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表里的亲疏

洛姆巴尔德岛东海岸，一艘三桅帆船停靠着，船身装饰着赛波花。

女性暗夜精灵古雅塔坐在船的边沿，她四肢瘦削细长，身形轻盈如蝶。正摆动着一双湿淋淋的脚丫子，她刚刚还赤着脚在海滩上踱步，只是因为无事可做。

“起得很早嘛。”

船舱内走出的也是位暗夜的女性，与古雅塔比起来，她四肢更为修长，身材也更加苗条，双眼如漆黑夜晚的新月一样。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神秘的庄重感，虽然身形妖娆有魅惑之姿，但给人带来的更多是那一股凛然的压迫感。

“毕竟海面已经被太阳当作镜子了。”

“所以百无聊赖的你就想用沙子抵挡光线吗？”

“别取笑我啦，费蕾菈大姐。”

古雅塔见足底差不多被甩干，于是就停止了摆动，只是依旧撅着嘴唇。觉得无聊是有原因的，这是她第一次随族人出海，本来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对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可是抵达洛姆巴尔德之后却被族长莫雷诺安排守船。

“还是在闹情绪吗？”

见古雅塔闷闷不乐，费蕾菈关切的问着。一向以冷峻示人的她很少主动关心别人，只是古雅塔在她眼里就是个可爱的小妹妹，这一年以来族内战士们在执行清扫盘踞在德尔加多的魔物任务时，两人也经常被安排在一起，随着配合的默契程度更进一步，感情也逐渐的加深了。

“我也想和大姐一起登岛猎杀魔物……”

“呵呵，是吗？”

“可是为什么要佩塞尔和蒙蒂两个去，他们以前不是来过这里吗？何况他们两个根本就配合不到一起去。”

古雅塔表达着不满，虽然没有直接挑明。费蕾菈知道她是认为族长莫雷诺偏心，现下近乎所有种族都重男轻女，有些精灵的长辈也难以免俗。但是费蕾菈理解莫雷诺那处事超然态度的背后，是对族人最真切最体贴的关爱。

“这次的目的是在于普赛托斯的圣斗，要熟悉环境的人去确实更为妥当。”

“可是费蕾菈大姐，你不也对血精灵这片地方相当熟悉吗，为什么不让你也去呢？”

费蕾菈非常清楚莫雷诺的意思。一是身为族长，莫雷诺对人员的分配是很讲究的，留守待命的与主动出击的要有某种平衡，如果将最强的战士都派去普赛托斯将有违他自己的理念；二是这次去参加圣斗与往常不同，费蕾菈已经嗅到了高浓度的血腥味，这味道似乎是从地狱传来的；三是古雅塔虽然已是一名合格的暗夜精灵战士，但是相对而言还是缺乏经验，安排她和自己负责接应，算是非常合理的安排了。

“我去的话，可能会让血精灵们不太舒服。”

出于某些考虑，费蕾菈只回答了她自己认为的第四个原因。两年前她与斯塔比莱、瓦拉洛、蒙蒂共四人分别从洛姆巴尔德的四个方向进入岛内，为的是清除所有的巨型毒蝎。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她遇到一系列怪事，比如进入了人为制造的幻术结界中、自己射出的箭遗失无法回收等。之后发生了有血精灵神秘遇害的事件，普赛托斯城内的一部分激进的血精灵认为此事与自己有联系，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莫雷诺没有让费蕾菈进岛。

“古雅塔，记住，这次我们的任务相当重要。我想应该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了。”

斯塔比莱与小迪并肩而行，这个身前青涩稚嫩的晚辈，让斯塔比莱放下了架子，他在小迪眼里并不是一个高傲的暗夜精灵。

之所以对小迪的态度有别于一般人，是因为在如今的暗夜族群中，他是尤其特别的。他特别之处不在于异于平常暗夜精灵的肤色与瞳色，而在于他小小年纪就成为了暗夜精灵族内近百年以来唯一被德尔加多两大至宝认可的人。

