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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年的夏天来的早,走在哪里都蒸腾着发酵的臭味,污厌的空气一波一波,裹在身前身后,贴在脸上,身上。天地都像是煮在混沌的砂锅粥里,黏糊糊的一大片。

既然勾搭上一个瑞士人,做他在中国的代理人,是新的工作机会,工资马上提高了几倍,准备回杭州找办事处。

还是要去租住的地方,这次是两人一起。

“我倒是想单独住,”一****说,走在离工厂不远的的堤坝上,在夏日黄昏软绵绵的风景里,陷在里面,仓惶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他立即脸拉长了,可怜兮兮的决然。

她不在说什么。

她也觉得和他在一起,没什么不好。

她的面孔小,巴掌大,显年轻,他喜欢年轻的脸蛋。

“如果我变老变胖了,你…?”

“只要我看着你变老,就没事。”这次说的一脸严肃。

周末还是跑去湿地的村庄找房子,这次不能太差,两个人在大太阳底下走,微微的风在树梢,水生植物浓烈的辛辣味,汗水从脊背一直流到大腿,丝丝的游离在那里,像是一双手或者是唇的游离。

终于选定了一间二楼的出租房,房子还不错,有独立的卫生间,阳台,正对着几条雾气腾腾的河流,纵横交错。但是没空调,没床,就铺了席子在地板上,将就着先住进来。

房东太太是这里的原住民,江南传统的女子,一副说笑不笑的脸。穿过楼下的客厅,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民国时期的黑白照片,长袖大袍,男男女女奇怪的脸,汉白石栅栏,铁艺座椅,正在一个花园里喝茶聊天。悠悠的看回去,就算是再华丽精致的也觉得灰沉沉的难过,一条蛇在脊背上走,因为有未开化的恐惧与对时间的无端揣测想象。

傍晚楼下有热水出售,自己用热水瓶去打,一毛五一瓶,先买水票,一张正方形的硬纸片盖了一个暗红色私章,那也是生活必须的。健全的小生活圈,为外地的务工者。

终于鼓起勇气找工作了,反正无论是多小的事情似乎都是硬着头皮去做,懒惰,胆小,自大,要强,一无是处。她偶尔讨厌自己,也是因为不够努力,以为错过了什么华丽晚宴,一件久藏的衣服既然没有机会展示,怅然若失?不过是活着的小龌龊。

躲在他那陈旧味道的被窝里,一个人在外边守候着,也是安全的。她最大的快乐就是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到任何一个四面都可依靠的空间里,就算外面是惊涛骇浪,也簌簌的觉得安慰,虽然随时都可能在自认为浩大的生之痛苦中倾覆。

工作很容易找到了。她在人前战战兢兢的,什么都与人为善,也不是懦弱,最理解善良的奸猾,但还是经常落入人际的漩涡。羞耻心太盛,把握不好两个人的关系,当然更不会讨好人,

索性我行我素起来。“大不了你炒我鱿鱼。”不过常常为自己的笨拙烦恼,偷懒总认为是做了亏心事,大家不是一样的偷懒?自己哼哼唧唧的在那里,一看就知道内心虚弱,直到后来他和她说:“无耻者无敌。”才一切释然开来。

深信起这些之前认为是龌龊的生活哲学来。

他和她一起乘公车去上班,买了早饭给她,她拿在手里,懒得吃,他自己大嚼起来,那张诚恳的脸。现在回忆起来有点模糊,他们就那一段时间共乘公众交通工具,在公共场合秀甜蜜总是更加的甜蜜。但是不知道在车上他们还做了什么了?难道就一直默然的站着?

她是脾气不好,像是觉得他的付出是应该的,她就是后来这样想。其实是越得不到的,那人就越想来拿,直到灵魂都交与他了,那才是他的大凯旋。

离城太远,决定去市中心找房子。还是她在线上找到了这间老式的房子,酒厂的老宿舍。稀里哗啦的搬进来,那走廊是一气的延伸到底,堆满杂物,咸菜缸里一阵一阵的咸鲜味,走过去,风徐徐刮过来,像是趟过一条河,空气都是粘厚的。

