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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孤烟直(23)

大漠孤烟直(23)

那女医提及那宥王是一脸崇敬,双手抱拳于胸前,脸上开出了一簇簇太阳花。好像宥王就站在她的跟前,仿佛用含睇的双眸望着女医,想来那宥王必然是长相不凡,

但是湖荨敢肯定他的样貌绝对不足以令人冲昏头脑,甚至迷失自我方向。为什么?因为方才两名吵闹的女子,已然告诉了湖荨的确切判断的依据,要是类似于潘安山涛嵇康那般石破天惊。她们哪里舍得拿他嚼舌根,捧他都捧不及呢!

喜欢宥王这种类型的男人绝对是女医的菜,但是做梦是所有人的权利。湖荨敲了敲桌板,咚咚咚女医白日梦暂时破灭了,

不过她既然那么崇拜宥王,必然能从她的口中套出一些凛冽正气的讯息,

湖荨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嗯,既然你如此崇拜宥城王,那么你一定知道宥城王与凛冽正气能掰扯上的吧。我方才路过游廊几个女侍就讨论着宥王,我听到了其中一个女侍说凛冽正气宥城王,是何意思呢?姑墨坊间是否流存着在这一句话。

女医看湖荨的眼神贼贼的:你也喜欢宥王,

湖荨呵呵一笑,本姑娘名花有主,才不稀罕那什么宥王呢!女医放心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名花有主好啊!

不过一经湖荨提醒那女医也想起来了,

哦了一声:好像的确有这一句话,那凛冽正气原是宥王植种的植物,名为红烧茄。只因它太像一种菜名了,宥王觉得不好,正好危须国送来了一副画。才思敏捷的宥王大气凛然提笔一挥一填,凛冽正气四字倾囊而出。红烧茄遂改成了凛冽正气四字,十余年前便有的名字,湖荨又问道,那刚才的古籍是什么时候修订的。

女医脱口而出,大约俩三年前,

湖荨:那本古籍你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它的年月呢!

女医仓促地哦了一声,那你把那古籍给我,我瞧一瞧。

找了片刻,湖荨就早到那本古籍了。

那女医手捏了捏崭新的纸张,估了一个年岁,大约两三年前修订的。

“这就对了啊!全对上了。”湖荨无比地兴奋,拱手向女医作揖道,多谢你为我排忧解难。地上躺的螃蟹就暂时交给你了,我还有些急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心急火燎的她为了想替张骞解燃眉之急,不管是真是假,她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坚定地认为是上天的暗示。

于是她就走进了一个类似于迷宫的地方。陷入了她不熟悉的领域,她异禀的语言天赋无人能及,但是逻辑思维微略薄弱。心中固执地以为姑墨宥王就能给她答案,

因而瞒着张骞连夜牵着快马出了望姑苏城,她都涨的斗篷兜飞了起来,马背上的湖荨一颤一抖的。马蹄声哒哒哒激烈地碰撞地面,辣沾满盐水的鞭子抽动快马。因而剧烈的疼痛,马加快速度,就像一阵风冲出了城,

城垣上站着的人摇曳垂珠,腆微着凉笑比那落于香肩霜露还要凝重与复杂,目送湖荨出了城,渐渐与那寒夜黑稍融合。

夜黑风高大漠的食肉动物已然全数出没,呼啸而过的烈风大片大片刮向逆风而上的湖荨,她已经被风吹得缩成了一团糯米糍巴。想着要是张骞在她的身边就好了,别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夜,就算是被一群大漠之王围剿她也毫无畏惧,

一念到大漠之王。心不由振了一振,大漠狼的嗷呜声仿佛溜过耳畔。大漠虽然没有琐碎的沙沙树叶,但是无垠的漠更加添惧恐色,除了天上零散的星就再无其他的光源了。心跳声异常地跳动了起来,危险好似缓慢逼近。

不远处老狼,嗷嗷嗷地喊,仰天长啸凄凉无比,其余的狼也嗷呜嗷呜起来,兴许是丧了配偶,很是悲伤。

座下的马有些异常,嗷呜的呼唤到了湖荨的耳畔变成鬼哭狼嚎,吓得湖荨心里头发毛全身上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沾满辣盐的鞭子渐渐放了下来,湖荨战战兢兢地“漫步”。其实她是怕自己会引起狼的注意,

届时,那凶悍异常的狼,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有些人生气发泄情绪,是买东西拼命地买东西,而有些人是吃东西拼命的吃东西,因为过度的情绪会消耗能量,肚子会异常地饥饿。想着念着湖荨不仅咬了咬嘴唇,

