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圣旨

“那个，你还是回宫去用膳吧。”顾籽汐犹豫不决，说话吞吐。

这么多日相处下来，司空轩深知顾籽汐不是这种吝啬之人。看她的神情，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司空轩想了想，坐了下来，“不了，我嫌绕远，在你这里用一次膳不介意吧”

顾籽汐还能说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叹气。

不多时，午膳呈了上来，司空轩看着那发馊的饭菜，蹙眉道，“他们怎么给你送这样的饭菜这几日你吃的都是这些吗”

顾籽汐不点头也不否认。

不能说，说了只会让司空轩和司空轩兄弟之间起矛盾，而且司空轩又凭什么这么为她做呢就因为他们相识不过短短几日吗

不，她不是司空轩的什么人，像司空轩这么优秀的人，身边应该有了王妃吧他的王妃会是怎样的女子温柔贤淑端庄

顾籽汐不敢想，她也不愿意去想。无论那女子是谁，都必然是能配的上司空轩的、足够优秀的女子。

是啊，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充其量也不过是好友罢了。

顾籽汐眼神飘忽，似乎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那一日天空飘着小雨，一直至夜深也还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身着华衣的女子没有执伞，长发湿润异常。

原本就瘦削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更为单薄，她走近了，走到那华丽的宫殿前，虚无缥缈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那是谁顾籽汐心生疑惑，下一秒她的头就剧烈的疼痛起来，像是有人在搅动，要将她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生。

又一副画面，面上男子的脸被浓雾所笼罩，她看见先前进了宫殿的女子轻扯着男子的衣角，嘴唇开合，似乎在哀求什么。

男子对女子的话不以为然，冷冽的声音传进顾籽汐的耳畔，“呵，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又何必冒这样的风险带你走”

那冷冽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尖刀，深深扎进顾籽汐的心底。

是啊，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是继她醒来后脑海里闪过的第二个片段，片段中的男子和女子的脸始终被浓雾笼罩，她不知道画中人是谁，却坚信这些都有关。

只是这都太散了，就像断了链的珍珠，她完全串不到一块去。

她还需要更多片段，也许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那迷雾最终会散开，她的记忆也会全部回归。

司空轩有些心疼，他说不上自己心疼的缘由。但看着顾籽汐低垂脑袋站在那儿像做错事的孩童，他就忍不住心疼对方。

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许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这样处处为难。

她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是他说话的语气太重了吗

见她杵着，他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顾籽汐回过神，喃喃道，“没什么。”

司空轩正打算追问，却听见宫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顾淮安之女顾籽汐接旨”

顾籽汐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在这皇宫住了多日，她压根没见着过皇帝，怎么这皇帝却是颁了圣旨

司空轩也有些不解，两人对视了一眼，将之前的事抛到了脑后，慌忙跑去接旨。

就听见方才那太监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素闻顾氏之女贤良淑德，朕甚是满意，故封顾淮安之女顾籽汐为美人，择日即住朱雀宫，钦此”

顾籽汐彻底懵了。这皇帝是不是太草率了点，他们连一面都没有见过，这皇帝只是听一些风言风语就封她做美人

顾籽汐懵了，司空轩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他说不上这种感觉，但如果从今天起顾籽汐成了美人，那她就是皇帝的妃子、大哥的娘子，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与她保持距离。

只是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天，他早已习惯了顾籽汐的存在，习惯了她读书时专注的神情，习惯了她给花浇水时爱怜的动作，习惯了她一切的一切，就这么骤然失去，实在让人接受不能。

然而他的大哥是皇帝啊，皇帝是九五之尊，是天子，他不能也不敢仵逆皇帝的旨意。

有错愕，有难以置信，有失落，当然也有高兴。顾籽汐的姐姐顾清雅，于几年前嫁与凌王，将凌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但家仆爱戴她，司空凌对其也是相敬如宾。妹妹顾籽汐一昔间成了美人，顾家的地位顿时又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身为其姐妹的顾清雅很为妹妹高兴，在圣旨下达后不久便闻讯赶到了玄武宫的偏殿。

顾籽汐正在挑选首饰。她成了美人，皇帝派人送来了大量珍贵的首饰，还有华美的衣裳。然而她却完全开心不起来，不仅是因为要嫁给一个自己不了解甚至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人，还是因为不知皇帝的用意。