本来以他目前的年纪是绝无可能备受关注，不光如此，被至宝承认之后，他还得到了匹敌族内一些实力高强的成年战士的战斗力。

“我给你的银杏叶派上用场了吗？”斯塔比莱对小迪的语气完全别于其他人。

这次来洛姆巴尔德是小迪第一次与族长莫雷诺共同行动，为了让小迪更好的应付个性十足的族长，斯塔比莱在出发前就将如何与莫雷诺交流的方法写在了银杏叶上并交付给他。

“虽然还有几片暂时没有用到，不过真的是帮大忙了，谢谢前辈。”

“族长有时候确实让人捉摸不透，他还喜欢拖延时间，但是我一直认为这些都是有目的性的。”

“我理解，我也知道族长是个了不起的暗夜精灵。”

小迪炯炯有神的双眼闪烁着憧憬之光，他尊敬着每一位暗夜前辈，同时也认为前辈们各个都身怀绝技无与伦比。

“你能理解他那真是太好了……言归正传，我们聊聊亚米拉马和普赛托斯吧。”

“如今这座岛上确实不太安宁。”

“除了不死族和骚动的魔物们，目前最需要注意的就是恶魔的动向。”

“听说蒙蒂前辈他们在途中遇到了伏击。”

“是啊，朱梅尔朱告诉了一些细节给我。先是佩塞尔这个话痨掉以轻心，擅自脱离阵型，然后落单的他便被训练有素的不死族攻击，另外林中有某个人短时间内施展了结界困住了朱梅尔朱和蒙蒂。要不是族长赶到，我想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偷袭的主导者与恶魔有密切的关系，这个情报是血精灵透露的吗？”

“嗯，是一个名叫希亚芬诺的家伙告诉埃娃的。”

“希亚芬诺，希亚芬诺……”

小迪重复着希亚芬诺的名字，若有所思。

“小迪，你有什么疑问吗？”

“暂时没有。只是比较在意这个血精灵。”小迪摇摇头，但是他的脑海中已经记下了希亚芬诺这个名字。

“我看说不定是安德拉德命令他跟我们说的。另外安德拉德肯定暗地里与莫雷诺族长交涉过，你觉得这次我们好几个人来普赛托斯，仅仅是为了跟圣斗立威吗？”斯塔比莱并没有在意希亚芬诺，在他眼里这样的传话筒实在是太多了。

“确实不会如此单纯，我也觉得族长这次让我们来的目的没那么简单。”小迪的语调和成年暗夜精灵大相径庭，稚嫩捎带着腼腆，但是谈吐以及对事务的分析力却胜似经验十足的年长之人。

“难不成安德拉德与族长有什么协议之类的……哼，真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协议？类似跟里莫利亚的？”

“我认为我们与里莫利亚的协议和血精灵与圣光差不多……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斯塔比莱见小迪正在对他使眼色，于是就改变了对话内容。

“可能是这样的，因为族长曾对我说过，刚开始他让蒙蒂前辈等人来岛上只是为了清理东面的魔物。”

“哦，是因为他们三个遇袭后才临时决意的。”斯塔比莱点点头。

两人慢慢放低语音同时调整了话题的轻重程度，只为混淆某个身在隐蔽处的人的视听。

“他走了……”小迪轻轻的告知着。

“你刚看到是谁在偷听吗？”

“他得感谢光线与树荫的交叠……唔，是谁不好判断，因为此人的气息过于浑浊，但是从气的质来分析，他不是我族的人。”

“看来普赛托斯内部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哎，就怕把情报给泄露出去。”

斯塔比莱不知刚刚的对话被那人听到了多少，与此相对的他更在意那人偷听的目的。

“放心吧前辈，我们刚刚并没有被偷听到什么。而且本来也没说什么很重要的事。”

