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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孤烟直(16)

大漠孤烟直(16)

“怕?刚开始的确是怕,但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我记的有一次真的令我记忆犹新。那便是有一晚上一只蜈蚣悄悄地藏匿于我的枕头旁,我一醒来吓了我一大跳。但是你知道我接下来的反应是什么吗?

湖荨陡然瞪大了骨碌骨碌的双眼,远山雪眉往左右伸延,不点而朱的嘴唇裹了起来。神秘兮兮地,她故意让张骞猜,

如若像从前那般,湖荨玩笑过头又或是吊人胃口,一向习惯了严肃的张骞必然会拍案而起,必然会痛斥她一顿,遂甩袖而去。

湖荨必然会被忽略个三四日,再按照往昔的冷战结束的流程,她接下来该做的便是,做一碗长安风味的面食奉上,张骞接过面食方会原谅她。

久而久之张骞“无理取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后来湖荨也渐渐发现了,张骞每当思乡之际便会想着法子“讨面”吃,他必然会无所忌惮地让她先放松警惕,引诱湖荨在他面前敞开心扉开玩笑,待湖荨一入他设计的“陷阱”,他便会收网,因为面到手了。久而久之湖荨也识出了他的规矩,

但是……湖荨仔细观察张骞的嘴角,须臾,嘴角会心那一撇得意的笑楞是没瞧见,反倒是疑惑不解咬唇浮显出来,湖荨在张骞身旁许久,他的一颦一笑蹙眉翻眼,湖荨都能迅速捕捉到,并且知道他肚子里打什么主意。

然而这一会她就猜不透了。他是真得不念家吗?不应该?他昨天都从罐子内抓了一块长安石煮茶喝呢?他每次思乡的时候都是这般的,可是现在他却也十分配合湖荨,反应赫然。尽最大程度满足了湖荨的虚荣心。“

这回湖荨可是猜不到了,你倒是与我说,你的反应是什么?”

既然他是真好奇我的反应,那我告诉他,湖荨随即做出了一个捂住耳朵的动作,亦道,我当即想到的是,这只大蜈蚣不会爬进我的耳朵里过吧!

这可了不得的呀,想一想都毛骨悚然,但时我真是太过于恼怒了,愤怒居然盖过了害怕继而勇敢起来了。那时我床下刚好藏了,好几瓶陈年的花雕酒,那是我家吉丽心疼我路过驼队,替我买回来的酒。我就撸起袖子,湖荨正欲往下说。

“停”

张骞无情得打断了她,他的面色开始严峻起来了,然而湖荨还不自知,腾得离开了座位似竹一般站了起来站得笔直,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必然是要一气呵成。遂做出抓蜈蚣的动作。亦话道,我徒手抓住了它,张骞的面色更是僵化,似一阵风从他面上扬过能刮出一捧灰烬。他的眼色似斧头直接朝着湖荨的脸,劈盖过去,然而并没有用,

她继续

然后我就把它放进了花雕酒里,您知道吗?那多足蜈蚣一跌入花雕酒半刻便醉倒了,几月过去了,已然泡成了一坛韵味纯厚的蜈蚣花雕酒,对了上一次大人跌打扭伤还是借由这坛酒褪的淤血呢?”但时张骞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湖荨如何勇敢地生擒毒蜈蚣之事上,而是在于她私自藏酒的上面,他紧攥拳头的拳力能捏碎核桃,

他当即攥紧拳头往案桌上用力一锤。遂起身甩袖欲离,

湖荨抱着拳目送怒气冲冲而去的张骞,满心欢喜的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暗暗嘀咕道,“我就说嘛?大人昨天喝了长安石煮的水,这分明就是想家的表现。刚才我还一度以为自己准备的材料要浪费了,现在看来不会浪费了。”

因为是流动的厨灶厨具不大周全,而且卫生条件也不大乐观。负责打扫卫生的西林,现下整日黏在了固化身边,厨房本就置立于风沙扬尘之中,时常会迎来沙尘暴的问候。厨房是破败不堪,蜘蛛网横行蜘蛛身上有几斤几两肉。嘈杂混乱的只可惜没有投食的老鼠,要不然还能替大伙改善改善伙食呢?这要是在长安别说是厨房了,就算是大街上老鼠也是到处流窜,令人生厌,