“怎么了”感觉到妹妹异常的情绪，顾清雅不禁上前去，双手抓住了顾籽汐的肩膀，柔声问道，“成为皇上的妃子，你该高兴才是啊。”

皇宫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地方，这里有数不尽的山珍海味，有全国最珍贵的锦缎，有各种奇珍异宝，让人眼花缭乱。

所以纵然不少人知道这是个华美的金笼子，还是义无反顾、挤得头破血流也要进到这里来，而顾籽汐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得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这是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顾籽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小巧的鹅蛋脸，明亮有神的眼睛，柳条一样的弯眉。这是一张姣好的脸，但却并不是倾国倾城。

过了许久，她叹了口气，缓缓道，“自进宫以来，我便连皇上一面也没有见过。”

“怎么会”顾清雅吃了一惊，但随即又释然了，“也许是你未曾见过皇上，而皇上却见过你呢”

一见钟情顾籽汐在心底哑然失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更何况她并不是长得倾国倾城。然而为了让顾清雅放心，她还是说道，“但愿如此。”

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是可以让皇帝喜欢的，顾籽汐怔愣之时，顾清雅突然拿起了一旁的木梳，一下又一下的为顾籽汐梳理起了那头乌黑的发丝，嘴里说道，“你小的时候可顽皮了”

柔软的触感从发丝上传来，顾籽汐听着顾清雅讲她们小时候的事，思绪飘到了很多年前。

很多年前，顾籽汐和顾清雅年岁都不是很大，然而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那时的顾清雅一切都是整整齐齐的，衣服穿的整整齐齐，连点儿褶皱都没有。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她和额娘一样是个温柔的、不急不躁的性子，常坐在额娘身边，和她一起绣女红，学女儿家该学的东西。

顾籽汐却是截然相反。她很顽皮，小小年纪就已经会上树掏鸟窝，还会下水叉鱼，生活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但却是一点儿女孩家的样子也没有，整天急急躁躁的，让人见了她都忍不住摇头。

额娘管教不听，阿玛又忙于政事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管教她们，于是顾籽汐就这样被放任着长大，长大后就成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那个时候我很难理解，为什么同是额娘生的，我和你的性格却像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说到这里顾清雅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不过其实有时我也挺羡慕你的。”顾清雅又说道，“羡慕你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但是虽然羡慕，可我自己却没有办法做到。”

她叹了口气，“我是顾家的长女，肩上扛着繁荣顾家的职责，所以我只能羡慕。”

说到这里顾清雅低下了头去，用手抚摸着顾籽汐乌黑的发丝，眼中都是爱怜，“汐儿，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所以你不要有顾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顾籽汐听到这里，已经是心下了然。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人都想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然而又哪有那么容易，圣旨已下，就没有收回的可能。顾淮安虽是丞相，但终在帝王之下。如果违抗圣旨，顾家会有满门抄斩的危险。

虽然她失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但仅凭这几日，她却是意识到了顾清雅的好，顾清雅身为她的姐姐，是真的对她好。单是顾清雅，她就不想她受到什么伤害。

所以无论她愿意与否，都是要成为皇帝妃子的。

如此也好，如此这般她也能知晓皇帝的真正用意，管它是什么，总之她都水来土挡、将来土淹。

但是，心底的那丝不舍是怎么回事

圣旨已下，顾籽汐没有反悔的可能，她也没有反悔的意思。

这日入夜，月光如流水，顾籽汐静静的坐在床塌边，静静的等着司空辕的到来。

这司空辕据说是皇后的儿子，在司空轩的印象中是个忠厚老实的大哥，但在那个柳汐郡主死以后，他就变了，变得彻底，像司空轩的二哥司空凌一样让人看不透，登基以后更是成了名副其实的暴君。

他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并且至今都未纳一妃。

若是寻常女子，只怕会心花怒放，毕竟司空辕至今都未纳一妃，那么要在他心中留下稳固地位还是很容易的。

然而顾籽汐却不这么想。此刻万物寂静，她却觉得这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奏。

按照惯例，今晚她应该被人用被塌裹着送进这宫来，然而司空辕却吩咐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等待。

所有人都退下去了，顾籽汐正觉得百无聊赖的时候，宫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司空辕生的高大，眉目间也尽是帝王之威。就见他慢慢的走近了，走到床塌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这一幕何其熟悉，想当初她才醒来时司空凌便曾这么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看过，而如今场景重置，带给人的压迫感却是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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