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冬日小说网>芽月祭之宝蓝逸境>第二十八章 怪脸敲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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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怪脸敲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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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回到巴黎自不必细讲,值得一提的是老俗物这个奇怪的家伙。

从银行出来以后,老俗物如跗骨之蛆一般缠上康达,不仅死皮赖脸来到巴黎,还高调入住塞纳公寓。万太问他“点解”为什么不怕人间蒸发,老俗物似笑非笑地摇着脑袋,酸文假醋答道:

“醉卧鬼楼兮,今生而无悔。人间蒸发兮,三生而有幸嘿嘿嘿,假如真能吓出一部惊世大作,死我一个老俗物不足挂齿,死得其所”

“死有余辜”万太翻个白眼呛声道。

既然老俗物视死如归,又付得起房租,康达也乐得多个人来壮胆。况且,他还欠老俗物一个人情。因为世界上只有1的人拥有百万美元,老俗物随便“动动手指”就弄出五个来,也算是命中的贵人。

谈起“百万富翁”的话题,探宝团个个兴趣盎然。唯独康达高兴不起来,他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里总是翻腾着一句话:有钱也要有命花,有钱也要有命花。文叔评价安老板的话,何尝又不是在说康达呢五层楼的隐情、二舅公的谜团、人间蒸发的真相,走马灯似地出现在他眼前。

如今旧迷未解,新出的撞脸事件又将剑锋直指康达。他难免会感到乌云盖顶,山雨欲来,一场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什么叫“若见此人避之如疫”四十年前的“此人”是二舅公吗八十年前的“此人”又是谁康达冥思苦想。

对啊万太见过二舅公,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想到这里,康达马上抓起电话,拨通万太的手机号码。

“万太好您还记不记得二舅公的样子,我的意思是我们长得像不像”

“康仔啊,我唔不知啦其实我睇看到的系是一个已经毁容的人”

毁容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

照片撞脸毁容

那只无形之手总能抢先一步掐断线索,使迷雾重重的神秘事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

诶可以找他碰碰运气啊

康达眼前一亮,猛然想起二舅公还有个四十年交情的老朋友。

退休以后,文叔带老伴儿一路壮游欧洲大陆。

在法国南部,他们牵手漫步薰衣草的花海,清新香气沁人心脾;在“百岛城”威尼斯,他们在saar广场聆听从贡多拉上飘来的美妙船歌;走过梵蒂冈城外,圣彼得大教堂前的圆形柱廊令他们赞叹不已,在夕阳的余辉中彰显着教廷的神圣与威严;罗马帝国的残垣断壁,跨越两千年时空,依旧炫耀凯撒的光荣与梦想;在路过马德里的时候,文叔在西班牙广场的塞万提斯纪念碑前矗立良久,他凝望塞万提斯宝座前的唐吉诃德与仆人桑丘雕像,不禁回忆起自己平凡的一生,感慨、唏嘘、老泪纵横。

二舅公不就是唐吉诃德么文叔便是那个骑着毛驴,鞍前马后,忠心耿耿的仆人桑丘。一个梦想要用一生来追求,一句承诺要用一生去兑现,无论它是一座富饶的海岛,还是一间微不足道的餐厅。

当然,文叔还有一个深埋心底的秘密,一个不解之谜,一个消失的安老板。他希望有一天真相大白,这样他的人生便再无遗憾了。

文叔将照片一张一张插入相册,按照游览的顺序整理着,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德国、荷兰、比利时、希腊、瑞士、奥地利、卢森堡短短半年之间,夫妻的足迹遍布全欧,留下数千张照片,真是够他忙活一阵儿的了。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门铃响了三次,将文叔从沉思中唤醒。

他摘下老花镜,放下手中的相册,一开门便看到面容疲惫的康达。

“文叔,我是不是到早了”康达无精打采地问。

“不早啦,你都迟到一个时啦。是不是你说不清楚去处,乐邦姐不放人呐”文叔说着为老不尊的笑话,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大红塑料拖鞋,“来来来,傻站着干嘛快换鞋进屋,茶都泡好老半天了。”

现在的文叔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看起来至少年轻了十岁。

“来来来,快请坐,怎么有空来找文叔喝茶啊”

“想您了呗”