太平盛世人人喊打老鼠在缺乏肉食的西域,居然也成了香饽饽。由此看来世上并无绝对的废物,有些东西在太平盛世是废物,在兵马混乱的年代倒成了有用的东西了。再好比危须国街头的人命如同草芥,腐肉堆积如山骸骨之城,钱财竟然如粪土无所用。现下想一想依旧令人骇闻。

相反要是换做长安,人命贵于天,都城升平,岂会有如此骇人之相。湖荨一边收拾一边感叹,收拾了许久。湖荨发觉了一个问题,此时西风卷起了门帘。枡达端着一只碗从门外进来,见湖荨鼓捣鼓捣东西,便好奇地凑上前瞧一瞧,“在做什么呢?”余光却是一直锁定于湖荨肘边碗沿的粉状物,心中疑惑,伸手抹了抹碗沿刮下了一些碎粉,恹恹地笑了笑。

“好啊!你又在开小灶,不过你那的精细米面粮可真够耐吃。”湖荨笑一笑,道,不过是思念家乡味道,搓些面条再配搭上一些香粮酱汁,面皮淋上酱汁,再随意一拌就成了我们长安的特色小吃,以此一解思乡之情罢了,

闻及长安特色小吃二字,枡达心中一喜,想起了刘栉城,刘栉城也是长安人氏。近日来他饮食不佳,已经连续好几日不思饮食了,几日下了削瘦了不少一大圈有余。枡达正愁呢?既然为长安美食那,必然能令刘栉城食欲大震,枡达掷下掌中洗净的碗,拍了拍湖荨的肩膀,向湖荨请教长安美食秘诀,“你能否教我如何做这道长安美食呢?我想学做给他食,”枡达未说完,便腼腆地低下了头,

他?湖荨自然知道枡达口中的他是何人,不禁噗嗤一笑,为心爱之人洗手作羹汤,又有何不好意思,道,

“嗨,这有何难呢?我教你便是了,不过也是难为你了,毕竟这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于我来说熟能生巧自然简单,于你来说生疏自然难,他可真幸运能遇上像你一般善解人意的女子,甘心为他洗手做羹汤。”

湖荨笑茵茵了一脸,但是枡达却泛起了一阵心酸,全然无幸福可言,传来了一阵久积的叹息。湖荨疑惑放下手中的活计,锅碗瓢盆的杂声即落。道,

怎么了,难道他待你不好吗?坤达摇了摇头,叹气道,

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在付出,他从来没有任何表示。想来他是嫌弃我出身微寒比不上他家门庭吧!说话间眼泪胡落了下来,打在了手背上。湖荨手足无措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一个爱而不得的姑娘,

她的真心西域团队的所有人都知道。刘栉城的若即若离,摇摆不定的态度也没少让喜聊八卦的同僚诟病过。因为至今未遇上这种男子的湖荨,并不够格以过来人的语气与安抚枡达,在没有详细了解俩人的情况下,湖荨无法评级谁对谁错。情感本来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湖荨急于岔开话题,“时间不等人,那我接下来就教你如何做,”枡达含了含眼泪,拭泪的手法干净利落娴熟,她重绽笑颜,似一朵带雨的梨花。那份坚强的外壳,是多少个日夜迎风潸然泪下的的锻炼出来的。其实湖荨与枡达并不熟,交流的不多,想来是真到了伤心欲碎难以自控眼泪的程度,方会在外人的面前不知觉得流下眼泪吧!

揉面擀面的过程中,站立于一旁的枡达,总是屏匀气息,若有所思。终于问出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那我需不需要交学费呢?”枡达不知觉地问道,

湖荨低头搓着面条顿了一会儿,没想到自己的手艺竟也能卖出价钱,想着日后也可以在许凝之面前炫耀一下了,省得他老是嘲讽我,湖荨不禁自喜,噗嗤一笑,

不需要的,有人肯学我拿不出手的手艺,承蒙你看得起,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向你讨要学费呢?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大锅的面汤就做好了,热腾腾香喷喷的五色斑斓尽散其面,一旁的枡达悉心记下每一步骤,步骤简单,明明是看俩眼就能记下的,枡达却依旧选择靠纸笔。她说自己记忆力不大好,生怕自己会记混,正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通过这件事,湖荨重新审视枡达,嚣张跋扈的枡达并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样,不尽人情,不分是非之人。相反,她热心助人为人谦和温顺,心思缜密细腻,

