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柏拉图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刘合一打开房门，正好传来秦勤低声的叹息。她笑笑，“大诗人您这又怎么了，突然如此这般伤春悲秋呢”

听见合一的打趣，秦勤照例给了他一个无辜的白眼，“你这这么晚才回来干啥去了，莫不是和哪个小帅哥私会”她一打边趣她一边指指自己的腕表。

合一知道她这爱开玩笑的脾性，“这不才11点嘛，瑶瑶不是还没回来”自己边说边提着手里的蓝莓往洗漱台走。秦勤放下手里的书卷，挽起宽大的睡衣袖子去帮忙，两个人嬉嬉笑笑刚洗好端进寝室，瑶瑶回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特别鲜艳的红色单领毛衣，着实让两个人眼前一亮。瑶瑶看见两人带笑打量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你们两个，不是说我穿亮色好看吗早知道就不买了。”

听到她的嘀咕，两人噗哧一笑。合一忙过去安慰，“来吃颗蓝莓消消气，我们那有说不好看，就是觉得很好看，把我们惊艳了呢。”

“就是就是，好看好看”秦勤一边大口吃着水果一边应和，全然不是刚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形象。

“真的吗这是今天和老乡一起逛街买的，你们不是然后穿颜色鲜艳一点的，我又黑都没勇气，”说罢她又不自觉地低头。

秦勤过去一手抬起他的下巴，“路瑶同学，你听着，人必须要有自信，你不就黑点吗可是您身高高，身材好，长相也是典型北方女孩的大气美，是不是”边说着眼睛一边在她身上打量了个遍，最后看着她的36d大胸挪不开眼。

路瑶轻轻推开她，“合一你看，她又开始开玩笑，人家都含羞死了”，捣鼓着自己的衣脚。合一笑笑，“秦儿说的是事实啊，咱们之前不都讨论过这个问题吗，你怎么就那么不自信呢”

“是啊，你看看那些明着递情书，暗里给你送东西的，他们眼睛可不瞎，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啊哈哈”

她边说边吃边笑，尽然还不噎着呛着，从一开始住进这个寝室到现在，大半年了，合一两人对他已经习以为常。

“再说，你看看本小姐，哎，我高中的时候就有个封号，太平公主，”她看了看自己的胸部，继续高谈阔论。

“不过我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眼光”她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两人都听出了神伤。

秦勤看着合一瑶瑶两人一副怜惜安慰的眼神，立马转了语气。

“你们两个，都说了不要这种眼神嘛，搞得人家都受不了了啊啊啊”一副俏皮的模样。

三人哄闹了一阵，吃了水果洗漱躺下，熄灯的号角吹响，12点了，该是入眠的时候。可是合一没有睡着，她也知道，瑶瑶，秦儿都没睡着，大家都各揣心事，在床上听着瑶瑶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缓缓流淌。

“嗯哼”有人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春日夜空的平静，那是秦儿的声音。合一轻起身来，透过纱帐，夜空的月亮穿过窗台，透过玻璃门悄悄地溜进来，映的干净的瓷砖上一片雪白。

“我还没有完整的和你们说过我的故事是吧”秦儿突然道来，她声音很轻很细，跟平常判若两人。

合一没有答话，瑶瑶也没吱声。秦勤只是在刚进校那会儿说过一次，他是来这个城市寻人的，“来寻找我的柏拉图”这是她的原话。但是关于这个柏拉图他们一无所知，只是每次说到爱情这方面一贯开朗的就她会变得柔软多情起来。

“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她知道大家在等她的下文,开始娓娓道来。

“那是2003年的春天，在那个全程戒严的春天。学校里到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走廊，教室、门窗无我不例外。每天的体温检查，一遍一遍，班里全部一样。可是就在这种日子习以为常并以为将要过去的时候，例外来了。到学校例行体温检测时，我的温度，40c。”

