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难忘今宵（一）

十七岁的少年一个激灵,身上那股神采飞扬的兴头立刻散去。他脚下速度渐缓,落到了一行人最后。

而说出那句惊心之语的陈二煌却脚步都没停，抬头瞥了叶卫丹一眼后,就和李芷密聊别的去了。

以为当场就要挨骂的叶卫丹：“”

你骂啊为什么不骂

高铁站徘徊时,叶卫丹就一次一次给自己打气,到买票、等车、上车后,他已经做好了一定会挨骂的心理准备。刚才处于危机中，他一度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但心理准备他的确做得不错，哪怕陈二煌是突然开口提这件事，叶卫丹也在一惊后重新顶上了防御锅盖。

但他哥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很平常地继续做别的事了。

不骂了吗放过这一次了吗那以后他能在现实里跟哥一起跑调查了吗不会被留到家里了吗

叶卫丹突然兴奋，两眼闪闪发亮。

和李芷密聊了两句的陈二煌则突然往前跑了几步，以警方查案的谨慎态度,向黑猩猩大块头几个询问起来。

“阿丹，控制下表情。”李芷密忽而道。

已经从陈二煌那里得知了荔枝蜜其实是李智汨的叶卫丹，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和这位据说也是同院的前辈说什么，毕竟不管说什么都非常尴尬。加上他大脑里转动的全是他哥的事，因此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小二爷心里完全没有放过你的打算哦，”李芷密道,“看你是我救命恩人才提醒你的，不要松懈啊。”

“什么并不打算放过我吗”已经臆想起一些事的叶卫丹闻言,顿时大受打击。

“嗯,毕竟这次情况真的很危险,要不是二煌最后关头赶到，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李芷密说。

他回头看了一眼别墅的残骸，别墅富丽堂皇的虚假幻境已然消散了，但他画的魔法阵还留在大厅的地面上。当那个人头重新出现、并因为献祭力量提高时，哪怕是当时的他，也找不到任何能活下去的办法。

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是错的。

之所以能流传下来，大概是因为被绝了路的人都已经死了吧。

“所以你要加油。”

李芷密对叶卫丹竖起大拇指。

“我看好你哦。”

“”

忽然被鼓励的叶卫丹一脸莫名，下一秒他和李芷密充满暗示的目光对视，半晌反应过来，突然脸红了。

而李芷密则在陈二煌疑惑看过来时换了个话题。

“有订宾馆吗”

“啊没”

“那就好，不然本来就是因为我的事请你们来，怎么还能让你们破费。剩下的事交给我办吧，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得先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才行市局附近的宾馆怎么样”

“哦，啊，随便哪里都好”叶卫丹当然没什么意见的。

“麻烦你了荔枝，”陈二煌也道，“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啊。”

没想过这么多的叶卫丹小鸡啄米般点头，看到虽然很久没见过面的两个成年男人，游刃有余地交流起对住处的意见。

虽然荔枝姐的真正性别让他觉得很尴尬，但果然，这种和他哥自己一样，无论遭遇什么都能很快收拾好心情，做事有条理的成熟女男性，才会是他哥喜欢的合作对象

叶卫丹又被打击了一下。

不过、不过，成熟男性什么的，他、他也可以努力做到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叶卫丹跟上队伍。

黑猩猩大块头他们本来就是开车来的，他们把藏在附近的卡车开出来，大家都上了车，花了快一个小时，才从市郊来到市公安局。

夜晚的市局，如今天清晨一般灯火通明。

大门口，值班的警察见到一辆破旧卡车开过来，原本有点惊讶，然后见到卡车还没挺稳的时候，就有条背黑腹黄的德国牧羊犬跳下来，惊讶瞬间转为了惊喜。

是温湖市市公安局的无冕之王。

“布丁”值班的警察热泪盈眶喊道，“他们都说你失踪了，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温湖市市局的人都爱狗成痴，”陈二煌吐槽道，“所以才很讨厌。”

“对，”叶卫丹一脸严肃，“猫才是最棒的。”

陈二煌哼了一声，带着叶卫丹从另一边下了车门，绕开值班人马的视线，跑到市局大门对面的街道上。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市局对面的各种小餐馆小卖部都还开着门，叶卫丹跑进一家店买了两份牛肉锅盔，吃着自己那一份走出店时，就看到一群脸上挂着厚厚黑眼圈的警察蜂拥而出，扣押住下车的黑猩猩大块头等几人。