她好想张骞啊!真的好想,思念与恐惧并存。

后背已然湿了一大片,风一吹钻骨入髓地冷啊!她的警惕性异常的高,每隔一秒遂往四周围扫了一大圈,察觉察觉四周有没有异常发亮的,类似夜明珠之类的东西逼近,

人尚且如此,保不齐动物不会因为过于悲伤肚子饿,而把自己当做盘中餐。湖荨越想越害怕,想来只有一声雄鸡鸣叫,才能将她从无边的恐惧当中解救出来,湖荨闭上双眼,阿弥陀佛默念了不下上百次,万事不求只求,在完成任务之前,平平安安地到达目的地。她可不想含着遗憾,成为狼的果腹之物,因此湖荨连喘气都不敢大力喘。

老人说过动物的嗅觉最为灵敏,哪怕隔着千万里。嗅觉异常灵敏的它们,也依旧能嗅到人类的气味。

顾盼,

狼群突然安静下来了,然而湖荨依旧不敢松懈。湖荨抬起头凝望着天上的星星,自己宽慰自己道,小区说过了人在害怕的时候想一些高兴的事,分散分散注意力,就不害怕了。天上挂着的星星真亮,就像一盏桐油油纸灯,湖荨伸出手指,点着天上的星,数着星念着心,一颗心,俩颗心,三颗心……一边数一边开始翱翔于想象的天空中。如果她大难不死,幸运地与张骞活着回到长安,她一定会好好珍惜。届时,他们回到了长安,生活开始平静下来了就像一泓泉水一般,每天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她会生孩子而且生许多孩子,其中一些像她,其中一些像张骞。她呢,

兴许会面临一些棘手的问题,譬如说孩子的教育问题,她与张骞会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而发生口角之争,但是没关系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摆平他。等孩子们长大了要娶媳妇,自己一定要当一名善解人意的婆婆,

千万不能像锦官城小青的恶婆婆一样,只知道处处挑儿媳妇的刺,无理取闹惹媳妇嫌弃,到了老了走不动吃不动,灶台都是冷的,只能吃一些残羹冷炙。多么可怜心酸。一两年过后待孙子孙女出生了以后,就要与他们讲自己的故事。让他们知道国之意义民族之意义,当年他们勇敢的祖父母,是如何闯过西域路途上设下的重重关卡,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些经历对于孩子们孙子们,具有重大的影响意义。可以是家训也可以是传承,七老八十牙齿也凋落一大半,只能勉强吃些流食。儿孙满堂围绕膝下,母亲祖母太祖母的叫个不停,就像小蜜蜂一样。但是那些却是最可爱的小蜜蜂,小蜜蜂越多越好。然后她就与张骞一块慢慢地变老,变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夕阳西下无限好,没有落叶归根的忧伤,再然后一起入棺材,如此她就别无所求了。

如此一想冰凉的心暖暖的,膛内好似有一座隐形的小暖炉,整个身体也暖和了起来。耳畔鬼哭狼嚎般呜咽的飒风也就变成了轻妙音乐,

但是夜毕竟是夜,一整个夜晚恐惧依旧吞噬了湖荨一整个夜晚,也陪了湖荨一晚,湖荨也提了一整夜的心。直到天际撒下第一缕金灿灿的阳光的那一霎那,露出了辉煌灿烂的半边。松懈才慢慢打开湖荨紧绷的心房,

阿弥陀佛,终于挨到天亮了。熬了一夜的脑袋欲将崩裂。头疼欲裂的滋味让你觉着世界是打旋的,终于呼吸到了一口欢快的气息。第一次一个人单独在塞外过夜,居然没有被狼吃掉上天眷顾万幸之至,湖荨无比庆幸。晨露几乎打湿了她所有的衣裳,她也无需弹,

苦中作乐的湖荨,只当是免费干洗了一趟衣物了,连马鞍也铺了一层厚重的露水,温热的手一扫而过。踏上了马瞪子重新启航,朝着日出进发。望姑苏城内,张骞一觉醒来,周身酸痛不已。在旁伺候的小女侍,恭恭敬敬地端上了盆。坐在张骞身侧的许延,把着张骞的手。嗯,时机已到。说话间那小女侍便递上了一排烧得滚烫的针,因为昨夜那一针扎得过于凶猛,张骞的半片胸肌都麻痹了,昨夜子时呼吸困难。幸亏访夜的许延及时发现了,及时处理了,要不然张骞兴许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但是张骞血脉依旧不畅。只能等待次日太阳初升之际,放血……,纤细的针轻轻地扎入了张骞的指腹,霎时间,一滴滴的血顺势流了下来,似一颗颗凝重的黑红宝石。空气中暂时混入了一阵血腥味。

