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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崩坏序曲

节度使后园,不再照镜的宋夫人静静坐着,周围一群人伏倒在地,谁也不敢说一句话。良久之后,她低低笑出了声:

“你们就从崔麻美那小丫头那里掏出来这些东西?大侠?罗缪?这就是那个丫头的依仗啊……真是笑死人了。

这些年轻人啊,永远不明白,世界这么大,天下却很小,小的……容不下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她对着镜子慵懒的笑,镜中的女子,同样露出了罂粟般的笑容。“真期待,那少年被自己的侠义溺死的表情啊!”

“好一个,过关斩将!某家的好儿子、好臣工、好客卿,果然都是一心为公!”

放下手中纸条,王节度使黑眸微眯,面容更添冷色,阶下众心腹人人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只有被同僚推挤出来的韩令坤硬着头皮说:“启奏将主,此人当真是不可力敌,如今再来追究旧事已是晚了,于事无补,不如商讨如何徐徐图之,驱虎吞狼,这才是当务之急!”

“晚了?是啊,晚了。或者我该感谢他无心杀我,因为你们是如此无谋也无用”,节度使王廷凑发出夜枭般的低笑,让一干老臣悚然而惊,依稀想起些陈年往事。数十年居移气,养移体,他看起来和中土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此刻,狞恶气势蔓延开来,让人惊觉他不是那个发迹后冒认琅琊王氏旁系的军头,依然是当初那个出身回鹘阿布思族,却发动兵变反噬主人的贪狼。

“当初是谁要我明修和好、暗度陈仓?是谁提议借刀杀人?是谁赌咒发誓能杀了那个魔崽子,结果呢”?

老节度使重新显露执六州大权,掌百万军民死生的威仪,底下众人无不禁口,“结果是对方一人破军,而我的孽子给他一个最好的借口,这是把天子恩德、本镇军威置于何地!”

敲打到这一步就够了。

‘西京天子,魏博牙军’,天子也行不得快意事,杀几个江湖女子就被各派联合内庭架空。何况铁打的牙兵流水的节度使。仅仅成德节度使,百年换了三姓,这些牙将牙军却是根深蒂固。被故意养废了的城卫军不足采信,牙兵各都更是狼崽子,没肉吃就要反噬主人。没有成功的被称为乱臣贼子,成功的就成为下一任节度使或者节度使身后的人。

至于那些受害的百姓,他并没有太大担心,他们已经习惯了被收割。这些愚昧的人也有蒙昧的智慧,他们知道任城头变幻大王旗也和自己无关,纳粮抓丁也好,纵兵大掠也罢,在兵灾最严重的时刻,只有听着从节度使府邸发出的号令才能保全性命还有家庭,不信的都已经死了。一辈辈一步步走了过来,他们明白只有这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求的走下去,他们的生活才会安稳。像是罗缪那样会为他们出头的江湖人,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笑话!自己宽以待人的结果,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死,如同每一头公狼都想着狼王的位置。

这些盼着他死的人,可能是他的好臣子、枕边人,至于盼着他长命百岁的人……恐怕只有那个孽子。本来时日无多的他只是面临一个注定的结局,不得不选择入朝,作为缓兵之计。慢慢的把基业拱手相让给牙将或者诸子妻族,希望他们能放自己那些不省心的孩子一条生路。

他目光扫过后排,很少人知道,他最敬佩的人是那位开国皇帝!最恐惧的,也是自己面临高祖的结局。所以一直把权力死死攥在手里。事实证明,这顾虑并非空穴来风。小儿子们多半被世家母族蛊惑,要不是自己压着,早就拉帮结派,

这入朝的念头,是去冒险也是探路,虽然虎死不倒威,但自己实在是老了,这是天命,江山代有才人出,人,不能逆天行事。实在不行当个富家大室也聊胜于无,却不料此次送亲的队伍给他带来了一条明路,是荆棘路,也是长生道,让他略微柔软的地方变的梆硬。还有……

他扫过那个空荡荡的位置,王元逵已经被禁足了,可惜了……这孩子一直都很听话,但,欲成大事,终究要有所牺牲,儿啊,等为父踏出那一步,会记得你的好处。

一瞬间的伤感和怀念后。老狼王轻蔑的笑了笑,是你们小字辈飘了,还是我老王提不动刀了?

“所有人,依计行事吧。若有闪失,韩令坤你也不要回来了”。无视磕头如捣蒜的韩令坤,和喜色难掩的儿子们,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涨涨的热热的,是权力的味道。

唔,内贼外鬼,还有什么没算计到……

那个看不透的妖姬?

