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陆天远的选择

清晨，永远是个令人焕发出无限活力的时候。所以，即使陈柯昨晚睡觉时被人叫醒，今早又比往常早起了近一个小时，在贪婪地呼吸了早晨所特有的新鲜空气后，依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充满了活力。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就往西北方向走去，那是陆天远办公室所在的地方和老师一样，他也就住在这片庞大的综合科研基地中。

就在陈柯专心走路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有着明显英伦口音的普通话也在陈柯的耳边响起：你今天起得还早啊，对我们大名鼎鼎的睡神来说可是很罕见的哦。陈柯无奈的转过头，对着旁边高了一米八的陈柯半个头的消瘦青年一笑：只有睡眠充足了，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工作嘛，不过今天是老师让我早点过去的。这位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的英国青年叫柯尔特，是陈柯在剑桥留学时的舍友，现在也算是陆天远的半个学生以及主要的仪器操作员。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隐秘的科研基地中，凡是二三十岁的研究院们，或多多少都算是陆天远的半个学生，至少得到过他的指点。

而柯尔特在表达了对陈柯的睡眠观的不认可和对陈柯能经常陪着他的偶像做一些重要的实验表示羡慕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对陈柯说：不过有些奇怪，最近老师好像也没有什么必须晚上做的实验吧。陈柯倒是没有在意，一向有点洒脱的他至少他自己一直这样形容着自己的性格认为这点小事根本没有必要纠结，谁又敢说能完全知道大科学家的计划呢

告别了柯尔特后，陈柯就这样在同路上的人们打招呼的过程中度过，基地的人们大都挺喜欢这位陆天远的得意门生的，至少也会表现出足够的尊重。这不光是因为陆天远，还有陈柯自己的实力，他不仅能在陆天远的关键实验上提供足够重要的思路，自己个人的研究成果也足够重要，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的隔绝，他的成果或许也会在学术界中掀起一股不少的震动，这在二十四岁的青年中可是很少见。

终于到了，一座通体黑色的六层小楼，这是陆天远的专属实验楼。朴素的外表不能掩盖它作为世界超一流水准，拥有着自然科学类几乎所有必要的装备的事实。陈柯一进去，就轻车熟路地走上顶楼，那里就是陆天远的办公室。

推开那扇隔音极好的门，陈柯放慢脚步走了进去。这是一件不大却很明亮的房间，靠窗的地方是一个原木大桌，上面放着电脑、笔架、一只银色的保温杯以及几张资料。而陆天远就坐在这张桌子后面的舒适的靠背椅上，微闭着双眼。今天的陆天远并没有穿那件白色实验服，而是罕见地穿着一套极其正式的双排扣西装。这种服饰自从陆天远退隐在此后，陈柯还从未见过自己的老师穿过。毕竟在这近乎与世隔绝的基地，以往的一些必要的应酬也没有了。

陈柯进来后，陆天远也没有什么反应，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陈柯也不在意，径直走向与陆天远相对的一个同款靠背椅上，一屁股坐下去，拿了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然后放下杯子，抬头望向陆天远。后者终于睁开了眼睛，望向前者，带着一丝欣赏和不易察觉的一点伤感，缓缓地开口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四年前做的那个最终没有完成的实验吗陈柯微微一想，便回忆起那个曾经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那个课题。

那是讨论大脑终极组成的课题，众所周知，细胞是最小的生命系统。但是dna，细胞中很小的一部分，却实际掌握了生命的大部分形成、发展、以及结局。而大脑，这生命中最神奇的结构却至今没有被发现与dna的确切联系。大脑的工作原理仍未解开。但四年前陆天远想出来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以一种最新研究出来的检测仪器足以检测到宏观物体的每一个原子的活动，来检测人脑活动时，各个原子的运动规律。可惜这种仪器对大脑有着极大的伤害，基本会导致脑死亡，而且就算不考虑这个，要想得到足够有用的数据，实验对象的大脑必须有着常人几倍的思维强度。能达到这个水平的人现在放眼全球，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位正是眼前这位，该实验的发起者......