“40度”瑶瑶忍不住吃惊。

“对40度，我很奇怪，出门前妈妈才给量的好好的，也没有不舒服，怎么就40了老师很慌张，当时是代课的语文老师，立马叫来了班主任，班主任询问我，摸摸额头，跟语文老师讨论后，暂时决定可以先不回去，先上早课。然后不知怎么回事我就开始鼻涕流不止，头也开始晕乎乎，最后自己好像晕倒在了课桌上。等起醒来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四周站满了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还有手套的医生。他们好像在窃窃私语，爸妈和老师好像在门外。我努力试着撑起来，医生们看见醒过来的我，过来各种问询。后来的事情记不太清，这些都是妈妈后来和我说的，当时全市还没有一例saes患例，我被当成了重点对象，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才让出院观察，可是我还不能去学校，集体区域我都被限制。”

“其实小的时候我经常想生病逃学，可是我身体一直很好，根本不给我这样的机会。那次生病一开始我高兴了好几天，虽然在医院只能躺在床上，可是有好吃的，每天还有漫画看，各种医生来巡查，感觉很新鲜，可是待了一周，我就忍不了了，其实到星期五就受不了了，周末不能和大家去打溜溜球了，也不能带红宝石去玩耍，心里就不好受了，每天都很烦躁，也不配合检查与治疗。其实当时就是一个重感冒，好像是前一天下雨不小心淋湿了，妈妈下班晚了。等她回来我自己都干得差不多他们没觉察，我自己更没什么感觉，谁知道第二天就感冒了。哎”她一声副怀念叹息的口吻

“看你很怀念嘛”合一打趣。

“哈哈，”秦儿“阴笑”两声“重点来了。我在医院观察了半个月，感冒也好了，医生觉得就是普通的重感冒，最后耐不住我的要求让我回家观察两周，没问题就可以去学校了。”

“回到家那感觉啊，哎，用现在的词语就是爽啊，爽翻了”他的语气里都是小孩的喜悦。

“虽然不能立马去学校，但是家比医院不知舒服多少倍啊，我妈很死板听医生的话这个不让摸那个不让碰，可是我有一个绝顶聪明的老爸啊，就是我的救世主，我妈不再在我想玩什么就玩什么，除了暂时不让我碰红宝石”语气里都是对老爸的敬佩

“我问一句，红宝石是动物吗”瑶瑶疑惑的问

“嗯呢，我爸不知到从哪儿给我弄来的小兔子，它的毛是雪白雪白的，一双眼睛红扑扑的就像一对红宝石，我当时喜欢的不得了”听得出她语气来的欢喜，看得出当时的快乐。

“哎呀跑题了。压轴的来了”她收回话题

“我在家待了差不多三四天吧，记不清了，家里能玩的都玩腻了，爸妈要上班，不能去学校,很快就觉得无聊。就这无聊的日子过了将近半个月，我爸突然接到学校老师电话说我下周可以去上学了。我当时高兴地都一蹦三尺高啊，开心的不得了，想着可以去学校了可以和男生玩溜溜球，和女生踢毽子打沙包，估计做梦都在笑。”她又开始咯咯地笑。合一、瑶瑶心领神会。”

“那天月亮很圆，是周五。我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车间里的灯还亮着，爸爸还在加班，估计哪个部件检验不合格开始返工。我是院子里唯一的小孩，工厂的宿舍食堂也在里面，厚厚的围墙，加上两扇大铁门把它围城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圈。我一个人一会看看月亮，一会儿跑去车间看看爸爸，实在无聊就去看看妈妈炒菜。正在院子里转悠，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秦勤，很小声，我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拍怕自己的脑袋，秦勤又是一声，这次绝对没听错是有人叫我，不是爸爸，不是妈妈，也不是看门的爷爷，我看看四周也没有其他人，但是我敢肯定有人叫我”她突然停下来，空气立马凝固起来，仿佛小时候的紧张气氛隔着时光传了过来。

“我仔细观察院子四周，除了车间机器的响声，确定院子里没有其他。秦勤声音再次传来，我仔细辨别，来自大门外。我轻轻跑过去，大门开着一条门缝，我探出头去，看见了一个男孩的身影，和我一般高，他低着头，手里提着东西。我们班的舒雨，我看清楚了，抬起头，送去灿烂的一笑，他也腼腆的笑了，左手摸了摸头，递上东西来。

“听说你病了都没能及时看你，现在好些了吗”

