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为鬼

“哎哟喂，”胡克叫了起来，“才上两天学，就装起来了。”他的话惹得地下室哄堂大笑。白血倒不生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里克轻咳一声：“都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纷纷离开地下室，最后只剩下李哲和三个骨干。

“帝国终于要对贫民区下手了。”李哲老头吐出烟圈，“从很早以前我就预料到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叠资料，扔到桌上，“这就是他们的计划书。”

“小白血，”胡克走过去，好奇地捏了捏他的脸蛋，“你真死过么”

白血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如果搁在以前，他早就上手把他按倒了，可他今天耐着性子，拿起一支手枪，他握住枪管随意地一用力，枪管竟然像面条一样被他捏得变形了：“下次就是你的手腕。”

胡克呲牙咧嘴地护住手腕，好像已经联想到自己手腕变形的画面了。里克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

“终于，意识到了么”李哲缓缓放下手中的香烟，怔怔地看着白血。

“恩。”白血轻声答道。

时间回到七年前，那个时候贫民区是尸横遍野的地方。其中不乏饿殍冻馁，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争斗中被干掉的。贫民区到处都是尸体散发的臭味，特别是夏天，活人的汗臭和死人的恶臭交杂在一起，令人反胃。

就是在这样臭气熏天的一个夜里，为了保护白血和妹妹白雪，母亲遭人暗算。在他们抓走母亲以后，他们当着白血的面一刀捅进了妹妹的心口。然后白血的记忆就断片了，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连妹妹的尸体都没找到。

四年前，年仅十一岁的白血单枪匹马闯进那伙人的据点，亲手杀了他们为母亲和妹妹报仇。但和他们老大交手的时候，白血失足从楼上坠落。他再次昏迷，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老大正背对着自己，他轻而易举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既然都杀了妹妹，不可能留下白血这个祸根。既然白血都昏迷了，老大不可能不下手除掉他，居然还背对着白血等他醒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两个时候，白血都已经死了。

两年前，白血为了清除12区的全部帮派，拼死战斗之后，筋疲力竭地倒在尸堆之中。第二天，他在艾玲家的医院醒来，虽然遍体鳞伤但战斗力确实上升了许多。这也是他决定扫荡9区和11区的原因。

两天前，柯蓝找上自己，强行把自己保护起来。一天前，遭遇夜袭，在迷昏的情况下被枪杀。

前者是为了不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后者是想确认他的身份。

“我本来就不是人，而是鬼。”白血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开口。

三壮汉露出惊诧的神情。

“别胡思乱想，”李哲叹了口气，“你是个活生生的人。”

“人”白血表情变得扭曲，“我吃过死人肉，也吃过半死不活的人，我杀过人，也被人杀过，我这样还能算人”

一瞬间，那些曾经死在他手下，曾经被他当做食物的人，都伸着血淋淋的双臂，争相涌向他的眼前。他感觉自己已经深深陷进那粘稠的血浆构成的沼泽之中，不能自拔。一条极其丑陋的怪鱼突然从粘稠的血浆之中高高跃起，它长着大嘴露出两排怪森森的利齿，一口咬掉了他的上半身。

“白血”里克扶着白血颤抖的身体高声吼道。

白血猛回过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脸泪痕，他慌忙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小白血，你到底怎么了”胡克心焦起来，“你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好不好”

“一只鬼怎么活在阳光下”白血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渴求着答案。他想要把12区变成一片没有血腥的乐土，他想和艾玲一样可以去憧憬和幻想，他想要像学校里的那些孩子一样拥有青春。

他想找到那个军官，追查妹妹的线索。

他理想的世界是这样的，孩子们能过得很好，和艾玲站在同一片蓝天下自由自在地生活，找到妹妹遗体的下落好好忏悔；如果她还活着的话，那就尽全力照顾好她，再也不让她受苦。

可那个世界太过于耀眼了，他怎么能在里面容身呢

白血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是一具腐烂在那个臭气熏天的贫民区的尸体。他想要像柯蓝所说的，站在世人面前，告诉他们贫民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可每当他面对艾玲，他就又深刻地明白，自己和她不一样。她有宠爱自己的父亲，有成为医生的梦想，有个像样的身份。而白血呢，他刚残忍地杀掉了两个蛇帮的家伙。嘴上说着是为了给小雨他们创造一个乐园，可他不过是无脑地杀人杀人杀人。罗里的话一点没错，真正把12区当成家的是小雨，而不是他白血。

在学校他威胁老师，恐吓菲尔，怀疑柯蓝。他真的一点都适合那个世界，这件事在黑人嘴里确认过，在一步步走进11区他越来越肯定：“鬼只适合鬼的生活。”

他死不掉，杀人的能力还会越来越强。

他享受肆无忌惮地走进地下室，即便他们都拿着枪，却不敢轻举妄动的感觉。

他说是来警告烟头帮派，实际上心底渴望的是争斗，他脑里翻滚的是嗜血。

他不知道妹妹会不会厌恶这样的自己。

他却知道，如果这样的自己站在世人面前，能得到的唯一回应就是：“杀死那些贫民他们都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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