蚂蚁般的刺痛唤醒了张骞,他微微睁开了双眼。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又返了回来的他,贪婪地喘了一口气,所有人都呼啦围了上来,打乱了他的呼吸节奏,污染了上头纯净的空气,

吸入几口污浊空气的张骞大咳了一声。

围在他上空的人都定住了脑袋,一动不动吓死个人。张骞咪了一会儿眼,最后还是许延赶走他们的。出师不利险些害张骞的许延,一直不大敢上前,案桌旁已经散满了一大桌的瓜子皮,急躁愧疚的他,已经磕了一夜的瓜子,也抖了一夜的腿。抖得一旁的吉丽眼睛都花了,满眼冒金星。

吉丽扶起了半卧在床上的张骞,特意让他的脑袋靠在软垫床头,软垫护着会让他的脑袋好受一些。

张骞起身后第一时间往四周望去,眼色淡然无光有些小小的失望,因为人群中并没有湖荨的身影,他叹了一口气,暗暗嘀咕道,

又去哪里了,我受伤了难道不该在我的身边照顾我吗?这么多人做掩护呢!他想要去拿水喝,可是提起十指都扎破的双手,指腹的疼痛提醒了他,他才发现自己被人放血了。接踵而来的便是连心的刺痛,许延以为张骞过于夸张,因为他认识的张骞从来都不知道痛:不就放了一点血,就像蚂蚁咬了一样,只是有一些麻麻的而已,

张骞以为许延暗讽刺自己矫情,

本来就被无故放血的张骞有些恼火,再加上湖荨溜之大吉不在身侧,许延又站着说话不腰疼,新火旧火一起燃烧张骞当然恼了,

他的怒火一下窜出了天际,能烧红一片天,浑身充满了力量,起身驳道,那我告诉你一只蚂蚁咬是酸痛,十指蚂蚁咬你说痛不痛呢?许延伸出了十指,做出一副缴械投降的样子。他知道他对不起张骞,他现在说什么都入不了张骞的耳朵的。许延立刻站了起来,张骞那略微疲惫削弱的脸,似乎羸弱了不少,但是眼神依旧坚定,他质问站在面前,昨天对他下“狠手”的许延,

“许延,我什么时候允许你打我了,尤其是没有我的允许下,还给我来了一针封喉。这一次是一针封喉也就算了,现在还给我来了一个十指扎心。许延许长医,我想请问一下,下一次又会是什么,会是一刀封喉吗还是一刀两断?说到愤怒之际,气急败坏的张骞猛烈地拍了拍案桌,

笔直站在张骞对面的许延弯下了腰,汗如雨下解释道,大人下属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人,昨天大人夜半呼吸困难,险些窒息。下属情急之下只是为了救大人性命,这才替大人放了些血。但是大人请放心,只是放了一点点而已,张骞抿了抿嘴唇,一听他说只放了一些,他的怒火消了不少,脸颊的灼热也退了下去。呼吸也慢慢趋向了平静,

见此状的许延继续道,大人是知道下属的,下属绝对不会害大人的,哪怕是要大人要下属的命,下属也绝对不会有一丝皱眉,但是下属是绝对不会让大人以身犯险的。况且何顾昨晚已然向大人解释了,我们不能救也救不了,雪莲珍贵无比,又极其稀少。实在是救不了一整个疏勒国,

若是我们贸然前去只会将我们自己的性命落在哪里。下属昨夜与堂邑父、姑师向导研究了一夜,绕开疏勒国,寻找到达大月氏国的其他路径。下属绝对不会让大人踏入那个遍布瘟疫的国度,

许延向来是自扫门前雪,不顾他人瓦上霜之人,他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张骞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许延分析的又一点都不错,此次出使西域只为了寻找大月氏。邻国的闲事他没有办法去管,心有余而力不足。张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

真得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吗?许延的答案依旧是一模一样的,口气冷冷淡淡的。张骞优柔寡断的态度令许延生了疑心,

他认识的张骞从来都是果断决毅的,向来是顾全大局的,以大局为重,因为他的心里只装满了大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然而现在的张骞眼里却充满了爱,脸上洒满了慈祥,那股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厉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似水柔情。

