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心里只有一个人

整整一下午，华天澜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思索应该怎么和兰兰说这件事。

兰兰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他也知道，其实他不说，兰兰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毕竟，母亲把她当孙女看待，而他也把她当女儿看待。

晚上回家，他带着兰兰去华宅吃饭。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兰兰左顾右盼，似乎心中憋着什么。

华天澜侧目看向兰兰，问道：“宝贝，不舒服吗？”

兰兰摇了摇头，抿了抿嘴，支吾的道：“叔叔，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问题？华天澜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红绿灯还有六十多秒，便点了点头。

“叔叔，你是我爸爸吗？”

这一瞬间，华天澜身子晃了一下，大脑也瞬间停滞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兰兰，完全没想到，自己本来要摊的牌，竟然让兰兰先一个王炸扔了出来。

这会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后面的喇叭声成片的响起。

华天澜没有动，一向不动如山的他，这会声音中竟然带着一点点的颤抖道：“兰兰觉得呢？”

兰兰歪着头，视线扫过不远处的绿灯，轻声道：“叔叔，兰兰觉得你现在先开车比较好呢！”

华天澜神情一滞，心中顿时有些尴尬。

这个熊孩子，这么关键的煽情片段，竟然让她给打断了。

“好，好……”

华天澜松开刹车，点上油门的一瞬间，听到兰兰微不可闻的声音：“爸爸……”

兰兰虽然表面上很懂事很乖巧，但是作为一个正常孩子，她也有自己童真的梦想。

她想有一个家，爸爸也在，妈妈也在，每天陪着她上学，放学，陪着她吃饭，一家人一起散步，周末一起出去玩耍。

她的这些想法，已经在心里压抑了很久了。

可当她以前问妈妈的时候，妈妈却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后来碰到了叔叔，叔叔可能是她的爸爸，可是让叔叔带她去找妈妈的时候，叔叔却说妈妈也去了很远的地方。

小孩子对是非的判断很简单，谁对她好，照顾她，在乎她身边的人，她就会很喜欢对方。

叔叔的出现，替代了父亲的位置，弥补了一些妈妈消失带来的痛。

可是看到幼儿园里同学们都有爸爸妈妈接送，可她永远都是丁奶奶来接。

叔叔很忙，妈妈出国。

只要问到妈妈的事情，叔叔的回答便是模棱两可，同样的情况在奶奶身上也是。

兰兰不开心了，她觉得叔叔和奶奶都在欺骗她。

她想妈妈了，想妈妈回来，跟她和叔叔一起幸福的生活。

不，现在这个叔叔的称呼已经不能喊了，应该叫爸爸了。

这个难题，算是不攻自破了。

可莫名的，华天澜觉得兰兰变了，在华宅吃饭的时候，喊奶奶的次数也少了，没有以前那种依赖的情绪了。

果然，华天澜的担心应验了。

那天晚上，兰兰临睡觉的时候，拉着华天澜的手，问道：“爸爸，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妈妈？”

这个问题，对于华天澜来说仿佛百爪挠心一般。

他不想骗女儿，可是偏偏真相又太伤人。

最终，他轻声道：“宝贝，如果我说妈妈躲起来了，爸爸也在找，你不要伤心，好不好？”

兰兰的小脸，刷的变得雪白，就连眼眶，都瞬间红了。

她不再说话，松开了华天澜的手，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华天澜心情沉重的出了书房，大晚上的，他开车，去了安氏陵园。

站在安然的墓碑前，华天澜久久的看着黑暗中墓碑上的照片。

夜很黑，周围静悄悄的，风有些阴冷，不远处似乎还有莫名的鬼火亮光。

可莫名的，华天澜却看得很清晰。

仿佛安然还在，就在他的眼前，巧笑嫣然。

“安然，你到底在哪？你这样不管不顾的消失，不要我了没关系，难道连兰兰也不要了吗？”

莫名的，一阵阴风飘过，像是女人的手，在华天澜的脸上拂过。

华天澜身子一震，他敢确认，刚才自己看到了安然。

是真的看到了，在一处阳光明媚的沙滩上，她坐在躺椅上，脸上带着大墨镜，似乎正在晒太阳。

这，是天堂吗？

华天澜伸手就要去抓安然，可是面前的情景，或者说脑海中的情景，却瞬间消失了。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坐在床上好一会，拿过来手机拨了个电话。

“发悬赏，找安然，只要能提供线索的，重赏！”