正所谓各花入各眼,

完毕,枡达捧着写着小吃秘法的纸张,爱不释手,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揣在了怀里,遂感恩戴德地向湖荨道了一声谢,随后迫不及待欲将径直掀帘离开,湖荨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上一次的面粮还是坤达慷慨解囊借给湖荨的,若无她的慷慨哪来的面粉,做面条给张骞吃呢?既然今日撞见了自己做食,怎能不邀请她尝一尝自己的手艺呢?让她一人出去,于情于理也不合适。

趁其未踏出门去,湖荨陡然一转身,喊住了枡达,枡达止住了前进的脚步,转过身睁大双眼,回顾道,还有何事呢?是忘了什么步骤了吗?

湖荨遂道,“等一等,我做了一锅面,一个人也是吃不下的,我的手艺虽然不能比拟西林的手艺,但是家乡美食的咸淡,我还是有自信能把控的住的,若不嫌弃好赖也赏脸尝一尝吧!”湖荨盛情邀请枡达,但是枡达依旧有些犹豫,毕竟每人的面粮都是有限度的,本就拮据不多的面粮再分匀出一些给自己,届时,湖荨自己都不够吃了,坤达思忖期间。

一股浓香四溢的碗面已然盛到了枡达面前,随即捧上的还有一张天真无邪,无比浪漫的笑脸,像初升的太阳那般温暖,一下照进了枡达暗翳的心头,照在了枡达如月般皎洁的面孔之上,坤达略有一番感触,推己及人,自己从前还有难为过她的地方。

而她却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想来终究是自己肚窄量小,容不下人。

湖荨盛出了一半给枡达,让枡达自己在这里吃。自己端了余下那一半往张骞房内走,坤达一人候于冰冷的厨房也食不下,想起刘栉城未食,遂捻着滚热的烫手的汤碗,为了让刘栉城能吃到滚热的面汤,她冒着被滚热汤水被烫伤的风险,藏进自己的怀里。快速急走兴高采烈地送到了刘栉城的帐内,肚皮也烫破了,但是她一点都不疼,

掀开门帘刘栉城正与堂邑父聊天,外面的风雪太大了,枡达满脸冰霜乃至于睫毛根都压了厚厚一层霜花,眨眼都不自然被冰霜牵扯住了,

堂邑父不喜与女人同处于一个空间,因而主动退避,起身离去,拱手道,“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言毕掀帘往雪潺潺的玉絮踏步而去,枡达哈着热气从滚热的怀里拿出那滚热的面汤,放掷于案桌上,特意推至刘栉城的跟前,刘栉城潋了一会儿,问道,

“这碗里的是什么东西,随即又多瞥了一眼,他蹙了蹙眉,居然有菜干,十余年了整整有十余年的时间了,他最厌恶的菜干,十余年后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虽然时间过去了许久,但是依旧未能冲淡他的厌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来的。

因而果断拒绝,“我刚刚吃完堂兄长送来的一碗面,所以我现在不饿你自己吃吧!气氛再一次陷入凝结的状态,冷得都能听到彼此象征生命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枡达的满怀热情再一次被泼了一盆凉嗖嗖的雪水,肚皮也越发的疼了,明明这几日食欲不振,还说自己吃饱了,再说那堂邑父素来小气吝啬,他又怎么可能将自己本就是牙缝里抠出来的东西,匀他人一些呢?比登天还难。

这个借口未免也太不严谨了,再看刘栉城的面如死灰毫无血色的脸,枡达不禁心疼,感叹道,瞧瞧都饿得昏头了,连编借口的水准都不高了,从头到尾毫无严谨的逻辑可以言,刘栉城抬头间见枡达眉宇失落,他的心居然揪了一下,心疼了起来,连刘栉城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对她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他能想象的到雪绒沾于身,风雪穿梭中冒风雪毅然前行的瘦小身影,她又穿得如此单薄,

裹满冰雪的她却似一只绒毛丰厚的雪兔一般,他想外面的雪一定出奇的厚重,想来她过往待自己的一片真心,不喜欢也不要伤害她,因而调整了方才过于强硬的语气,道,

你平日里将好吃的都堆给了我,自己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也别总想着我,自己也吃一点吧!。”坤达依旧不动,