她脾气是越来越大,以为对面那个人可以无止境的发泄,扯线木偶?控制在她手里。

夏日的蝉声听起来特别遥远,但是每天都挂在窗前,吱...。拉长了,像那些悠长的夏日午后。

已经成习惯了,这个人已经在身边,随手拿过来、扔过去,但从没想过那也是一个自尊灵魂,蝉声最终也会在秋天消失。

又在网上聊了一个,她是觉得生活太无聊了,偷偷摸摸着就在家对面的公园里见了,

“戴绿帽子?我又没接受他,不过是合租房子。”给自己找理由。

其实没刻意躲他,他发现了,不断的给她打电话。

最后索性关机了。

明显不是自己想要的,说话结巴,人太难看了,还不如他。

回去的时候,他几乎没说什么。他就这点性格让人心凉,淡定,不知道是不是一点一点都堆积在心里,拿到最后来报复。

“你不要离开我,我已经习惯两个人的生活了。”有一天他又说。

她背对着他,在那里洗衣服,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瑟缩了一下,跟着全身被一层莫名的热气包围着。

她依旧用力的搓着自己的内裤。

“你有衣服要洗吗?我给你洗。”她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和他说。

他真的去找了一套内衣裤,丢到她的洗衣盆里。他穿过的内裤,洗的已经发白了,她凑上前去,闻到一阵阵的冬日冬青树林的味道,直钻入肺腑。

头也不回,用力的搓洗起来。

他站在她身后,不说话,但是明显感觉“呼呼”的呼吸声,从身后熊抱住她,她回过头,满手肥皂沫。“怎么行,快松开,你干嘛了?”

还是紧紧的抱着她,她冲掉了手中的泡沫,握住他两手,他推她。

“干嘛了?”她笑。

抱住了,回到里间。立即吻起来,又是那冬青树瑟瑟的未名味道,她喜欢。

他当时是太喜欢这个身体,还是年轻,透着热情的身体,不然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他哪能那样忍过初十,又忍过十五。

凛冽的一阵寒气,从脚跟到头顶。她那非苦非乐的感觉袭上来,深入到一点,那微微的恐惧就来了,可是欲罢不能。

那是生命内核里的一丝光亮,生命的核糖核酸发酵了。她也想到生一个孩子,以为那就是一种延续,自私的长生不老药。

被来自另一个身体的热度融化了,以为就是自己的天地,

“我最大的苦恼就是寂寞和钱不够多。”她在吃完晚饭后和他说,两个人坐在灰扑扑的厨房里,大门敞开着,门外就是万民盼望的天堂杭州,几万里的白云蓝天,在深秋的晚风里,是他的,也是她的,岁月。

人世庸常的岁月。

他突然鄙夷起来:“有钱了,哪里会寂寞?”

她不去解释,但是与她是分离了,无钱但是不一定会寂寞,有钱也可以是寂寞的。

他偶尔会打呼噜,当然是因为太累的缘故。惊天动地倒不至于,但是在她听来有点撕心裂肺,她把手放在他胸脯上,呼噜的一声,倒是吓了她一跳,没有醒的意思。甚至想把他的嘴捂住。反正是睡不着了,没好气的爬起来找3,叮叮当当的响,他依然鼾声阵阵,又蹑手蹑脚起来。转过身看见他在黑暗中的脸,在微弱的路灯下,莹莹的泛着清冷的光,仿佛有点熟悉的五官,一会再看,那又完全是陌生的面孔。

一个这样熟悉的人,却又像是隔了重纱几万里。在清冷寂静的冬日深夜,那张脸也是动情的,至少,那张脸现在是自己的东西,属于她。

记得小时候,就喜欢穿一条双白杠的蓝色卫裤,因为那口袋非常大,可以装很多花生,小手从画着荷叶鸳鸯古色古香的铁盒子里抓了一把又一把,始终装不满。可是她非常的开心。

越多越好?贪得无厌?

未来依然是一张网,灰扑扑的直罩过来,从没看到过未来,几乎露出了那本性。“为什么我这么善良,因为善良可以使我变得更狡猾。”

可是无论怎么样,她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了“自知之明”,一味的懒散任性起……还以为是什么靠山?

“带你去上海吧,你没去仔细玩过。”他说。

路过了不知多少次,还真没仔细玩过。

乘火车去,一节一节的空车厢,人真少。他坐的离她远远的,跟他说了,人这么少,人来了再按座位号坐。可是他守规矩,她鄙夷的眼神看过去,他还是那张脸,竖长的,崎岖,横肉滚滚,带着目空一切的眼神。

她转过了头,只看那窗外的风景,她没有任何悲喜的心情,只觉得一切都停滞了。跟着他,像是不得已,天与地也不能开出一口子,她又想要什么?她什么都不想要。这生命就是这样,一串串的累累的沙沙果实,在一个春和日丽的午后膨大,沐浴在热烈阳光里,全身痒酥酥的散发出阵阵粘腻的臭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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