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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在月亮上刻下你的咒

唇上又被师父轻啄了一下。

我睁大了眼睛去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感觉那片软软的微凉一离开,自个儿脑中那般唯美的星空便开始颤动起来,颗颗星子如流星般陨坠,划向天际,下了一场金色的絮雨轻丝。

其时这不过是弹指一瞬间,我却仿若历经了百年光景。把眼睛睁得圆溜亮堂,傻傻地望着眼前人,身后是一轮圆月,浮光跃银;身下是一片梨花白,开出缠绵的雪景。

等脑子稍微反应过来,我的身体已经重新被师父揽在了怀中。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轻抚世间珍宝。我却吓得不敢动弹。

“阿辞”

师父的声音自我的头顶传来,带了睡梦中的哝音。我嗯了一声,他继续道:“有一种古老的咒,名为月咒。”

说罢,拥着我转了个身,面朝满月,左手搭在我的肩上,右手在月盘上轻点。一触,一画,哪知真的落下了笔墨。顺着那横竖线条写下去,成了如昙花般的绝美之姿: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虽然只是半句诗,却表尽了我心中一生的期许。

在这一瞬间,望着月亮上行书偏草的字迹,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将死之人、所以上天才会应了我最后一个心愿。

“师父”

我愣愣地望着这个我心心念念的男子,心底开出灿烂的花。可在那花间,却有一株格外奇特的绿草,无风自舞。

师父抚了抚我的头发,嘴角勾起,在我额头上飞快落下一吻,复又抬手在那句诗后面落了款:楚长生。

他不是说他叫楚臣么怎么又落笔楚长生莫非是当初急着寻找长生药而弄混了不成可没道理自己的名字也会搞错啊

我看着这个一惯冷静沉着的人变得温柔似水,一时防不甚防,心底涌生出些惊慌来。

“阿辞,月咒之约需要亲自执笔。”师父把我的左手食指拨直,用他的大手包在我的手背上,教小孩子写字般一撇一捺写了两个字:娽儿。

娽儿,又是娽儿

凄楚夹杂着怒意从我心底升了起来。我也不管了,一把勾住师父的脖子,追问到底:“师父,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楚”师父好看的眉皱了起来,“楚臣楚长生,都是我。”

原来如此

我长吁一口气,继续向他逼近,赌气似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手感很不错,细滑若婴儿的皮肤:“那娽儿呢”

师父眼里狡黠的光一闪即灭:“你是一颗石头时,我唤你娽儿。你成人后,我便唤你阿辞。”顿了顿,他又在那满月盘上添了两个名字:楚臣,辞世。

嗯,这么解释,好像行得通。

搞了半天我吃醋的对象是我自己

“真的你没有骗我”心底彻底明朗,我欺身压住师父,左右手同时开工揪住他那清俊的脸,一抹玩笑渐生:“师父,你那样哪叫吻顶多算亲。我来教你什么叫吻”

原本只是戏谑的话,一说出口,我自个儿先红了脸。哪里会什么吻,刚才被师父夺去的就是我的初吻。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电视上演得多了。

师父抓住我滑向他脖子的手,我挣扎两下没挣脱,任由他把我的两只手合到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抵在我的后脑勺上,极度宠爱又残忍地道:“阿辞,阴阳法门不允结亲破身。”

什么我居然忘了这一茬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满地。

我眼睛一花,身形摇晃,随后由梨花树上往地面跌去。师父在半空中接住了我,手指关节在我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落地后,他一本正经地道:“既然当初入了师门,便要遵守。否则天谴难逃。”说罢把我的手一牵,轻车熟路地走过院落,开了那两层楼房的大门,走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师父往右走了几步,我听见又一扇门开的声音,接着一双手覆在了我的眼上,眨眼间原本黑暗一片的指缝里传来了丝丝白光。

是师父打亮了房间里的灯。

过了几秒,师父把手拿开,我眯着眼睛看了看。整个房间以紫色调为主,配以灰色与粉红,极显雅致与温馨。落地镜占了整间屋子的三分之一,衣柜很高,一张双人床与书桌对面而放,床上的被单是粉底大白圈的图案,两个同色系的枕头中间,放了一个淡蓝色的婴儿枕。枕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块法兰绒围巾,想来应该是夜里给睡在这里的婴儿盖肚子的。