枡达的固执,刘栉城算是服了。罢了,自己若不吃想必她也不吃,尽量不吃菜干便行了,刘栉城叹了一口气道,

世界上就是因为有太多像你这般执着的女子,有些男子方会苦不堪言,兜来转去最后还会伤了自己,枡达毅然回道,我自己选的路,我会毫无犹豫得走下去,哪怕遍体鳞伤血光瓤瓤,我也绝对不会后悔。因为我的理想很简单,就是想侍奉您左右,爱便是简单爱,没有任何杂念更没有任何的欲望,我一不图您的色,二不图您的财,就是享受在您身边的美好仅此而已。

刘栉城涣忽了一下,蓦然欣赏起了枡达,

与她相处甚久,今天第一次了解她的思想是如此的前卫,说话间,刘栉城已然拿出了一双碗筷,盛了一半给自己,余下的便推到了枡达跟前,枡达难以置信道,这是给我的份吗?刘栉城点头往四周察看,

“这里除了你我二人,还有第三人吗?”声音温柔,似冬日暖阳一般,让人觉得倍感温和与前所未有的亲切,他轻轻捻起纤指挂了一筷子面,还未吃就已经脸上就已经呈现出,味同嚼蜡的表情,犹犹豫豫优柔寡断,最后那一筷子还是枡达推进去的呢!

一筷子面吃了下去,

嗯,还挺好吃的,紧蹙的眉头骤然舒展,余下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因为许久未进食了,一沾好吃的便开始,忘乎所以地埋头吃了起来。这一顿面可以算得上,是坤达与刘栉城第一次面对面地吃饭,刘栉城全程只顾着埋头吃面,与枡达毫无交流,偶尔间能听到的声音也只是,喝面汤时发出的细微声音。

他向来注重饮食隐秘,从来不让外人看到,

今天却一反常态,枡达高兴坏了,不吃东西,光看着他就饱了,

他东西的样子像极了土拔鼠,吃毕了面,刘栉城还砸巴砸巴了嘴,真是唇齿留香

一改之前嫌弃的态度,向枡达投去了赞誉,道,嗯,这面很好吃,只是我竟然不知你有这般手艺,食毕,嘴角残余的汤汁依旧不忍拭尽。

枡达余下的面汤未食,默默地推到了刘栉城的跟前,道,“我方才吃了才来的,我已经饱了,你吃吧!”因为面汤的滋味太好了,刘栉城几乎没有怀疑枡达编造出的谎言,嘴上推推散散,说着不好意思,实则汤碗已然揽到了自己的面前,如此不顾形象贪吃的刘栉城,枡达也是第一次见到,

徒步几月,期间张骞等人分别途经焉耆、乌垒、龟兹三个国家,不仅详细记录了当地的人情风土,因为大汉王朝威名远扬的缘由,张骞一行人还受到了极大的厚待,历经了不少挫折酸楚的张骞终于可以喘一大口气了,好好休整。张骞等人在龟兹待了几日填充好了补给,又获龟兹国王赠了些许名贵的骆驼,方从新上路。远离了龟兹,张骞等人下一个要迎接的困难,便是那冰雪皑皑的葱岭,本来是决定绕过葱岭的,但是周边匪盗作祟,张骞一行人不得不翻葱岭,

葱岭是西域最高耸入云霄的高原,葱岭上空的天是湛蓝透彻的,雄鹰盘旋于天际,展示了无垠的自由与豁达,葱岭的凶险不亚乎原始茂林、息怒无常的大漠,西域各国百姓对葱岭都是抱有敬畏的心态,它桀骜不驯的巍耸代表了神圣,西域气候常年处于干旱缺水的状态,位于葱岭山麓曼支下的西域各国,他们的农作物灌溉水都是来源于葱岭的融水,若无葱岭融化的雪水作为补给,

恐怕诸西域小国早于消失于历史的长河当中,与荒辽的大漠连成一线,又或者是只能停留于纸笔描绘上,由后人猜测想象以此,来述说他们的神秘与伟大。尽管葱岭掌握着他们的生命线,但是这一位慈爱的“母亲”只想默默付出,它并不想被她的子孙们打扰甚至回报。一但打扰她就会暴怒,引发雪崩。几十颗巨大的雪球会滚落下来,葱岭所有的雪会犹如雪啸一般吞噬所有打扰过她的人,