等等陈柯猛地一震，老师现在突然提起这个四年前的课题不会是没有意义的，而最近也没有听说过基地开放，有这种人进来。陈柯在这里有着不低的权限，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是有把握的，那么.....想到这，陈柯勉强苦笑了一声，干巴巴地道：记倒是记得，不过您老现在又提起这个是

陆天远呵呵地笑了一声，说：我觉得时间已经成熟，今天，不，现在我们就来完成它。陈柯听了感觉身上直出冷汗，硬着头皮问：那么，实验对象呢就是你面前这个老骨头，我对我的脑子还是有点自信的，哈哈。但是，这个幽默只让陈柯感到浑身发冷，哪怕是想干笑一声，也做不到。

于是陈柯小心翼翼地说:我其实觉得，您继续搞研究比做个一次性的试验品，对全人类的贡献更大。

哈哈，不谦虚一点地说，这样应该是没错的，可如果我就要死了呢早两天走，再加上点个人的痛苦，换取一个对全人类来说意义极其重大的成果，我认为很划算。陆天远盯着陈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

而陈柯则觉得平常能坦然面对无数奇异数据神经现在突然变得脆弱起来，一时无法接受这些信息。陈柯自嘲地想着：果然，自己首先是一个人，同样拥有着作为人类不可分割的七情六欲。其次，才是作为一个科学家，有着冷静，或者说冰冷的逻辑、利益观。现在，陈柯满脑子都被突如其来的悲伤所充斥，根本容不下那个对人类意义重大的实验了。

陈柯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本来要脱口而出的继续挽留。他明白，自己这位老师所面对的是什么尽管承受着那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还要保持冷静，让自己的思维按照步骤高速运转。所以陈柯知道，他现在再继续劝解的话，只能是对老师这高尚精神的不尊重。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陈柯微皱眉头：为什么老师您之前一直好好的，现在却突然说自己要死了

陆天远对于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笑了一声：这算是一种病吧，你可以这么认为，有些东西恕我不能告诉你，为了你好。听到这里，陈柯也只能继续苦笑下去，不过心里却总感觉一片阴影挥之不去。

实验我们马上就去做，设备我已经准备好了。陈柯不明白为什么陆天远显得这么急切，不过他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点了点头，强忍着伤感，跟着陆天远来到了楼下的那件实验室超级检测仪器就在这里。

进入实验室的门后，陈柯感到了一种微微的眩晕感，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陆天远走到那台通体洁白的庞大机器前，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来，对陈柯说：建议你拿到数据后立刻离开，我估计我的死讯瞒不了多久。而且你最好不要把成果提交给任何个体，最好用我的名义直接不经审查地在自然或者科学这种公开杂志上发表。陆天远又想了一下，改道：不，你直接召开新闻发布会，面对全世界发表。而且在你公开之前，要做到速度和隐秘

听着陆天远交代地这么谨慎，陈柯不解地问：尽管它的意义确实很重大，但也不至于这么谨慎吧。陆天远摇了摇头：呵呵，只怕这样还不够，你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吗....算了，这涉及了......我不希望你牵扯进来，你按着我说的做就好了

陈柯默然，这只怕是因为政治原因了，可这样一个成果为何要让各方势力如此重视呢。

在陈柯思索的时候，陆天远已经躺在了那机器内部的金属床上，不过并没有再次地催促陈柯动作快点了，而是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静静地回忆起自己这不算太长，但无疑十分充实的一生：总的来说，自己不仅充分地体验了科学的魅力，还很幸运地取得了不少谈得上伟大的成就，若是一会的实验能够完成那就更加完美了。这样，于己，于事业，甚至于全人类，都可以称得上是了无遗憾了。想到这里，陆天远长吐了一口气，感觉放松了下来。

可是情感呢，爱情呢.....她.....呢陆天远突然感觉到胸口的异常烦闷，甚至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女子，优美的身材，可爱的容颜，好听的声音，善良的内心......以及那段快乐的时光......多少年未见了连音讯也全无.....自己此生估计是没有机会再与她相见了，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啊陆天远头脑中一时混乱无比，无数残破却又真实的画面在他眼前飞舞，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下。

章节字数没有控制好，各位见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