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转眼纷飞各西东

第二天，我尚在合眼装睡，听靖风悄悄起来，让映雪好生照顾我。走出门去了。

我翻身坐起，控制不住的想，他是去上朝呢？还是有政事忙呢？还是带着画师去给他的侧妃画像去了？……

泪又止不住纷纷落下，大颗大颗直把衣襟都打湿了……直到映雪扶我起床，洗漱……泪一直在落……呆坐镜前，拿起脂胭，泪打湿了脂胭，拿起炭笔，泪打湿了炭笔……起身案前坐下，看到他看的书，看到他用过的笔……到处都是他的影子……都是我俩的笑声……

映雪上前：“二小姐，你差不多呆坐这里哭一天了，什么也没吃，你不是说你没事吗？你就会嘴上说没事。”

我擦泪：“我没哭，我哪里哭了？映雪你对谁也不许说我哭了。”

映雪：“好吧，你没哭，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好不好？”

我站起来洗脸：“好，出去走走也好。别带人，就我俩走走。”

走到街上，只觉得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天大地大，竟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我想我是该回去了，只是，怎么穿回去呢？

前面一群人围着圈很热闹的样子，我直走过去。抬眼看时，却是一顶红绸花轿，一边贴了个告示，说是计老爷六十大寿，寻个六姨太，要会歌舞有才色。

我回头给映雪说：“我把帕子都哭完了，大街上人看了不好，你给我回府拿几块，我站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映雪不疑，回身走了，我看她走远，直走上前去，伸手揭了那告示。心里哭道：靖风你别怪我，我知道，因为我在，你一直没有侧妃，我走了，你就没有牵绊了，我等你有一天能君临天下。咱俩穿越无期，至少，我想你现在能快意人生。

待得上了花轿，我忍不住又泪洒衣襟，想着许是再也见不到靖风了，便是再见，我也不会再是从前的笈清。

正悲恸，猛然一阵晃动，轿子落地，只听外面人乱纷纷的说：“哎呀！轿子坏了，昨儿不是才检查过吗？”

一阵忙碌，轿子修好。重又抬起，没行几步，又坏了落地。又修，又坏。

我猛然清醒，提裙走下轿来，把告示一扔：“我不嫁了！”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怎么能说不嫁就不嫁呢？我家老爷可是远近闻名的财主。悔婚那可也要看看是什么人家！”

我撇嘴：“这轿子都坏三次了，天意。你们就不觉得我晦气吗？要把我抬去了，我怕你家老爷喜事变丧事。”

众人白眼：“这姑娘我看还是不要的好，说话忒毒，而且这轿子也作怪，无故坏三次了，怕真是晦气。咱家老爷有钱，还怕找不到愿意的？”纷纷散去。

我站在原地，有些晕眩，有人扶我：“二小姐，我拿了帕子来，到处找不到你，吓死我了，以为你想不开……”

我扶着她肩头：“怎么会呢？傻丫头，我们回府吧。”

……

第三天，我早早就和靖风说想回东方府住几天，他没说什么，让我早去早回，说一个人睡不习惯，他等我回府。语气隐忍，温存含蓄，他这样的迁就让我一阵心痛。我抬头笑笑，说我开玩笑呢，我就回去看看，晚上就回来陪着他。

待回到东方府，我闷声不响，一头钻进我素日住的屋子，哭起来。妹妹们吓坏了，都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只不作声。让她们都走，留下三妹染醉，悄悄问他：“老三，我为靖风吃醋了，大哥给靖风找了侧妃，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染醉让我靠他肩上哭了个尽情，柔声安慰：“大哥？竟然又做这种事？你没有疯，人之常情，是人都会有感情的，别难过了，嗯。你很正常，没事，想开点，哭哭就好了。二姐夫怎么说呢？”

我哭：“他，他什么也没说……”

大哥走进门来，我一见他，脑子里满是红楼梦里酸凤姐大闹宁国府的情景，难道，我也要？不，我不，我不闹……

大哥：“我说二妹，太子对你难道还不好吗？你看看谁比得上你？成天众星捧月的，你就知足吧。你别哭了，太子说了，不要苏卿宸做侧妃了，我这就去和她说清楚，你看看，太子对你可真是一心一意！你在太子心里不可替代，你成功了。你这下该好了吧？不是大哥说，难道你还想以后太子当了皇上不纳嫔妃？早给你说了，别自个和自个过不去，认真你就输了。”

我忍了忍：“嗯。”心里冷笑，什么叫成功？我和靖风不过是真心换实意，情投意合，结伴同行而己。你又怎么知道，我俩相约一起穿回去。这里的荣华，对于我俩，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己……

起身回王府，回头冷冷一句：“我何曾有什么众星捧月？我有的，不过是靖风一个和东方家姐妹之情。就算真有什么众星捧月，你稀罕我不稀罕，何况我从来没有过。”