斯塔比莱一想也是，回想之前的对话，重要性的情报并没有提到，而且刚准备谈到暗夜与里莫利亚之间的协议的时候就打住了。

小迪托着下巴思考，这是他常用的动作。

此时来自上方的射线似乎变粗了，强烈的光照让小迪不由得抬起头，他望见金色的天空中有一点黑斑极其惹眼，似乎还在逐渐扩大。

“这斑点我之前看到过……想不到光明里面还含着黑色的杂质。”

斯塔比莱见小迪也看到了，如是对他说道。

“嗯，我没怎么在意……好了前辈，我现在就去追踪那个人。”

小迪感应到了那人移动的路线，他默默的叹了一声。

“那我也去吧。”

“你还要准备圣斗呢，这个就交给我好了。另外，卡斯特罗的位置我已经探明了，拿着这朵赛波花就能找到。”

说罢，一道白光疾驰而去。

莫雷诺与佩塞尔离开了穹碧大树，走之前他将圣何塞之剑还给了安德拉德。

“族长，安德拉德为什么要将那把剑……”

“那把剑是一把神奇的剑。他口口声声说不是给我一个人，而是给我们暗夜。之所以要赠送，是因为安德拉德想让我们暗夜帮忙守卫普赛托斯。”

“难怪，我还纳闷安德拉德哪有那么好的心白送我们一把剑。”佩塞尔已是大汗淋漓，深色的肌肤都快被晒成红色的筋肉。

“你先别说话了，回去后好好休息。”

“嗯……”

莫雷诺知道安德拉德送剑的真正用意。在圣斗前的一个多月安德拉德主动写信给他，信上的内容只有短短数句。

“胜败无常，轮流坐庄。强弱一时，难在永狂。辅助依托，共享善果。针锋相对，必为天伤。”

那个时候，莫雷诺并未完全读懂安德拉德的意思，不过能明辨出血精灵族长平和的姿态与友好的善意，只是那时没有想到将会有恶魔势力介入。

也许如果不是因为恶魔觊觎着普赛托斯，暗夜精灵根本不需要临时派来这么多战士。莫雷诺登岛之前斟酌了一番，本应由埃娃里斯托一人陪同斯塔比莱，可是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莫雷诺甚至还担心在岛上的战斗力是否足够。

因为此时的洛姆巴尔德岛、亚米拉马森林以及普赛托斯，究竟有多少恶魔势力的人潜伏着谁也不清楚。另外，尼凯大陆上大国们的动向也需随时关注和警惕。

于是莫雷诺又增加了两人和埃娃里斯托一起跟着斯塔比莱，另外在洛姆巴尔德岛东海岸也安排了两只船随时接应。在朱梅尔朱等人遇袭后，他愈发倾向相信安德拉德，于是临时更改命令，加派朱梅尔朱他们三人赶赴普赛托斯。

另一方面，莫雷诺想借此与恶魔交锋的机会让暗夜精灵的战士们得到锻炼。

“佩塞尔啊，难不成为了让自己适应普赛托斯而有意识出来随我去穹碧吗？”想到加强自身锻炼，他就问了佩塞尔类似的问题。

“是，是的族长。近几年以来我们暗夜精灵输给了血精灵数次，即使现在两族之间暂时没有再剑拔弩张，但是为了以后和未知的将来，我们自身一定要强大起来。”

“哈哈，真好，就是要这股气势。”莫雷诺肯定了佩塞尔所说的。

他放慢了脚步，待佩塞尔的身位超过他的时候，他脸上闪现了些许惆怅。

实际上拒绝接收圣何塞之剑还有一个理由，除了莫雷诺不想欠血精灵人情之外还有一个，他相信安德拉德终会理解。

如果安德拉德也有什么深意，那我理解了吗？

莫雷诺将这样的想法记挂于心。

即使是暗夜精灵族自身，族人与族人之间又何尝做到了互相理解呢？

莫雷诺的思考与前进的脚步一样，一刻都未停下。

他陷入了回忆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