杰，终于发现了李杰哪里和自己不一样：李杰的两条腿上，一根腿毛都没有罗浩特意仔细看了看，确实一根腿毛都没有。

罗浩有些好奇，但是觉得第一天认识就问李杰这些事情有些奇怪，也不太礼貌，所以就自己拿着镜子看洗澡的成果，果然，连脸都没有洗干净，在眼睛周围依然可以很明显的看见黑乎乎的痕迹，绝对不是没睡好的黑眼圈。就是没洗干净。旁边的李杰已经穿好衣服在等罗浩，罗浩也放弃了再去洗一遍的念头，迅速的把衣服往身上套。

鄂尔多斯天黑的很晚，至少比东北要晚很多，晚上将近七点钟，太阳却依然挂着西天的半当腰，坚挺的不肯落下，努力散发着自己最后的光和热，罗浩和李杰俩人往食堂走去，原以为这个时候食堂已经人去楼空，罗浩却发现了一种奇怪的欣欣向荣的景象，大部分的桌子依然坐的很满，有人在大声的招呼李杰，李杰示意罗浩和自己一起过去，好几个空位置，罗浩坐下之后，不太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李杰从另一个人手里接过饭盒，喊罗浩一起去打饭。罗浩两手空空，不知道食堂提供不提供方便饭盒。

李杰告诉罗浩食堂的卖店卖铁饭盒，不过挺贵，一套破饭盒要25块，罗浩还是立马去买了，吃饭的家伙，还是早点买了好。饭菜很糟糕，饭早就凉了，装在饭盒里看看来黏糊糊的一团，菜也热不到哪去。除了勉强能看出来是白菜，有点指甲盖大小的木耳外，其他的东西根本分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是好歹罗浩也是经历过高中食堂，大学食堂两次“改造”的人，他的胃早已被改造的适应性很强，好饭孬饭，吃饱再说。罗浩和李杰俩人端着饭回到餐桌前，大部分人都吃完了，坐在一起仙扯淡，罗浩把饭盒菜搅在一起，用饭勺舀起一大口，送到自己嘴里，开始大口的嚼。坐在罗浩那个旁边的人看着催命吃饭，用一种近似调侃的语气和罗浩说话“这饭你还吃的这么香，看来你能在这个煤矿干下去。”“吃饱就行，出来干活哪还有那么多讲究。”罗浩赶紧咽下嘴里的饭菜和旁边的人说了一句，然后又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第一天下井感觉如何害怕么”说完那人在嘴里叼了一支烟，“啪”的一声，打着之后开始吞云吐雾，罗浩用饭勺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禁止吸烟的标语，那人一笑，开始给一桌子的人“分圈”。六、七只烟一起从这张桌子这里燃烧起来，罗浩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标语果然是用来看的，没有一点用处，一只烟扔在罗浩的饭盒前面，“点上吧，边吃边抽，味道更好一些，等你吃完了我再告诉你点东西，现在告诉你就怕你饭都吃不下去了。”罗浩也学着大家的样子把烟点着，尝试着做那个一边抽烟一边吃饭的动作，罗浩突然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烟的味道很大程度上遮盖了饭菜的味道，吃起来没什么不同的地方，味道没变好，但是也没变坏。

吃完饭，大家一起往出走，给罗浩烟的人神神秘秘的走在罗浩的旁边一定要带罗浩去看看他说的那个东西，罗浩没法推脱，就和他一起去了，那个人要带罗浩看的东西离食堂挺远，在矿区西北角的一个地方，离着老远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很重的馊味儿，罗浩站住了，不愿意往前走，那人也就不走，“咱们吃剩的东西就倒在那，也没个人来收拾一下，就放在堆，堆满了就来车拉走，你能不能看见那边白花花的一遍不那是扔的馒头。好好的馒头都扔了。”那人又点了一只烟，递给罗浩一只，“我认识你爸，我姓赵，外号叫大酱，你和你爸一提大酱你爸就知道我是谁了。煤矿的活不好干，能干别的尽量别来煤矿，能走就走吧，这活不是人干的。”说完，那人就示意罗浩走。罗浩跟在大酱后面往回走，走到宿舍楼门口，大酱指了指一楼，“我住一楼，最里面的房间，有空来串门。”说完就走了，罗浩答了一声好，然后就自己往二楼走去。

在二楼的走廊里，罗浩看见李杰站在楼道里打着电话，他和罗浩点点头，就往角落里走了一些，罗浩大概听出来李杰在讲什么地方的方言，他一句话都听不懂，见李杰没有挂电话的意思，罗浩就往宿舍走去，罗浩住在这个宿舍三天了，虽然和他们都不熟悉，但是起码会打个招呼，罗浩开门进屋，发现今天人齐的很，演尸体的依然在演尸体，号称要拿下自考的那个人依然在床上看着书，剩下的人不是在看电视就是在看手机，就是没人往门口看。

“哟，小罗子回来了，咋样，第一天，累不累”

崔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累。”

“睡醒一觉更累，不光累，还酸，还疼，还不想上班。细皮嫩肉的，戴个眼镜，哪是干这种活的人。”说话的人叫孔富贵，名字很土，长的也很土，说话更土，不过从话里还是能听出来一丝的关心，还有一丝的看不起，“你上来大学又能怎么地，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来这里打工。”

“不至于吧，今天我也没干啥活，就是在水里站了一天。妈的”

“等你明天起来再说这话也不迟，”孔富贵外号叫“瞎老孔”，听说是因为他原来是开采煤机的，不过有一次他直接把采煤机的截割部开到了液压支架上，截割部的滚筒坏了不说，还坏一部液压支架，罚款是跑不了的，采煤机也不用他开了，后来工友们就拿这件事情打趣他，开始他不反驳，后来终于忍不住反击了“我瞎我瞎我瞎行不行”从此他多了一个外号“瞎老孔”。看更多威信公号：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