……

之后，我去那小院看过，苏卿宸好好的在里面，并不出来和我说话，大哥倒是迎了出来：“二妹，当初你当的侧室，现在你是正室，你知足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给你自己和太子添堵。兵权至重，你丫头家懂什么？大哥也是为你和太子好。”

原来，大哥那日对我说的话全是假的，他全是骗我的，什么他去和苏卿宸说，什么靖风对我一心一意，心下痛楚，眼看着大哥，眼中竟然无泪。拿起桌上茶具，一件件狠狠摔地上，一院的下人都出来看热闹。

我一反常态，大笑：“我大哥对我可真好！我今儿得来好好感谢一下我的好大哥！t简直对我太好了！好得我都没法形容了。大哥，你好好看看，你看我就是当姨太太的样吗？我知道，你就一直觉得我像姨太太！！是不是？”我第一次爆了粗。

砰一声砸茶杯：“对，我是像姨太太，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像！！”

大哥黑了脸：“二妹你闹够了没有？你想留下来玩玩就留下来，不想留你就走！你看看大家都看不下去了。”

我砰一声又砸了个杯子：“我没闹够，你媳妇有老爹不？我像姨太太，我现在就去嫁给你媳妇她爹，给你当姨娘你说好不好？”

大哥笑：“好啊，你去嫁，我让你当我姨娘。”

我砸杯大笑：“好，我去当，等我把你岳父弄死了，再给你找一百个岳父来，让你满街的岳父你看好不好？哈哈哈哈”

苏卿宸在屋里，一直没有出来。

……闹剧结束，我筋疲力尽，回了王府……

自此，我成天呆府里，抽风，和靖风拌嘴，和自个发火生气，过后又后悔，自责。每天晚上，我给自己分析道理，什么都理得清清楚楚，骂自己不懂事，骗自己我这是自尊心太强，做的傻事，都是自找罪受，发誓第二天要重新好好做人，不管靖风的事，他找多少侧妃我都不生气。一觉醒来，我总是心痛难忍，心里想着要好好开始新的一天，可又忍不住发抽发火。

背着他我就躲起来哭，哭到无力，哭到睡着……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最多三天，过了三天，我就该什么都想通了，也哭完了，一切就该以新的样子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我错了，我哭着，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七天过去了，我还是止不住的泪落不止。当着他，我没事人一样，甚至还能开开玩笑，讲讲笑话。

靖风对我也是倍加温存，什么都顺着我，越是这样，我越是心里难受：你既然如此待我，又如何纳侧妃这事不给我说？让我这样伤心难过。

这天，我坐庭前，靖风说给我和闺女唱歌听，闺女欢喜的拍着小手，靖风很开心的样子，给我们唱的是蜀绣，我一听，心下大痛，上前小声问：“要是我走了，嫁给别人你看好不好？”靖风唱着歌，闺女欢笑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我说什么，回我一句：“好啊。”

我眼泪压眶而出，向门口跑去，扔下一句：“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好好过。都不许跟来，不然我死给你们看。”

哭着跑出府去，我却不知道，我还能有什么地方可去？

木然向东方府走去。

一进门，看到我泪流满面，妹妹们吓坏了，我说让大哥出来，我有话说。

大哥出来：“二妹你又怎么了？还没闹够？”

我抬头：“我说一句话就走，我再也不回东方家了，以后也没有东方笈清这个人。”

妹妹们神情各异，让我别走，说东方家永远是我的家。我心里冰冷，是我的家吗？我有这样好的大哥，东方家还是我家吗？

醉心扯着我衣角：“二姐你不要走，要是你今儿走了，你信不信，我就去寻短见给你看。你不想我出事你就别走。”

我扯开他手：“随便你。”心里想着，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已是无处容身了，我知道你从前和我最为亲厚，可是，我现在自身难保，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你还给我任性添堵，你还有没有心？我现在哪里还有力气来管你……姐妹之情，兄妹之情，也不过如此，大哥对我可真好啊……

方才走出东方府门，一双儿女上来，抱着我喊：“娘亲，你要上哪里去？我们只要你一个，你走了，爹和我们怎么办？你不要走，不要走……”

靖风站在后面：“媳妇，跟我回去吧。你看看我们的孩子，就算我错了，你忍心不要孩子们吗？回去我们好好过。”

想起他的侧妃，想起那日庭院摔杯……想起我问他我嫁给别人好不好，他回答我好啊……心痛如绞，我扭头不看他，拔步向外走去。

儿女抱着我：“娘亲，我们不让你走。你别走，爹说他错了。”

心一软，泪直落下来。

回头对靖风：“不，你没有错，是我错了，你让我冷静几天，我去桃花庵面壁十天，我想通了就回家，你不要来看我。”

靖风：“嗯，让你去，让你去，我等你回来。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早日回来。”

我哽噎：“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少通宵，我想通了就回来。要有人问，就说是我在庵里给王府祈福。要是我能想通了，我就回来。”

……掩泪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