犀利的狼变成了家训的小狼狗,许延观察了张骞好几天,他会不知不觉发笑,令许延十分不解。

这时房内又迎接来了一位客人,呵,一阵扑面而来随风飘来的香息,先冲入房间打破了原先房内淡香的风格,浓烈又不俗的香息融了进去。

他发系缟素一身清浅爽朗,令人耳目一新。白面小生腰坠博冠玉佩,青绦蝴蝶系柔腰。一身雪白山若服衬托地他无比出挑,脚踩浑然软连靴。张骞瞅见他浑身上下萝卜青菜颜色的搭配,想起了一盆热菜萝卜青菜大杂烩,不免觉着好笑,然而又觉着焕然一新,毕竟他已经熟悉了灰头土脸的着装了,

沙鳅变萝卜青菜你说稀奇不稀奇,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此鲜艳的颜色着在那人身上,张骞倒觉是有些不敢认了,那人一掀珠帘进来之际,许延先向那人作了一作揖,那人拂袖,

许延遂毕恭毕敬立刻退到了墨花数枝梅的墙角,不再做声。张骞又仔细打量那人一番,点了点头,你这一身萝卜青菜倒是衬托出你的气韵,遥想当年的你依旧风韵不减。堂堂的……王孙公子哥,风流倜傥众人围羡。偌大的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那人笑了笑好似也在回味当年的无限风光,嘴浅泛出一对梨璇涡,甜甜的。

那人又向缩在一隅角的许延,问了些张骞身体的情况,不等许延阐述,张骞主动说明,

你不用问他了,你看一看我的手就明白了,我被放血痛死了。那人赶紧捏住了鼻子,道,好浓重的血腥味,快些撑开窗户,让这招惹苍蝇的玩意消散去了吧!省得招惹到些不干净的东西,紧接着那人便安排女侍们焚香打扫了一遍,那人才安心地坐了下来,撑开了扇子,嗯,现在觉着好多了,张骞遂笑道,

怎么一到望姑苏城,就变回了往昔公子哥挑剔的形象,什么怕血腥怕苍蝇的,咱们困难的时候连蛆虫、皮革、生肉都吃过了,你现在还与我说你怕苍蝇,你就装吧装吧。

那人捊了捊峨眉,皱了皱眉似乎戳到了他的痛点,话锋如针一般具有攻击性,冷哼了一声,道,

你还记得我是王公贵族啊!如果我再不穿上这一层包装皮,恐怕我自己都要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正是因为之前条件不许,才一直屈身为泥鳅呢!现在有了条件,怎么竟然连讲究一些的资格都没有了吗?那人一出,张骞脸上笑瞬间湮灭,顿时哑口无言。只是低头不说话,那人说的一番话的却不错,

是啊从前的他们是长安最荣华讲究的公子哥,可是出使西域数年,他们都已然将一切都抛开了,什么华服朱门,他们为了生存,也似动物一般茹毛饮血过,披在皮囊上的那一层裳,现在不管是什么做的,他们都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能遮蔽身体就可以了。他们的要求已经降到了最低了,甚至几近原始人类的要求了,气氛一瞬间聚沉了下来。能蒙死躺在床下的雪犬,

吉丽见气氛不对劲,迅速转移话题,沉默许久的那人,重新收拾了心情,面色略微转晴,那人也觉得自己唐突了,说话语气过重了,故意走到张骞面前转了一圈,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

唉,时过境迁,亏得这座望姑苏城织的绫罗锦段,否则我哪里有机会显摆一回,张骞稍稍正视那人衣裳绣的花纹,也搭话道,

不过说实在的,你那衣裳的纹理确实精致,那人顺着张骞的话接了下去道,你也觉的,我也是这般想的,说实在的这绫罗绸缎,丝毫不比长安锦服坊的差,它不仅柔软如丝,穿在身上犹如在水中一般。我们皮糙肉厚的,都快穿不住绸缎材料的衣物了。

你们知道吗?那人的语气突然神秘起来了,就好像无意中发现宝藏一般,摆出了一副十分稀罕的眼色神神秘秘的,小声与众人分享,所有人都以为他真得遇到了宝,也都十分好奇。吉丽还抓起了一堆瓜子,杵在原地磕,谁知道那人竟说了一句,

方才居然有女侍替我更衣,习惯了自己丰衣足食的我,竟然有些不习惯了,说到这时众人都微微一笑,颇为理解。

那侍从替我宽衣换装之际,让我觉得恍如隔世。

就好像从前萜萜替我换装那般,她细细得替我绺展衣隙褶皱,舒展衣襟,很是讲究也很是细致。她的手艺与萜萜相差无几,我对这望姑苏城的女主人是越来越好奇了,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她的能力,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幼时的我有幸到访过江南,幼时授业的老师也是江南人,因此我对江南也不算生疏。