“那是一些苹果还有牛奶饮品,我不知该不该接，只能灿灿的笑着，好了好了就只是感冒了然后大门内传来妈妈的喊声：“秦儿吃饭呢，跑哪儿去了，”我飞快跑进屋内带着妈妈一起出来，妈妈热情打招呼招待他进屋吃饭，他不去，把东西给妈妈拿着，说他妈妈还在等着他，飞也似的跑了”

故事到这里基本上到了那时候的结尾，合一想，多美妙的事情，2003年秦儿才10岁，那时候该有好多有趣好玩的事情。

“然后呢”瑶瑶惊奇的问，“后面呢”

“如果这就是开头，只是开头，那多好，”她又是一声叹息。

“那天晚上我特别开心，跟平常拿到喜欢的布娃娃，赢了弹珠的心情不一样的开心，我在医院、在家一个月，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我，他是唯一一个。我抱着期待周一的心情愉快的过了两天周末，星期一一大早就醒来了，遇上刚刚洗漱好的妈妈，正准备去厨房给我做早饭。”

她奇怪的摸摸我的头亲切的笑着，“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不用等我做好饭拉被子了”

“我一溜烟跑进洗漱间开始一边刷牙一边哼哼“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我兴高采烈的去了学校，那天我是第一个到的，从小大大，直到现在，我都从来没那么渴望上学，那么开心去学校，觉得一切都好美。奇怪的矮剁剁万年青长着茂盛的嫩绿的枝叶在低低的晨风中摇曳的可爱，叽叽喳喳的麻雀在蔚蓝的天空歌唱，教室的窗户干净的就像被雨刚刚洗过的天空，金灿灿的阳光刚露出一角洒在上面，映出了七彩霓虹。我就坐在教室门前的石板上等着班长来开门，一切都象征着美好的一天的开始，我想。”

“我们班的舒雨同学不来上课了”班主任轻描淡写一句，“他转学回老家了。”

“我的心情立马就失落了，把手伸到桌下的书包里掏出一把新买的弹珠，这是准备送给他的。我想，我把这个我做最爱的泰套珠当做开始我们革命友谊的开始，可是没有机会了。”

秦儿没有说话了，沉默了好一阵，合一禁不住发问。

“后来呢”她想一定有后来，虽然目前看来不一定美好。

“后来，我伤心了一天，把这个事忘了，开始了继续玩弹珠，打沙包的生活。直到我上初中情窦初开，开始接触红楼梦、唐诗宋词，尤其是这些婉约派词人的诗歌，慢慢后来发现自己写文章很喜欢写月色，我才想估计那晚的月色和那时的美丽心情一样深深地根植到在了我的脑海里，只是我从未发现。那时候我突然想起舒雨，他是转学来的我们班，一年了我好像只和他说了一句话。”

“你叫什么”

“舒雨”

“哦，舒雨，挺好听的”

“对挺好听的，”合一说了一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继续过着大多数中国孩子的生活，升高中，后来考大学。填志愿的时候，我突然想去南方，父母没有反对，我就来了这里，我一直想来的这里。”

“他家是这边的”瑶瑶问

“我记得当时班主任说，他要和爸爸妈妈回老家，记得是这个省，我想这个省那么大，省会应该是最有机会遇见的吧，如果他也上了大学，也许会在这里，如果没有我也可以去找啊，谁不定就遇见了，但是在北方不可能。”

“为什么北方不可能”合一问

“因为我有感觉他就在这里，在我所在的城市。”

三个人顿时陷入了沉默。这是一种怎样的信念，怎样的单纯的情怀，让一个18岁的少女毅然离开父母，离开故土，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寻找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瑶瑶突然有种要哭的冲动，她被感动了。

我们三个人来到这里的理由各不相同，但是秦勤的是最梦幻却也最真实。那是一种坚定地自主，一种或许从小就扎根的信念，合一闭上双眼。

“秦儿，我们支持你，我们一起，寻找舒雨。”

“我们一起寻找舒雨”瑶瑶也应和。

“好，一起寻找舒雨。谢谢你们姐妹们，我爱你们”秦勤语塞，哽咽。

“我们也爱你”两人不约而同。

夜色在皎皎的月光中偏移旋转，迎来翌日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