唯一免除了这一命运的，只有李芷密。

这位女装大佬回头，对站在街对面的陈二煌叶卫丹点点头，才一副弱柳扶风模样，被一个警察搀扶进去。

温湖市市局大门前热闹很快散去，抓住犯人的警察们返回市局里。街道上看热闹的路人们散去得慢一些，他们中有几个还拍了照片，大概今晚朋友圈又会多出几条谣言。

看完全场的陈二煌确定没有出意外，才跟着叶卫丹，去找李芷密在手机上订好的宾馆。

李芷密说会帮忙离市局很近的宾馆，果然说到做到。这家宾馆和温湖市市公安局相隔不过两条街，从房间的窗口看去，甚至能看到市局大楼一角。

躲在叶卫丹口袋里进入宾馆房间的陈二煌跳到窗前茶几上，静静望了市局大楼几分钟，才确认无事般抖了抖耳朵。

然后他唤出pu的系统面板，进入系统商城，开始买买买。

pu的系统商城商品之丰富，可谓无所不有无所不包，枪械大炮什么的就算了，连原弹和氢都有，让人很怀疑被pu调查员跑过调查的那些世界，究竟会遭遇什么。

除了这些违禁品外，新鲜刚采摘下来的药材，或已经经历了各种工序、炮制过的药材，甚至陈二煌之前使用过的药粉，也应有尽有

。

陈二煌先认真洗了前爪后爪，然后在系统商城里买了几个内置能源的电炉，加上锅碗瓢盆等等，瓦罐也准备了好几个，确定万事准备充分了，才深呼吸一次，动手。

首先，是制造一个，在神秘学上有封闭性意义的空间。

叶卫丹替他家用不了打火机的小黑猫，点燃摆放在房间四角的香丸。

四道白烟冉冉升起，房间里很快蒙上了一层雾纱。陈二煌艰难地在瓦罐中加入水，加入各种药材。而在他的灵视下，这些药水和药材都散发着莫名的光泽，有些泛红，有些泛蓝。

药材投入不同温度的水中，莫名的光泽则与陈二煌的灵融。

所以说，郎中治病，靠的是他们与普通人乃至其他非凡职业者不同、对生死以及灵体尤其敏感的灵视。

这样一来，就算是一个完全不会药方的郎中，也能通过“看”来治病，甚至不会出什么差错。

相比之下，五年本科三年规培两年研究两年博士的现代医生们，真的非常惨了。

但现代医生也治不好灵魂离体吧。

陈二煌调了调温度，把瓦罐的盖子盖上，同时心想。

陶盖盖上时，与瓦罐口相撞，发出了咔哒一声。

正襟危坐于床沿，全神贯注看着陈二煌动作的叶卫丹，立刻挺直了已经直得不能再直的腰背。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凝重。

被李芷密提醒了陈二煌不会放过，一路上重新思考对策的叶卫丹连忙轻咳几下。

用咳声打断他哥可能想说的话，十七岁的少年紧接着开口：

“果然还是要我帮忙才行，我不在，宾馆房间你都不能进来的。”

“一只猫并不需要住宾馆。”陈二煌道。

“熬、熬药也是，”叶卫丹装作没有听到陈二煌的反驳，“猫爪子可不好点香的，打火机和火柴对猫都很危险”

“但我并不是普通的猫呸，我原本是个人啊。”

“这个，这个，就算你能勉强用，也会很麻烦的吧”叶卫丹着急道，“所以还是要带上我，带上我，无论要做什么都方便很多”

“和这个方便比起来，你的安全更重要吧。”陈二煌冷眼道，“先前我若晚了几分钟，甚至说哪怕晚了几秒，我会看到什么看到你的尸体吗”

“是我没想到这次的目标所需要的祭品那么特殊，但不管怎样，我也争取到时间了吧假献祭主意是我出的，要不是我路上遇到了绑匪之一，那个海藻带头不会那么早死掉，荔枝姐也会被迫给那个人头主持献祭。我不来我不来的话，等你赶到，那个人头早就恢复力量跑掉了”

“你这完全是运气好。”

“运气好总比运气差强”

“你的运气能保佑你一辈子吗”

“我、我也会努力成长到不需要依靠运气的地步呜哇”

吼出这一句的叶卫丹，被如一枚足球般猛射上前的小黑猫撞倒了。

一百五十斤的叶卫丹，被体重才半斤多一点的小黑猫撞倒了。

少年摔倒在床上，多亏席梦思缓冲才没有受伤，他一时只觉天旋地转，眼花耳鸣，好半晌，视野里才渐渐清晰。

不久前被大橘猫踹了一脚的胸口隐隐发痛，天知道哪来的力量把他撞倒了小黑猫就蹲在上面。

叶卫丹呻.吟想爬起。

“哥”

“你有没有想过，”蹲在他胸口上的陈二煌厉声道喝问，“万一你运气不好，怎么办”

“啊运气不好我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会努力成长道不需要依靠运气的”

陈二煌猫爪拍了这小子一巴掌。

这回他是用力拍的。

在叶卫丹脸上留下一道通红爪印，陈二煌才道：“你能成长到不依靠好运的地步，但再如何努力变强大，你难道能击败每一次厄运

“就算是我，在连续八次大失败下，也死在了据说挺安全的测试里。你这样的肉体凡胎，能撑过几次

“只要一次厄运，你就会死去。

“臭小子别给我把现实也当游戏”

咆哮了一长段的陈二煌，声音难道尖锐，最后一句甚至破了音。

吼完的小黑猫气喘吁吁，胸膛不住起伏，而被吼的少年人则完全懵住了。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瓦罐里药汤的咕噜咕噜声，和一猫一人的呼吸声。

他们两个对视。

棕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金色的眼睛。

片刻，棕色的眼睛湿润起来。

“但是我想帮你啊。”

“不需要。”

“我也想要保护你啊。”

“游戏里可以，现实不需要。”

“哥，我真的，真的一直都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打击你的玻璃心了吗真是对不起。”陈二煌没忍住毒舌了一句，才叹息一声，道，“荔枝和我说了你看不到人头的事，游戏里就算了，现实里的神秘相关，你还是”

叶卫丹打断了他，喝问：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在你眼里，为什么我永远只能是一个弟弟”

这回是陈二煌懵住。

“只能是弟弟有问题”

小黑猫歪了歪头，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棕色的眼睛。

“难道你不想当我弟弟唔”

唔

唔

唔

等等，这个不想当弟弟的意思，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