那授业的恩师每一会从家乡返回,必然会顺带一些家乡物件给我与父母,列如苏绣苏绣是母亲最喜欢的,图案丰富多彩的油纸伞是姐姐最喜欢的,酱料丰富的板鸭是父亲最喜欢的,他回乡父亲回回都让他带板鸭。而那紧致的精致的小点心是我最喜欢的。因为我最喜欢这些江南特色的东西了,所以每当我学业停滞之际,我那恩师便会以给我带东西为诱惑,我便会高高兴兴地读书了。父亲一高兴便会嘉奖他,他便能趁此机会回一趟家乡。

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物件给我带了不少,所以当我踏入望姑苏城的那一霎那,街边悬挂叫卖的小物件,那些衣着鲜亮的姑娘们,撑着油纸伞掂着脚小心翼翼地蹚过洼地的时候,总是令我想起了恩师。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瞬间,直至现在我觉着自己好像在江南鱼米水乡,这里与沙漠没有任何关系,只有小桥与流水。种满鲜花柳树杭河的两岸,分列了江南特色的房屋,小桥流水人家,

桥下浣纱的浣纱女,欢声笑语各自讨论着自家的婆婆,未出阁的闺女索性敞开了耳朵,敞开了听,日后好学一些对付婆婆的技巧。在水中像鱼般嬉戏打闹,且都是一些水性极好的男孩子们,他们潜水的功夫很好,一柱香的功夫能抓满满一筐的鱼。走廊边上挂满了腊鸭、腊肠、腊肉。满满当当的挂了一走廊,香了一整条游廊。所有的人都能闻得到,

那酝酿久陈的香气,馋得小孩流出了千尺的口水。再来上一坛老酒,就绝了。那人不禁砸吧砸吧嘴,说的人入迷听的人也沉醉。虽然张骞许延未踏上过江南的土地,但是从那人言辞形容当中,他们都能体会得到江南一片无限风光。那人邀约,若是咱们能活着……那人顿了一会儿哽咽,

有机会我……我一定请大伙到江南去泛舟游湖,

那人:那江南有一处西湖一处断桥,传闻是许仙与白娘子的定情之处,张骞见那人脸色泛红,因而打趣道,你莫不是春心荡漾了,想在那西湖断桥边寻个佳人吧!众人接二连三起哄,那人捂着脸死不承认,道,谁春心荡漾了,只是提一提赶巧脸热了一阵,就是春心荡漾了吗?虽然那人面上死不承认,但是是心里是高兴的,

江南女子温婉如水。那人看女子最先望的是那一双眼,若是秋水一般的星眸。他一准是喜欢的,俩个人手挽手,撑着油纸伞在微朦烟雨的天气下,泛上一叶扁舟,泛游于西湖之上。隐匿于连天荷叶丛中,她摘了一束莲蓬剥出一颗颗圆滚滚的莲子,而他便划着小舟哼上一曲江南小曲。郎情妾意,她剥莲蓬剥累了,会趴在自己厚实的肩背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缓缓闭上双眼,安心地打一个盹。

湖底泛出的水影波纹,印在她那无比烂漫的脸上,而他会停靠在一片莲叶丛,解下他的衣裳披在她的身上。那人脸上透出了幸福,他那一缕魂魄仿佛已然飘到了江南,泛于西湖中心的一叶扁舟之上,

虽然只是想象,但是只要能回到大汉,他相信自己是一定会遇到,那个愿意与他携手同行,举案齐眉的女子,他也一定会邀她一齐泛舟湖上。一提及江南他便十分开心,没完没了地念着念着。

那人忽然觉得脖颈一阵哽咽,半天说不上话。不知道你们今天有没有听到,靡靡之音江南小曲,我方才宽衣之际,那靡音不绝。就像那江南采莲的情形仿佛若隐若现般,出现在我的面前,清脆响亮但是带了一股淡淡的忧伤。许延也道,

是的,我也听见了,但是我不觉得曲子悲伤。那人切了一声,嘲笑许延不知情为何物,所以感受不到其中情谊了。许延默默低头不说话,瞥了吉丽一眼,暗忖道,谁说我没有情谊,只是我的情无人觉察到便是,

吉丽皱了皱眉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听到了,只有我没有听到,难不成我的耳朵坏了吗?还是我也是个无情无义之人,许延深情款款地撇了吉丽一眼,似水般柔情无比甜蜜,道,

傻瓜,你能听得到我们说话,你的耳朵怎么会是坏的呢?然而吉丽望都没朝他的方向望去,她当然不会理许延了,谁让他之前抢她的烤番薯吃的,就冲这一点吉丽也得记他记一辈子,

……许延暗想,她怎么不理我啊!