这是居住于葱岭山脚下的村民所说的,他描绘得绘声绘色如同他曾经经历过的一般,然而事实就是他夸大其词了,因为是世代传承下来的习俗,身为守护葱岭的守山人的后代。他是偏向于葱岭母亲的,他不愿宁静祥和的葱岭受外来人打扰,尤其是来自东方神秘国度的中原人,他不熟悉东方的大汉,所以才编出这一套瞎话。他还劝张骞等人最好原路返回,省得他无功而返,届时,一行人困在了葱岭生生葬身于雪海冰山间。

对于这位守山人的忠告,张骞先是向他致于了感谢,随后扬天笑了笑,打趣自己道,

也好死于雪山冰海,总比死于荒漠来得清爽。闻语众人纷纷掩袖长笑,众人也不是傻子,来之前,对葱岭雪莲早有耳闻,葱岭雪莲珍奇无比甚是难釆,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葱岭雪莲接着稀少珍贵的名声,摇身一变成了西域贸易买卖中最抢手,价格最高的雪莲,价格连翻了三四番,远高于天山雪莲好几十倍接近百倍的价格了,

那些守山人不让张骞等人进山,那是因为张骞等人欲动他的聚宝盆,欲损伤了他的利益,这才编了一套瞎话哄骗张骞等人,望其能够知难而退。张骞知道守山人的担忧,便向其解释,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到姑墨国,越过葱岭是最快的捷径,至于你的雪莲,守山人的心思一下被张骞猜出,冻得残白的脸,霎时间红彤似熟透的山果,欲辩驳又不知如何辩驳。张骞亦道,

我们是从未动过心思的,只是急于赶路而已,还望老人家能指一个方向,告示我们,也省得我们走弯路。

那守山人见张骞畅快耿直,再看他们衣着谈吐斯文,也不像是肚满肥肠的商人,因为守山人在葱岭山下生活了将近五六十载,也未走出过葱岭。除了那些收购雪莲的商人,守山人再也没见过任何的外人了,恰巧那些商人一个个肚满肠肥,斤斤计较。于是乎守山人对商人的形象定义,也就定格于此狭隘形象中了,

此刻守山人的便卸下了防备,让张骞等人稍等片刻,遂匆匆回转茅舍,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极重的包袱,摇摇欲坠,里面应当藏了不少的东西。最令张骞等人惊喜的是他居然,主动要求带张骞等人进山,他缓慢走近张骞似一头麋鹿一般,凑上前哈着热气豁达问道,

大人可愿意相信我,若相信我,我巴尔便做一回好人,带大人越过葱岭。若是大人不愿相信我巴尔,那我巴尔就当没问过,张骞等人之前还愁于,届时,会似无头苍蝇一般东碰西撞毫无头绪,方才还头疼不已。现下可好了,

有当地人带路就不愁了。哪里还犹豫自然是爽朗得答允下来了,一想到这路上有人能大幅度,减免了人员伤亡的概率,张骞几近感激涕零,发自肺腑的感激道,真是有贵人相助方能走到今日,话不多言,张骞先行向先生鞠一躬。守山人鲜少受人如此大礼,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又不懂中原礼俗,只得学张骞鞠躬以还礼。湖荨打量了守山人上下一番,那守山人衣着不显质朴无华,

虽然是个贫苦的粗人,举止言谈也算不上体面谦虚,但是心地家教应该还是不错的,懂得以礼还礼。因此由心底冉冉升起对守山人的敬佩之心,吉丽撇了撇嘴,蔑视瞥扫了守山人一眼留了一半鱼肚白。遂迅速敛回视线,生怕多看一眼便会生疮。对守山人嗤之以鼻,不屑地切了一声,

谁稀罕呢?说不定他留了一个心眼,说的好听是替我们带路,其实就是防着我们。他怕我们会摘光葱岭山上的雪莲。要不然他会这么好心,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吉丽暗自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们又要走多少冤枉路。吉丽对守山人的偏见过激的评论,以及对世故冷暖狭隘的看法,令湖荨倍感愤怒。但是湖荨并未以强硬的语气与吉丽说话,而是换了一种语气婉转道,

那可不一定,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看我那守山人知礼懂礼,应当不会是你狡猾耍诈之人。吉丽向湖荨投来了一阵讪笑,那是蔑视,湖荨应接不暇。然而随即来的又是一声冷哼,她似乎是在告诉湖荨,在世故人情中,湖荨永远都不及她。