康达坐在沙发上,一边泡茶一边和文叔寒暄起来。

一起讲讲有趣的旅行见闻,谈谈怡然安逸的生活,最后还是不能免俗地聊起港龙餐厅和华裔振济会的近况。听说康达晋级社团理事,老人不禁啧啧称奇连声赞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你是社团成立至今最年轻的理事啊怎么样,现在一定很忙吧还有时间过问餐厅的事吗”

文叔始终眼神带笑,慈祥的目光里有欣慰、有审慎,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与忧虑,毕竟五层楼绝非善地,它能让人上天堂,也能让人下地狱。

喝完第三泡茶,文叔忽然话锋一转:“康仔啊,我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康达顺坡下驴,答道:“姜还是老的辣,让您一下瞧出来了。现在还真有一件事儿,想麻烦文叔给我解解惑,又怕说出来惹您不高兴。”

文叔淡淡一笑,眼角的皱纹瞬间密集起来。

“说吧在家说什么都行。”

康达干笑两声,继续说道:“还是三十八年前的破事儿,我想请文叔回忆一下,安先生有没有提起过几个朋友一起从越国逃出来的朋友。”

“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楚了”文叔拍着额头沉吟,“唉你让我再想想,他好像还真提起过啧但是说得也不多,可能喝醉的时候说过一两次,不过我只有一点点印象了。我记得好像是好像是几个外姓亲戚,姓什么我记不清了。”

“没事,文叔,咱们慢慢回忆,他们是不是姓葛、姓穆或者姓西门”

康达的语速很慢,给文叔留下充足的思考时间。当他说到“西门”两个字的时候,文叔的眼睛忽然亮起来。

“有有西门有一个西门跟那个金瓶梅里的西门大官人一样,要不是你今天提起,我可能都快忘了。你这么一提醒,我又想起西门来了,不过其他两个人确实没印象。”

“那您还记得他说过西门些什么吗”

文叔笑了,略带尴尬的老脸微微泛红:“说过倒是说过,不过安老板喝醉了,我也迷迷糊糊,还真有点儿记不起来了诶康仔,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哦,我啊,我我”

康达一时语塞,假如道出实情,文叔会不会故意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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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的一个朋友是作家,听说安老板几个朋友的故事他向我打听因此我就我顺便问问您,没什么要紧,那个这个”康达搬出老俗物做幌子,支支吾吾,窘态百出的样子十分滑稽。

文叔笑了,轻拍康达肩膀说:“康仔啊,你也别编啦想查过去的事,你就直说好啦。文叔不想你去冒险,不过你决定要做的事,我还是会全力支持的。只可惜文叔知道的事情也不多,能力也有限,恐怕帮不上什么大忙。”

“谢谢文叔”康达十分感动,紧紧握住了文叔的手。

文叔笑笑,搓着头皮回忆起来:

“安老板说过几次胡话,说什么西门也不在了必须早点离开之类的,当时我还在纳闷,从哪儿又冒出个西门大官人啊。”

“他还说什么了”康达急切地追问道。

文叔从牙缝吸溜着凉气,拍着脑门搜肠刮肚,仿佛记忆是一坨粘在瓶底的的番茄酱,要狠狠拍打才会掉出来。

“对喔我想起来啦他好像还说过什么人被换掉之类的怪话,说了好几次呢老啦,真是老了,当年酒喝得又太多,很多细节都记不起来。”

文叔懊恼地摇着头,后悔当年贪杯误事。

“没事,文叔,咱们一起慢慢回忆。安先生说西门也不在了的时候,他的语气给你一种什么感觉是说西门去了别处,还是说西门已经死了”

“呃你让文叔琢磨琢磨哈,当时我也没多想,如今回想起来,我觉得应该是说西门死了。对死了”文叔笃定地点着头,随后补充道,“没错,我肯定西门一定是死了,因为安老板曾经说过不能举行葬礼什么的,说话的时候还哭了。至于其中缘由,安老板没有细讲,我也没再打听。”

随着文叔的讲述,康达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

毋庸置疑,西门遇害在先,安老板遇害在后。安老板说“西门也不在了”,这个“也”字说明一个问题:西门遇害之前,至少还有一人遇难,也许还是多人。这一点和万太提供的线索不谋而合几个失踪者是彼此熟识的人。

经过进一步分析,我们不难发现安先生出逃的真正动机。此前,大家一直认为安老板是因为“卖店出逃”才被五层楼杀害。现在看来,事实也许恰恰相反:安老板察觉死期将至,不得不自救逃亡。