许延的舌头瞬间打结,半响说不出话,最后朝天吹了一口口哨,当做若无其事地一般,尴尬地转过了身子。聊了半天热闹的房间又迎来了一位客人,不是两位客人。帘子一掀开一男一女挡住了视线,

“呦呵,真是热闹无比啊!聊些什么呢?”那男子很是随意挑了个位置地坐了下来,身旁的女子站在他的旁边黏糊地很,甩都甩不开呢!但是众人显然已然习惯了,人多自然热闹张骞也自然高兴,那男子坐定了一会儿,便开口问道,

如何,我听说昨夜你险些要撇下我们,那萝卜青菜一身的男人打岔,特意在刘栉城跟前转了一圈,站定了一会儿遂道,别说一些不吉利的话,什么撇下我们,他是差点要驾鹤西去,命丧黄泉了,

张骞瞳孔赫然放大几倍,众人抿嘴一齐笑。

作为伤者的张骞咳嗽了两声,继而对那盆萝卜青菜同僚道,

刘萧啊!你说的话与刘栉城说的话,有区别吗?刘萧思索了一会儿,一本正经道,当然有区别了,我的比较含蓄,他的呢!比较直白。撇下就是暗指你快要死了呗……,

张骞抚了抚脑袋,吉丽塞了刘萧一嘴的瓜子仁,

“好……停……你还是好好地坐下,吃点东西吧!”张骞可不想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指不定他还会说出更恶毒的话,

现在他的后背都湿了一大片,渗得慌,刘萧刚要坐下,就被刘栉城拉了过来,

“过来,过来”随后便是左右来回,那是好一顿打量,

啧啧啧赞叹不已,

刘栉城方才进门来没发现,光顾着与张骞说话了,要不是刘萧陡然起身,还在他面前旋转显摆了一回,他还真的注意不到,

那刘萧身形五大三粗的,既无许凝之纤细的腰肢,与皎洁湖月一般的容貌,穿上这一身青白色衫,难免有些不协调,

在刘栉城的印象中,只有许凝之这般似水的人,方能穿出妖娆美感出来,而刘萧有些似傻大个,因而不禁发笑道,

“你这一身萝卜青菜的衣裳倒是挺“衬托”你古色古香的皮肤,只是你一身的泥垢搓干净了没,别回头染了这衣裳。那许凝之一身青白穿在身上灵气十足,你就算了吧!”

那本想趁机显摆一会儿的刘萧不乐意了,虽说自己身形不如许凝之纤细绵柔,但是谁规定了他就不能穿青白色的衣裳呢?

更轮不到刘栉城评头论足,指指点点。遂一股扭劲上来了,像抻面一般抻了抻衣裳,

我洗了好几遍皮都搓烂了,不劳你费心了,况且我爱穿什么便穿什么,别说是萝卜青菜了,就是穿一身西湖醋鱼色的衣裳于身,你又能如何啊!,我自己高兴就行了,我还要撑着一柄花花绿绿的油纸伞去游那人造的湖呢!

刘萧脾气向来耿直如此,喜怒哀乐尽写于脸上。众人皆知,刘栉城也无心与其争辩,自知自己惹了他,因而不便多言,坐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去了,一个离开了,二三四也紧接着离开了。方才还是一片沸腾热闹,顷刻间人走茶凉,好不凄凉。

收拾茶碗的吉丽擦了一会儿案桌,顿了一会儿担心着……一不留神,

吉丽嘶了一声,茶碗碎了,手掌还让碎瓦划出了血,带血的碎瓦滚到了张骞面前,他正好撞到了,但是没有说什么,

吉丽赶紧收拾碎瓦片,清理完毕这才空出闲暇时间去处理伤口,张骞觉得乏了,便小憩了一小会儿,

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

侧卧于床榻闭目养神的耳朵一下竖立了起来,赶脚的小碎步纷至沓来,似风一般轻。只有张骞能听出来,而他也在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眼,此刻那小碎步的主人已经跪在了张骞床头,

张骞:别跪我床头,我还没死。何顾哦了一声,

何顾紧闭房门。房内的香息暂时灭了,张骞端坐在榻上,咽含压着声音,然而中气却依旧十足,道,

“疏勒国没有闹瘟疫是吗?”何顾郑重地点了点头,

张骞:果然,这其中有猫腻。

遂又道,回大人,疏勒国一片祥和风调雨顺,百姓合乐,瘟疫遍行死伤无数,实在是荒缪之至。

张骞见何顾脸侧有掌痕: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何顾倒也不隐瞒直言:回大人,让女人给打的。

女人给打的,好好的怎么会挨打呢!