表里不一的公主殿下?

‘罗缪’,还有魔帅?

跟我斗,咱们……来日方长!

很多事没有来日方长,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地流走。密林中,行走前面开道中的沼志津伸了个诱人的懒腰,望了望周围被黑暗笼罩的空间,幽暗的氛围中逐渐透出蛮荒的肃杀和沉重。

初时,这茂密苍郁的黑森林似乎并没有特殊之处,只是越往深处,就越发能感觉到一股幽古苍远的气息,树木高大苍劲,根须发达,纵横交错的树根遍布各处。

一切一切都令两人暗暗心惊。何况,地上已经落下几条血布条。

连续追杀之下,即便是魔帅本人也一身带血,虽是凭借深厚功体自动愈合,却依然胸口与右肩血迹斑斑。而且许多处伤口溃烂,对于这个境界强者,这显然不正常。

停一下,抬起一手臂,身边也同样狼狈的萧媚九抽下头上一缕带着紫色的发丝,来以内气点燃,她本来的月牙形发簪已经不知所终,让她动作微微凝滞,随后在冒出点点内气同时瞬间拿发丝如针线缝上沼志津的手臂,在她面前,沼志津也不掩饰,微微皱眉。

萧媚九动作飞速,不一会便是把她手臂上溃烂的伤口用发丝缝合好。微微伸头,贝齿咬断头发,又是掏出膏药涂上,撤下自己的亵衣帮沼志津包扎好手臂。动作一以贯之,老练十分。

沼志津待静心又凝神通气了一身筋脉后,睁开美艳无双的微蓝瞳孔道:“九妹,我又想起当初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了……”,似乎不愿意表露感情,她转移话题,“我们在林子里几日了!”

萧媚九算了下道:“算上我拖累你在这里调养了一日夜,两日!”

沼志津收敛笑,道:“谈什么拖累,是我这次失算了!不但若传闻一般,西京中人二十年来培养了大批新血,而且实力真的强的变态,我也不知道那些面无表情、悍不畏死,甚至仿佛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家伙是怎么培养出来……甚至我们还被焰劫门那些人陷害了!”

“我也是去找罗缪的时候才知道……从我们进入成德军镇同时,焰劫门之人提前突袭,甚至那大铁人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被算计了!”

沼志津点头,她也早想到了。

五类魔号称同仇敌忾,其实只是一群失败者的抱团取暖,当恢复元气,加上利益纠缠,自然多方群雄鼎立,焰劫门与他们星月湖一样都是实力同等利害的魔道势力。世界之大各霸一方疆土还好,走到利益之巅,原来也有矛盾。上一任多年仇恨未解,却没想到竟然这次如许大动作,更可怕的是。沼志津冷笑:“焰劫门的新主人,这次可真算计的利害,我的这步行程你都能算到。而且……!”

“我们星月湖内部一定有内奸”,萧媚九表情严肃的道。“至少……是‘七武海’一级,否则高度保密的路线不可能都被泄露,所以再休息一会,我们就上路吧!”

焰劫门主掌握了星主本来飘忽不定的行踪,知她为了不足为外人道的私人恩怨,这次会白龙鱼服出行中土,便是多管齐下。栽赃陷害、途中埋伏,在萧媚九伤后见机伏杀出手,这次派出的强者更是来自于方方面面,在她们退出成德军镇后便是都追杀开来。让她们发现江湖上多了这么多生面孔。

杀败他们并不困难,却导致魔帅每次发剑都会扩散宵练之气,此剑为上古天子三剑之一,能御四时之风,对魔帅修炼的一门雷法秘武不无裨益,但魔帅当初因为一件大失意之事伤了心神,加上练功勇猛精进,不知不觉留下暗伤。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将这些四时之风的残余,五运六气统统吸入自己身体,虽然是被自身狂雷九震内气压制,但若是厮杀太久,不能尽快调和寒热之内气,怕是有伤筋脉功体。何况对方不讲江湖规矩,朝着受伤昏迷萧媚九痛下杀手,导致沼志津为了援救而被其中暗藏强者以毒刃杀伤。

只是……沼志津皱眉,突闻林中怪异声动,随杀气卷风扫来。一些从未见过的怪异植被也不肯风行草偃,正展示着自己强大生命力抵抗风力。究竟她能否变回以前的自己呢。与自我崩溃的残酷的战斗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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