湖荨转过眼去看她,她不仅连最起码礼貌的正眼没有,甚至连个温柔的暇光都不愿给予,潋滟的双眼怒视着前方,忿忿从她的余光倾泻而下,好像随时随地要暴怒。那半张脸比那葱岭顶上的积雪还要冷漠,比那沾了血腥刀光雪影的锋刃都还要寒凉。那是吉丽的塑化黑脸,她黑着脸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似黯黑的雪落在了湖荨的身上。湖荨甚至不敢与其搭话,

她生气了吗?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反复斟酌自己的说话用语了,

“吉丽你……我……怎么了吗?”吉丽做了一个手势让湖荨收住,虽说吉丽说话过分,但是为了一个外人与挚友生出间隙,说到底还是不值得的。湖荨渐渐生出了略微的悔意,

然而吉丽却蹑手蹑脚渐渐地,离开湖荨的视野,猫着腰正欲往干雪堆内扑,吉丽冰凝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踹。俩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与地面平行,平行地都能挂晒腊肉了,此刻的细微末节的毛孔都融入了紧张的气息,紧张的额角微微出汗。她的步子愈渐放低放缓,随后居然似守株待兔的猎人一般,

呈现匍匐之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吉丽吸引过去了,停止了说话,空气中一片肃静。银装素裹的雪似空气中厚重的暖被,覆盖住了所有的杂音,只为吉丽一人扫除障碍。没有人打扰吉丽的行为,大伙都能明白。那是眼尖有经验的猎人对待猎物该有的敏锐与警觉。但是于许凝之看来,

那动作却颇为有趣,为何?那匍匐欲将扑倒猎物的姿势,有点像……,许凝之的大闹快速运转,拍胳膊捏大腿方想出来了,

像一只猎狗,对的,的确像只猎狗。许凝之开始憋笑了,湖荨远远瞪了许凝之一眼,他的笑又憋了回去,似乎在道,警告你要是再笑,我就用眼神杀死你。树梢头堆积如山的雪缓慢抖落下雪霜,随即大片的雪舌滑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雪落地的霎那间。一只浑身鲜亮羽毛的山鹌鹑踩着碎步窜了出来,兴许是运气眷顾,又或是那只山鹌鹑注定要鹿死吉丽手。

那只笨蠢笨蠢的山鹌鹑,居然径直陷入了一个坑里,趁其未反应过来,

吉丽扑了上去,压住了雪坑。招手向湖荨示意,湖荨即刻会意,遂几步作七步,一路小跑了过去。吉丽眼疾手快拽出山鹌鹑,一把扔到湖荨的手里。随后又挖开原先山鹌鹑的栖息之所,一瞬间将近上几十只的山鹌鹑如蝼蚁一般涌了出来,四散逃窜,场面十分壮观。许久未食肉糜的同僚们眼都看呆了,许久未沾荤腥的他们胃肠已经习惯了素食。似乎忘却自己天生食肉的天性,呆呆站在原地,有些甚至害怕得躲了起来。全然忘记自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上的人,

“这都是怎么了,难道都忘记自己会吃肉吗?”一语而出惊醒了那群呆傻的梦中之人,顷刻之间那些“侥幸”逃脱的山鹌鹑尽收入囊中,它们终究未逃过成为盘中餐的宿命,顺其自然规律为一众肌肠辘辘的同僚提供了一顿不错的中饭,这片刻的温饱如此的幸福,所有人围着火堆享受着难得的温暖,原来幸福便是简单简单也是幸福。

湖荨与吉丽之间的“误会”以吉丽送来的一只鸡腿划上了句号,俩人重归于好,

守山人观远处葱岭山峰之状,遂催促着张骞一行人熄火赶路。张骞及众人由薄雪覆盖的山底一路步行至山峰,待赶到山峰时豁然一片开朗,仿佛伸手便能触摸到天际,捕捉到流云。葱岭的天湛蓝似洗净的蓝宝石,雪莲鳞次栉比的浮云镶嵌于大片湛蓝宝石蓝天,偶尔有展翅飞过的雄鹰领着雏鹰横略过天际,

那也是带着雏鹰学习如何飞翔,飞向高空又如何平稳地坠入低谷。纵观其下,云带晕绕于绕缠着山腰,再由山腰往山峰骤减爬升,越上升云雾越厚重。一大片浮云游海浮悬于山腰,处于葱岭山峰的人,往下俯瞰似脱离了红尘,飞升直入了仙境张骞略微得停靠了一会儿,眺望东方神情含泪,感叹伤怀道,东方的故国,葱岭下雪了,长安是否也落下了绮罗飘絮呢?