这会都已经凌晨了，周远被电话吵醒之后，接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听到华总这么说，他犹豫再三，还是道：“华总，少夫人……”

“闭嘴！按我说的做！”

仿佛知道周远要说什么，华天澜直接打断了周远的话，严厉的命令不容违背。

第二天一早，华天澜晚走了一会，兰兰要去上学的时候，他拦下丁姨道：“我送她吧！”

拿着兰兰的小水包，以及丁姨给她准备的一些零食，华天澜牵着兰兰的手，两人便上了车。

幼儿园的路程不远也不近，半个小时后，便到了。

华天澜下车，打开兰兰那边的车门，兰兰自己从车上下来。

给她背上书包之后，他摸了摸兰兰的头，道：“在学校乖乖的，爸爸已经在找妈妈了，很快，妈妈就会回来了。”

兰兰抬头，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了华天澜良久，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她一个人进入学校的萧瑟背影，华天澜叹了口气，自己这个父亲，做的确实不尽职。

一个周的时间转瞬即逝，而兰兰发生的变化，让也华家人有些恐慌。

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一旦闲下来，她便坐在窗前，也不玩玩具，也不吃东西，就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外面，只要是有车来了，她都会一个劲的往外探头。

等看到车上下来的人，不是她想见到的人时，她便仿佛掉了魂一样。

为了这事，李茹雅带兰兰去见过心理医生。

被催眠之后，兰兰躺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喊着妈妈，妈妈……

医生的诊断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兰兰缺乏母爱，所以思念成疾。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方法很简单，那就是给兰兰母爱。

可是偏偏这个简单的方法，一家人谁都做不到。

而且这只是个开端，随后兰兰吃饭变少了，还总是会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如果贴在门上，可以隐约听到她在自言自语。

华天澜想尽了办法，也撬不开兰兰的嘴。

每次他耐心耗尽，要生气了的时候，兰兰便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委屈可怜的模样，华天澜的心瞬间就揪在一起了。

终于，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兰兰病倒了。

她病倒的那天，丁姨恰好在楼下做饭，而华天澜在外面跟合作方吃饭。

丁姨做好饭上去找兰兰的时候，怎么敲门，里面都没有动静。

她去找了备用钥匙，打开门后，就看到兰兰趴在地上。

丁姨抱着兰兰，就去了华氏的医院。

等华天澜接到通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他喝了点酒，也来不及找代驾，开车一路疾驰，便到了医院。

病床上，他看到了满脸苍白，熟睡中依旧皱着眉头的兰兰。

医生在一边站着，低声道：“华总，小小姐正是身体发育的时候，吃饭太少，心神郁结，长期下去，会对她产生不可预估的伤害……”

华天澜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医生出去，他想静静。

他何尝不知道兰兰的情况，可是从兰兰知道他是她的爸爸之后，就开始一步步的转变。

知道妈妈回不来后，便陷入了自闭。

这一切，都是个死结，根本就解不开。

华天澜坐在兰兰身边，抓着兰兰的手，轻轻的抚摸着。

她的小手冰凉，皮肤还带着一些不健康的黄色，跟当初刚从w市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对不起，宝贝，都是爸爸不好，没有守住妈妈。”

听到妈妈两个字，兰兰的睫毛抖了抖，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这面前有些模糊的人影，声音有些虚弱的道：“爸，爸爸……”

华天澜身子一震，赶忙凑到跟前，焦急的道：“爸爸在，爸爸在……有没有感觉不舒服？饿不饿？想不想喝水……”

一长串的话，兰兰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这让华天澜有些慌了。

“爸爸，妈妈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许久，兰兰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华天澜身子僵硬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颓废。

没什么现实，比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来，更让人不能接受的了。

这一刻，他感觉鼻子有些酸涩，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道：“对不起，宝贝……真的很对不起……”

除了道歉，华天澜想不到什么可以来弥补自己过错的办法了。

周远已经安排人在全世界的范围去找安然了，找到了好几个面容相似的女人。

每次找到一个人，明明照片上看到神态不太像，华天澜都会乘坐当天的专机，飞过去辨认。

一次，两次，三次，很多次……

希望变成失望，失望变成习惯。

这中间，母亲和兄弟们都劝过他，认清楚现实，给兰兰再找个妈妈。

小孩心性，很快就会什么都忘记的。

可是华天澜知道，骨肉亲情，兰兰忘不了，不渝爱情，他也忘不了。

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