何顾:我向一老妇询问疏勒国的消息,那老妇上来就是一巴掌:我们疏勒国好好的,哪里来的瘟疫,然后她就走了。

张骞:也委屈你了,

但是属下回来的途中……何顾停滞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还被张骞呵斥了一顿,

有什么话便说哪里来的吞吞吐吐,何顾你知道我的,我是不喜欢的。

何顾只得和盘托出,

下属方才途径那夫人的庭院,听到了有小孩打闹,那孩子约有十三四岁了,喊那望姑苏城夫人,母亲母亲的。我们初进望姑苏城之际,那夫人就说过她是孤家寡人一个,何顾觉得奇怪潜伏在灌木梅林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还探听到一些秘密,何顾正欲说,张骞及时阻止了,警惕的张骞,让何顾将听到的内容写在纸上,

待张骞看完了纸张上的内容,便点烛烧毁不留任何的把柄。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张骞愤怒不已,一拳头砸穿了桌椅,桌椅即刻碎成了碎渣,通红欲喷火的双眸,剑拔弩张随时随地刺向他人,

岂有此理,我张骞何时成了他人的利用工具了,遂下令召集所有的同僚,刻不容缓离开望姑苏城,何顾阻拦道,

还有一个人召集不回来了,现今豺狼虎豹当道,恐怕现今已然成了大漠虎狼的腹中之物了。

张骞强压着冲天怒气的怒气,道,我方才就想问,究竟是谁不知死活,连夜出城傻到替那女人送信,你告诉我是谁。张骞的暴怒已然撑坏了他的嗓子,他的嗓子喊出来的声音都是嘶哑的,吐字都不大清晰。

何顾不紧不慢地道,吐字清晰。

“回大人,是,湖荨译官。”张骞火灶般的脾气顿时湮灭,取而代之的是懊恼,焦虑,以及坠肺腑的疼痛一阵一阵的,

时间磨损他的坚若磐石般的意志力。但是他却异常地平静,兴许是多年来锤炼出的习惯,面对所有突发事件之际,他都已经习惯了平静对待。因为他不能让外人看透他的心,他的喜怒哀乐所有的情绪,他都要密不透风地裹挟住过。他平静如水的表面,就像湖面一般连涟漪都不曾泛起。他完美隐盾下的是极力克制的混乱,有一瞬间他觉得他们俩爱的真苦,又觉的自己真是厉害。在情绪管理上毫无疑问他是优秀的。

无论是谁修炼个几十年也做不到他这个份上。他似乎已经超出了凡人的境界了,面对生死离别已然淡定自若了,其实内心急地咬牙切齿。

他狠那夫人利用湖荨,好恨好恨。但是他又不能让何顾察觉出什么异样。

他说呢!她昨天晚上怪怪的,反复问了自己好几遍,是不是真的想就疏勒国的百姓。原来竟是如此,怪只怪那湖荨过于天真烂漫上了那望姑苏城夫人的当了,张骞越想越恼二话不说,涌泉般的怒火上了嗓子,张骞仰天嗷了一嗓子,那嗓子响彻云霄响遍了整座望姑苏城,

即使如此,张骞依旧要在何顾面前做一做样子,

当着何顾的面斥责湖荨,这个愚蠢的女人,真是坏了我的大事了。那一嗓子连伴张骞十余年的何顾都不曾见到过,犹如暴怒的猛虎一般,让人不敢靠近。因而退了五六步

“大人,你……”何顾不知道张骞与湖荨早已私定终身,因而十分费解。张骞抽了一把剑,狠狠地望案桌上一劈,固若金汤般的案桌活活地被劈成了两半,

隔壁的吉丽听到了动静火速赶来了,问清楚了何顾前因后果,心是一紧又一凉,她自然是明白张骞愤怒为何了,

但是她又不能与呆木脑袋,何顾说明真相,吉丽非常明白张骞此刻的心情,

必然是心急如焚,他的心恐怕早就飞出了望姑苏城。因为他的眼泪都急地快要飞出来了,

他想去找又要以什么样的借口呢!

