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照花舞

卫瑛一辈子没人这么对待过。

被一个女人揪着后衣领像提棉被一样在屋顶房檐上飞来飞去。虽然这个女人是他的小恩人，但他还是觉得太可耻了。

伴着“咚”一声响，卫瑛被丢到了凤姝床上。窗户没关，刚才他就是被这个瘦弱的女人从窗户直接丢到床上的。

凤姝不喜欢别人碰她，也不喜欢碰别人。她觉得自己拎着娇娘衣领的做法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好在那一排铃铛帘凤姝已经卸了，不然还得一阵叮当响。

不过屋里的动静还是引来了树杞树桑。

树杞看着床上的人，惊道：“小姐，您怎么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这位姐姐在街上差点被人掳走，哭的好不可怜，我就顺手就下来了。她无处可去，我收留她一夜。”凤姝说。

树桑说：“如果让府上的人知晓小姐回府第一天就带生人回来，恐怕不好吧，会不会遭训斥啊”

凤姝摆摆手说：“不会不会，只消今夜把她藏好，明天一早我就送她走，悄悄地。”

树桑又问到：“那小姐睡哪儿屋里只有一张床啊。”树桑不满地看着卫瑛，“还是单人的。”

凤姝伸手指指头上，“上面。”

卫瑛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看，那里只有一根窄窄的房梁。

凤姝回来的时候观察了一下，这屋里的房梁挺宽，而且打扫的很干净，她睡在上面不成问题。

因为没有什么事了，凤姝便让树桑和树杞退下。她在把手中的长剑放到桌上，到屏风后褪了外衣。

卫瑛注意到那把剑的剑鞘以黑金为底白金包凤，非一般的能工巧匠能造。

见月下神人重新从紫檀纳兰六叠屏风后出来了，卫瑛问到：“在房梁上能安睡吗”

凤姝道，“从前外公教我练武的时候，拿着两根藤条绑在柱上就让我睡，这房梁很宽不成问题。美人姐姐放心。”

窗户没关，一阵夜风忽的灌进屋子里撩起凤姝的面纱，露出她脖子上那一道狰狞的疤来。凤姝好似没有注意道，走到梳妆台把自己头上的首饰摘下来。

卫瑛却怔住了。

凤小姐生的丑陋无比，脖子上还有一道疤

小姐第一天回府

外公教我练武的时候

凤姝的脖子上是有疤的，今天是凤姝第一天回府，凤姝的外公连昭是习武之人。

多么完美的契合。

卫瑛额上冒出一层冷汗，该不会真的这么巧，入了狼窝吧。

卫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神人姓甚名谁，我将来好报答你。”

“报答就不用了，我姓凤，单名一个姝字。美人姐姐你叫什么”

凤姝

这两个字深深印在卫瑛脑海里，本来额头细密的薄汗，此刻却变成大颗的汗珠滚下。

冷汗涔涔。

月下神人正是他最害怕的凤丑妇，是要来夺他贞操的凤丑妇

凤姝看他直冒汗，问到：“美人你很热啊可要我让树杞进来帮你宽衣”

“不用”卫瑛决然阻止道。

现在凤姝还没有对他下手，或许是因为以为他是个女人，如果凤姝知道他是男儿身，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把他就地正法了。

他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紧紧盯着凤姝。

见凤姝要摘下面纱，卫瑛立刻闭上眼睛扭过头去，他才不要去看那丑妇的样子，面纱下的样子不知道有多骇人，一定丑不可言。

看到他脸上的厌恶和恐惧，凤姝一愣。绕是自己面上表现的再怎么不在意，看到别人嫌弃的眼神时，那种抑制不住的失落和惆怅仍会从心底的最深处爬上来。

她抬手捂住脖子上的伤疤，可是那伤疤太长，几乎环了她三分之一的脖子，她的手掌掩不住脖子上奋力爬出来的丑陋，只能让她的显得有些可笑罢了。

凤姝转回梳妆台前对着雕花铜镜说，“我的疤吓到美人姐姐了么。”她摘下面纱，叠成长巾系在脖子上，把脖子上的那道疤挡的严严实实。

她在京都实在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带美娇娘回来的时候，她是想多和美娇娘了解了解，哪怕做个短暂的朋友也是好的。

现在看来这个朋友确实短暂，从神人恩人到厌恶恐惧，不过在一眼之间。

“美人早点睡，明日我送你回去，你别看我的样子就好。”

然后她提起轻功一跃，翻上了房梁。她当真在上面躺着，白色的衣摆自房梁上柔柔垂下来。

迢迢寒星渡，轻月流云复。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天空白蒙蒙的，连鱼肚白都没有露出来，卫瑛就在院子里听到了动静。

清越的，有点像是鸟鸣。他又不曾听过这般清越的鸟鸣，比百灵要多一分英气，比鹫鹰多三分婉转。

卫瑛握握拳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瘫软，恢复了些力气。

昨夜那混账小儿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什么时候下的药让他着了道，等他回去，必然把这笔账算上。这么想着，卫瑛扶着门走出屋子。

此刻天还没全亮，在清晨的薄暮里，他看见一个很娇瘦的女儿家手中执一炳凤纹白金剑，在庭院里舞剑。

她的招式动作并不凌厉，带着女儿家的婉转，而每一个动作的结束，她手上的剑都会发出鸟鸣一样声音。

她手腕灵活一转，于虚空中挽一朵剑花。庭院无风，因剑带动的剑气惊掉几朵娇嫩的华兰。

凤姝吟道：“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每一句话对应一个剑招，婉转楚腰束，引诀照花舞。

她口中念的是道家的清心决，手上的剑招是陆连昭教她的清心剑法。

这套剑法不是用来杀人的，所以手中凤吟剑招式并不凌厉，没有将面前那几盆兰花给削了，但是清心明智效果显著。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一套清心剑法舞尽，凤姝对于自己脖子上的伤便不那么在意了。俗相，都是俗相而已。

卫瑛却扶着门框看得有些出神，她舞起剑来的样子，的确有寻常女子比不上的那份自持一派的清傲。

待凤姝收回长剑，便转身回屋准备送昨夜带回来的美娇娘走，一转身，正对上了卫瑛的眼睛。

因为起早，她并没有梳什么特别的发髻，更没有施脂粉打点自己。只是脖子上为掩伤疤，仍系着方巾。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一对淡淡柳叶眉，一双醉人桃花眼。

她原来，也不是那么丑。

从前卫瑛对中对凤姝满是嫌弃厌恶，现在真见了她的模样反倒是觉得有些可惜。

昨天何芳龄说，她生的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模样，如果她的脖子上没有那一道狰狞的疤，那么她的确也算的上是一个“不俗”的美人了。

“美人，趁着天未大亮街上无人，我送你回去吧。”凤姝笑着说。

“嗯。”

卫瑛觉得喉干，咽了口口水。

凤姝看着美娇娘一愣，接着像是避讳着什么一连退开几步远，一副惊讶的模样。

“美人，你你怎么也有喉结”

卫瑛：“”

完了，他的贞操。给力小说”hongcha866”微信号，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