那么,五层楼除掉安先生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呢

康达的直觉告诉他,“什么人被换掉了”这句话会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可是,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康达的脑袋里马上衍生出五个问题:一,谁被换掉了二,谁换掉了这个人三,谁用谁换掉了这个人四,换人的原因是什么五,换人的后果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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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叔,还能回忆起其他什么细节吗比如什么人被换掉,哪怕只言片语也好,莫名其妙的话也行,您再努力回忆一下吧。”

文叔努力想了半天,脸憋得通红也没再想起什么。

“真想不起来了,老啦,老啦,你先自己坐一下,我去厨房烧水泡茶。”

说着,文叔端起茶壶走进厨房。

康达顺手抄起茶几上的相册,喊道:“文叔,我看看相册行吗”

“看吧,不过没有呦。”文叔还是老不正经。

翻开沉甸甸的相册,浓重的时代感扑面而来,仿佛半个世纪前的画卷。照片中的老式汽车、显像管大电视、双卡录音机、烫着卷花头的女青年文婶,让康达的內心深处涌起一股久别重逢的亲切感。

“哈,这是七○年代的港龙餐厅吧文叔又年轻又帅啊文婶年轻时是个大美人。哇文叔当年的婚礼真洋气呀文婶穿着白婚纱,呦,还有穿唐装的照片呢这是您儿子时候吧哎呦喂,您有仨孩子呐嚯还有孙子呢”

康达一页一页地翻着,不时大声感叹几句。忽然,他的目光悬停在一张双人合影上,那是二十多岁的文叔和一个看不出年纪的人。为什么看不出年纪因为那是一张重度毁容的面孔,简直比鬼还难看。

“他他他他不会是我二舅公吧”康达直指照片问道。

文叔端着茶壶走过来,耸耸肩平静地说:“aisui可不是嘛,他是你二舅公。那可是一个大好人呐估计这是他在世上仅存的照片了,因为他从来不照相,这张还是我叫老婆偷拍的,怎么也要留个纪念嘛”

看到照片的一刻,康达想明白很多事。

为什么二舅公没留下照片,甚至连墓碑上也没有。为什么时隔多年,万太还对他的容貌记忆犹新为什么他终身未娶,到死没有继承人为什么文叔总是张口“大好人”闭口“大好人”的夸奖他。

瞬间,康达秒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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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是一种醍醐灌顶的明悟,是一种融会贯通的酣畅,是纵身一跃与大海融为一体的辽阔,是考场上看到同学答案时的窃喜。

懂了其实就是这么回事。

二舅公的颜值不是高低的问题,而是正负值的问题。

那张颜值欠费的面孔,足以挑战任何人的审美底线,它犹如一只畸形的丑橘,狠狠摔烂再随意捏合粘在一起,好一个奇形怪状的脑袋

他的五官长得别出心裁,左边吊着三角眼,右边耷拉着丹凤眼,眉毛一条细长,一条粗短,仿佛永远抹不平的水泥台阶。残缺不全的鼻子,好像被狗啃过似的,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二的样子。有个鼻孔向上翻着,黑洞洞的直通颅内。开裂的嘴角一路延伸到耳根,不知张嘴的时候会不会露出参差不齐的后槽牙。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恶鬼么

他是毕加索开的一个玩笑吗他是幼儿园的绘画作业吗怎么能把各种型号器官随意拼凑在同一个人脸上不可能哪个妈妈忍心生下这种孩子,何况这个妈妈也是外祖母的妈妈不绝对不可能,他一定不是我二舅公。

看到康达沉思不语,文叔连忙解释:“别见怪本来不是这样的,他在战争中受过伤,伤得还特别重,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啊。”

战争

哪来的战争

大律师岳赋亲口告诉康达,二舅公凭借非凡勇气,抱着两个汽车内胎游泳偷渡。在乡港镇混入越国难民营,阴差阳错来到法国巴黎。可是,二舅公不是真正的越国难民,他怎么会经历战争

不对不对不对

从文叔家出来,康达边走边琢磨。

他不由想起巴黎圣母院中的敲钟人,以及歌剧院幽灵里的男主角ri。巴黎的风水一定有问题,怎么专门盛产惊世骇俗的怪脸人真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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