吉丽的脑子转地飞快,眼珠也快速地一转,身形俱震,很快就调整了心绪,不能慌,不能慌,

她先是拉着何顾随后又故意着急一喊,仿佛发现天大的秘密一般,

哎呀,湖荨身上还留姑师国王的密令呢!丢不得,也怪不得大人恼怒了,想必是为那丢失的密令着急呢!我们中除了大人、湖荨以外,就无人认识那密令。咱们不如陪大人去找一找吧!一方面消除何顾的疑心,一方面又要安抚张骞,

我就不相信湖荨运气那么不佳,往昔她也时常背着我出去玩的,她也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我听她说过她的父母都是训狼虎豹的高手,虎父必然无犬女。吉丽随后又推了推楞在一旁的何顾,问了一声,对吧!何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用力地嗯了一声。遂道,

“是的,大人,我们一起去找一找,我带上驱赶虎豹的鞭子,相信湖荨译官必然是吉人自有天象的。”那何顾本来就是个楞木头,又头一次见大人发脾气,哪来得及揣测漏洞百出的借口,

早就被吉丽牵着鼻子走,稀里糊涂地偷了三匹汗血宝马,与吉丽、张骞等人,奋力追出了城。出城途中一路畅通无阻,无人设置阻碍。天渐渐地下起了毛毛细雨刷在了张骞脸颊,一道道无形的伤痕刷在了脸颊上,三道如雷电般的马驰骋过洼地,溅起了一片泥沙水。急促震地撼天的哒哒马蹄声,连续不断呵斥声也离望姑苏城越来越远。

还是那个地方,也还是那个人,断壁残垣美人相送,翩翩衣榷英姿飒爽,脸上却是无尽的愁哀。露珠般的雨露打在了美人的脸颊,与泪水刷刷得流了下来,恍若隔世,为什么还是这种夜晚,真是残酷残酷。十余年前他送给了她这座城,给予了她至上的权利过后,也是这样的夜晚细雨绵绵。他依依不舍地在城垣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她流尽了几乎一生的眼泪,与他告别。他不厌其烦地替怀中的美人擦干眼泪,无尽的忧伤不断绵延,似有淌不尽的泪。

那时的她已然身怀六甲了。将近临盆了,可是他还是走了,连孩子的面都顾不上看一眼。

他还是“狠心”地离开了她,瞪上了快马冒着郝汛的雨,在几名姑墨士兵的拥护下,淅淅沥沥的风雨中,那是她第一次尝到他的眼泪,是苦涩的苦到舌头根都是麻的,整整一个月吃的东西都是哭的。

一个月后的雪夜她就临盆了,她幸运地生了一个粉嫩粉嫩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聪明漂亮集合了二人所有的优点,那是她第一次目送他人驰骋快马扬鞭出城了,那一次也是她送走最爱的人,

也是将她“囚禁”于这座城的男人,那最后一眼的望眼欲穿的深情回眸,她至死也忘不了,余下的日子除了年复一年无尽的等待。她还有什么,那最后一丝期盼已然化作了泡影,青春、容貌早已经不扶复存在了。十余年前初生的婴儿现今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风度翩翩少年公子。时光荏苒如同白驹过隙,一眨眼的功夫十余年就好像过去了,

而她也终究抵挡不住时间的蹉跎,岁月不饶人,她依旧未能逃过一劫,岁月的皱纹爬上了她的脸,就像是爬山虎一般,若无粉黛加持,恐怕早已如同那发皱的苹果般干瘪。“夫人咱们就这样放他们出城,不会破坏咱们的计划吗?”女侍是美人在这座城内,除了儿子以外最为贴心之人,不似姐妹却胜似姐妹。也是美人儿子的干娘,是美人的心腹。

但是美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与女侍回忆起了往事,“蝴兰,你还记得枡儿开口第一句喊得是什么吗?”蝴兰自然是不会忘记的,枡儿自小到大都是她照顾的,蝴兰脱口而出道,“他喊的第一句便是父亲,”蝴兰楞了一会儿,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了,她知道美人又在思念宥王了,她怕自己提的太多,美人会越加伤心干脆不提,

她眺望远处的姑墨城。美人心痛极了,相见却不能见,相爱却被狠心地拆了开来。只能望着不远处的都城,心中念着自己的爱人,默默感伤默默痛苦,枡儿越长越像宥王了,尤其是那一双聪慧犀利眼,竟然与宥王一模一样。而美人对宥王的思念一日比一日加剧。美人舒缓了一口气,冷目哼笑了一声,道,

“就算张骞赶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别说是几匹普通的马,就是那能飞到马也是来不及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湖荨早已将抵达了姑墨都城,想了已经到达了王府,”说话间不远处传来了接踵摩肩的马蹄声,炽耳的鞭挞之声,声声抽到马的皮肉上,马跑地更加快了。美人嘴角掀起了笑,“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答案来了,我们可以下城门去揭晓答案了。”那女侍抚着美人下了城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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