而陛下是否正站在长安最高的地方,往西域的方向鸟瞰眺望呢?期盼着臣能够快些带回了好消息呢?张骞珠珠含泪,十余年了整整十余年了,我张骞已然从鹤发童颜的意气风发的白面书生,蜕变成了一个不识红鼎的而立之人了,长安的一切我没有忘记,陛下您再等我些许时日,届时,

我必然会将好消息带回长安的。情绪激昂的张骞对着东部,屈了膝下的万两黄金,诚心诚意的跪拜,目光毅然坚决,一副不到大月誓死不归的姿态。身后的湖荨难免有所感触,张骞不轻易动怀,只有在他面向东方初升的太阳之际,他会无比激动,何彦说过,张骞有一个习惯,每天早晨他习惯面向东方长安的位置,一站就会废寝忘食。

陛下,张骞那一声陛下引地湖荨红了眼眶,

湖荨一直不解那些探险家拥有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份爱国情怀能让,张骞挣脱荆棘丛生的匈奴,越过重重困难,面对敌人磨练意志与肉体的酷刑折磨,他们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湖荨不敢去想象因为害怕。但是现在湖荨明白了,那是一种为天下苍生,无私奉献的情怀,它深深扎在心底的缘故,那种力量是任何奴役压迫都无法摧毁的,即使远隔故国千里,它的力量依旧强大。

归往往是一种遐想,匈奴人如同狻猊一般,归的概率微乎其微,因为疾病与意外随时随地都会夺去你的生命,

雪堆太凉了又不断地渗水,

湖荨:“大人雪堆上太凉了,您还是起来吧!”湖荨控制不了的梗咽,以及说不上的鼻头一酸,湖荨转过脸试图不在张骞面前流泪,张骞站在了,西域最高的地方,在这里能俯瞰所有。西域所有的国、景、沙漠都尽收眼底,这一片震撼无比的天然景观实乃大自然鬼斧神功之杰作,与大汉小桥流水人家截然不同的意趣美,湖荨特意闪在了一边,

云海玉弓翻腾似沸腾的仙气一般,令人宛如置处于仙境那般。湖荨脚下便是一大片浮选的云海,翻腾的云雾都漫过了湖荨的脚踝,远远望上去自己仿佛置身于云端,云雾渐渐吸引了湖荨的注意了,忘却了小伤感的情绪,如此想象一番也算是腾云驾雾了一般,虽然知道自己是腾云驾雾来的,可惜不是醒着来的,是稀里糊涂来的。连那飞翔于天际的感觉都不曾体会过,也是觉得颇为遗憾,好不容易在天上飞一回,还是浑浑噩噩的来的,真是亏了,

那些云雾爬上了湖荨的腰,湖荨本就着迷于虚缈的云烟,遂俯身故意伸手去舀那虚缈的缭绕弥漫的云雾,那云雾顺着手势的滑动而变化,湖荨舀着舀着云雾便开始不自禁地发散自己的想象了,

想象着自己是这葱岭山的葱岭女神,动辄变化掌有法术,这臣服于葱岭山下的,西域各国都得葱岭女神的庇佑,他们都得听命于自己畏惧自己的力量。湖荨让他们向东他们就向东,向西便向西。那么湖荨便从他们口中闻得大月氏国的消息了走捷径,也省得大人走那么些许弯路了,一时想象过头也是兴奋不已,

但是想象终归是想象,它只能停留在脑海中,却不能化作现实。湖荨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何,楠楠嘀咕道,

大人,你说要是我是葱岭的女神,就好了。那么我就可以施展法术,将我们所有的人挪移到大月氏国,我们也不用吃这些无谓的苦了。你也能早些回长安了,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想象。

湖荨为众人的一颗隐约之心张骞感受到了,然而思璇片刻的他却叹气摇头,道,

如果你真得是葱岭女神,你把我们送走了,你自己却要生生世世得留在葱岭,因为你是葱岭女神守护葱岭是你的职责,你永远也无法也为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孤独的葱岭女神,生生世世都要守着一座葱岭山,张骞不敢目视湖荨,