婴儿睡觉最爱踢被子,肚子是得要护好。

若从风水的角度来看,这房间里首要不该放的,就是那面大镜子。它太大,且摆放的方位在背南面北,也就是说正对鬼方,容易在整个屋子里形成鬼煞阵,谁住在里面谁倒霉。但这间房间好像被高人精心布了局,乍一看以为是风水冲煞,实则是保平安的格局。因为那床角与桌角都是圆弧,尖角冲煞,圆角化煞。且靠东方有一组低矮的组合柜,恰到好处地将这化煞放大无数倍,再加上家里摆设错落有致,物件收拾得井井有条,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整间屋子的运势。由原来的霉运,转成了小吉。

想必此地处于阴关口,是以这间屋子的主人才会这么行事。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改了这风水格局呢师父的爸妈么

书桌摆满了小物件,师父拿起其中一个七彩泡沫的风车,弯嘴浅笑:“这是在儿童乐园跑步比赛,我得的第一个奖品。”又摸了摸挨墙的红色唐装娃娃,“这个是母亲最喜欢的,她说像我。”

我的视线满屋子打转,耳朵听师父细数他儿时的种种幸福。

过了一会儿,他却突然不说了,我转头去看他。见他正忘着角落里的一支黑色狼毫毛笔发呆,眼里蓄了些水雾。

“怎么了”我问。

师父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这笔是我父亲的。他是阴司一殿,活了几千年,最擅于毛笔书写。”

“那他的钢笔字肯定也写得特别棒吧”缘于书法一道流传至今,毛笔能自由挥洒的,硬笔自然不在话下。

“论钢笔字,我母亲更甚一筹。父亲他,从不用钢笔。”

“你妈妈可以教他呀不然多可惜。一手好字”

“远古的存在,一切早已成了习惯,改不了。”师父把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a4大小的笔记本来,黑色封皮起紫色的藤花。“我在这里结了时光印。”他把笔记本一页一页翻开,喃喃,“多年前他们离开后,这里的一切便没有再动过。除了这个本子”

我凑上去看,全是“多”字型的文字,密密麻麻,一时读不懂字句中的意思,只是好像看到了“绝杀”这两个字。

绝杀是一种驱鬼的阵法,师父以前有跟我说过。

“除了梦中,这是他们与我沟通的第二个方式。”师父翻到本子的最后一页,看完,迅速合上,又放回了抽屉里。

师父的爸妈居然用女字跟师父沟通既然能在梦中相见,为什么还要以字的形式来表达呢真是奇怪

在房间待了十多分钟,师父带我退了出去,走到屋子的最左面。

还没靠近,我就感觉到了巨大的灵源波动,心悸像潮水一般涌来。

那房上的大门上挂了一把、只有在民国的电影里才能够见到的老式铜锁,锁上面已经生了绿色的锈点。

师父徒手在那锁上一扯,竟生生断了锁芯。他带我走进去,一直牵着我的手未曾松开。

把这间屋的灯打开,发现并不明亮刺眼,而是暖白,跟院里的月色一样。这里没有人打扫,却一尘不染。靠墙壁的两排搁了整齐的不锈钢置物架,中间是条走道。我走近些看,发现置物架上相隔不远便有一条断绳系在上面。这里没有空气流动,断绳便就那样挂着。情系阴阳师:

走到最里面的置物架旁,师父让我把九龙玉佩握在手中,闭眼。

等再睁眼的时候,我看到那断线子处凭空多了玻璃瓶子,每个瓶子里都装着齐腕的断手。

断手并不是枯萎的,而是如同刚刚砍断一般,皮肤纹理清晰可见,只是失了血色,可以明显分辩出来是男是女。

在每个断手的中指尖处,都有一滴血凝在那里,没有粘在瓶壁上,也没有落到瓶底,只是怪异地悬在瓶子的正中间的位置。像是被抽了氧气,隔在那里一样。

掌心里传来师父暖暖的温度,驱散了我心中的恐慌。大着胆子去摸那瓶子,冰凉硬实,跟平常所见的玻璃瓶并没有什么两样。

师父松开我的手,左右手合十,一指对天一指对地,做了一个奇特的手势,接着,朝着前方最上屋的一个瓶子,施施然一揖到底:“享灵人第二十三代掌位诸灵爻之子楚长生,携徒辞世,见过各位先祖。”

我也学着师父的姿势,朝那只瓶子行了个大礼。不敢贸然出声,因为不晓得师父究竟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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