而是将目光移视到寰芒的葱岭,云层钻出的阳光蓦然回首,张骞自然的明眸眼骤然亮堂了起来,阳光透过皑皑白雪,折射出集七色于一体,强烈的白光,闪刺了湖荨首次赴雪山的双眼,湖荨只觉眼周一片漆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身体开始失去了重心,摇摇欲坠的。湖荨不得不捂住双眼,来缓解眼部短暂的不适,遂在张骞搀扶下坐到了那,无声无息的雪堆上,心中方有一丝安全感。解释道,

你第一次来雪山,身处于盖地飞雪,极其容易引起眼部的不适。尤其是阳光照在雪地上,更是刺眼。不过你大可放心,稍等片刻即可睁眼视力兴许有损,但是等我们出了雪山一切自然就会恢复原状了,在匈奴数十年的流放生活,雪光早已对张骞视力构不成威胁,话虽如此,可是骤然失明置身于黑暗难免会引得湖荨恐慌,

尤其是手居然无处可放,张骞也一同坐在了雪堆上,伸出双手让湖荨攥着,以次此缓解她的恐慌,攥紧张骞强壮臂弯的湖荨果然安定了下来,二人无言以对只是静默地坐着,张骞感慨万分。湖荨看不到他的表情,无法去揣测他此刻的心境,只是耳朵倾向于他说话的方向,静静地聆听。

葱岭与天齐寿,意味着无尽的孤独是与天齐寿的,能守住孤独的都是最具无私奉献的,神是世人所向往的,因为那样意味着长生不老,但是世人又何尝想过这无尽的寿命背后也是无私的奉献,我不愿意你成神,只愿你成为一名一世快乐的凡人,因为那样才是永恒。这一段古道热肠的窝心话,居然是出自于话锋犀利的张骞之口,换做他人在场必然惊愕至下颚松垮,

然而湖荨却并未惊愕反而是一脸平静只是嘴角微然,

只是心头一热,泛光一尽,竟不知说一些什么,两人都不说话站着。

顾盼,眼部对周围的环境也适应了,遂睁开双眼接着从容不迫地,捞那水中月镜中花。

那云雾也着实有趣,与那顽皮的幼孩相差无几,湖荨与它玩的不宜乐乎,它能尽力满足湖荨对仙境法术的遐想,似天际的浮云那般有灵性,能够变化莫测,时而是一只雄鹰,时而又是一头骆驼,但是骆驼一显现出来,湖荨可就嫌弃死了,欢愉的脸色骤然变化,竟然与那变化莫测的云海一般,

每天都见骆驼,梦里也见,好容易放松放松自己看一会儿浮云,这浮云都偏向西域的骆驼吗?变化出骆驼的形状,湖荨双手一比划,那云雾也是奇怪了,居然趁湖荨不注意在另外一处凝聚。烟雾本如此虚无缥缈,也正是这种虚无缥缈的虚,方能满足人类一颗虚缈之心的实。湖荨捧了一鞠雾,遂捧于张骞面前,双手一流空隙,那云雾便从指间缝隙偷溜了出来,湖荨玩闹了一会儿便收了收心,一只手搅于山肴云海之间,一边问道,

“说真的大人,您说咱们能成功找到大月氏国吗?隐秘于西域的大月氏国究竟在何处呢?真是大海涝针一般困难,大人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你们当年寄寓于匈奴,是如何挺过来的。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湖荨一高兴多嘴不过脑的毛病又出来了,

人说伤心事莫提,我怎么转挑别人的伤心事说呢?我怎么不长记性呢?我真是应该回去借吉丽的针线把我的嘴给缝上才好。

湖荨自责道,

张骞:“无妨,我从来都不曾将此事放心尖,为了大汉为俘为奴又何妨,只要最后目的能够达成,自然能一雪前耻,笑到最后的人方是真正的胜利者,你日后也莫要遮遮掩掩的,若有话但说无妨。我绝对不会向之前那般责怪你。”

“是真的吗?”她狐疑道,

“嗯,是真的是真的,”他耐心得重复了两遍,似乎十分乐意。她又问道,为什么,他答道,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伙伴,忘年之交。忘年之交实际年龄他们二人相差不大,湖荨与张骞有些不服气较劲,道,我与你总共差了不到几岁,何来的忘年之交呢?张骞捂住偏了一半的脸,想来他必定是为了自己一时的口误而懊恼吧!

威武的葱岭磅礴气势不容小觑。张骞对葱岭向来只有耳闻未有眼见,这座西域最伟大的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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