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年那些事

下一家是去二房的老大张克木家，堂兄弟里排行老三，张永昌称为三伯，娶妻卫氏，家里只有十亩水田和三亩旱地。

张克木家里的老太太，今年七十多了，是张永福爷爷这一辈三兄弟里硕果仅存的长辈了，大家都叫她二奶奶，所以村里人每年拜年一定要去他家，就是为了给老祖宗拜年。

通常拜年基本是去自己这一房走动。只有族长家和二奶奶家是大家必去的。

张克木夫妇俩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叫张永忠，今年虚岁十八岁；二儿子叫张永孝，今年虚岁十四岁，比张永昌二岁。女儿叫张爱莲，今年虚岁十岁。

三伯家几口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也没什么别的挣钱的渠道。家里田地不多，每年除了种自家的田地之外还要租地主家几亩土地种粮食。

没办法，家里吃饭的人多，但是二儿子和女儿还，现在还算不上劳力出不了多少力，自己又没有什么别的技术。三伯张克木、堂兄张永忠便在农闲季节出去到大户人家打零工，多挣一点钱买粮食，才能补贴家里不至于全家挨饿呢。

给二奶奶拜完年，母亲带着张永昌到三房这一门的亲伯伯张克林家去拜年。这算是村里也就是支族里和张永昌家最亲的，堂兄弟里排行老五，张永昌喊他五伯。

出了三伯家的门，母亲指着自家西边那一户紧锁着院门的房子对张永昌说：

“老三，那是你叔叔张克水家，可惜现在没人住了！”

母亲说这是张永昌叔叔张克水的房子。院子门紧锁着，院墙有点破败坍塌，不过屋子看上去还挺结实。民国十八年叔叔被抓壮丁去剿灭鄂豫边的红军已经好几年了，听人说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座房子是张克林和张克泉在民国十八年合力为弟弟盖的，本来是给叔叔张克水用来娶亲的，没想到张克水被抓了壮丁，亲没娶成，人也没了。虽然这些年一直没人住，但两个哥哥手头如果宽松一些就尽量翻盖修补，保存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易了。

张克泉急着要给张永昌兄弟娶亲的原因也是因为张克水被抓壮丁。三丁抽一、五丁抽二。自家三个儿子恐怕总有人要被抽丁。所以要尽早娶亲，继承香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张克水死后，这一门三兄弟只剩下自己家三个儿子传宗接代，如果有了什么意外，这一门就会有人断了烟火了。

五伯老远就看到张永昌和母亲往他家走，老两口早早等在院门前。

五伯张克林家有八亩水田和五亩坡地。张克林今年五十岁，是个木匠，五婶刘氏，比李万祥两岁。老夫妻俩由于常年操劳，面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得多。

张克林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女儿早已出嫁到外村，嫁的是个庄稼人家，已经育有一儿一女，生活上也是紧紧巴巴；大儿子张永光，一九三三年被抽丁当兵去了；儿子张永奇今年虚岁十五，从就发现患了侏儒症。从十岁那年停止生长发育，身体一直就保持十岁那年的状态。

早年的时候怕张永奇以后娶不上媳妇，在他五岁那年花几个大洋给他买了个童养媳魏山丫。魏山丫是三伯张克林家三婶卫氏的侄女，从就没了娘。她爹一个人带着三个女儿怕养不活，就把她卖给了五伯家做童养媳。魏山丫和张永昌同岁，也是虚岁十六。五伯知道张永奇这个病没法治，他也不指望他能传宗接代，只求魏山丫看在家里从把她养大，等老夫妻俩百年过后，能继续照顾张永奇。

所以从张永昌爷爷这一门来看，后代能指望得上的也只剩下张永昌兄弟三个了。

张永昌和母亲刚进五伯家坐下，张永奇和魏山丫也出去拜完年回来了。

张永奇的智力发育倒没受影响，只是身体不长了，还是十岁少年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也是童音。魏山丫五官长的清清秀秀，个子倒不矮，有一米六左右，在民国时期算高的了，大概是营养不足，身体还没长开。

由于身体的原因怕别人笑话，张永奇一般不怎么太出门玩，平时和外人交流很少。张永昌毕竟是自家兄弟，不会歧视他，所以张永奇挨到张永昌身边，缠着和他说话呢。

看着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五伯家就挽留张永昌他们一起吃午饭，五伯还叫魏山丫去请张克泉和张永明、张永安一起过来吃饭，反正母亲不会去，三个男人是不会做饭的。

所以，不一会，父亲和哥哥们一起过来了，张永奇看到哥哥都过来了，可高兴了，嘴里叽叽咂咂说个不停。

五伯家中午吃的就是浇头面。桌子上还有一盘牛肉，另外还有煎豆腐、炒鸡蛋、萝卜丝等几个菜。

五伯还拿出一瓶酒和几个酒盅，要请张克泉喝酒。张克泉知道五哥家里不宽裕，过年买一瓶酒也不容易，于是推说昨晚喝多了头疼，死活没喝这瓶酒。

过年的时候是农村冬闲时节，但是，江南一带自来勤快，年前的时候，虽然是农闲，但是很多人还是出去打零工，期盼多挣几个零花钱，过年可以宽裕点。只有过年那几天才可以闲下来。

外面白雪皑皑，也没什么农活可干。

吃过午饭，张克泉邀请自家兄嫂到家里去打纸牌。

冬日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于是，张克泉把家里的八仙桌和太师椅搬倒自家的院子里，四个大人开始打纸牌。

张永昌几个对打牌什么的，本来就不感兴趣，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就有点兴趣索然。正好张永奇也很无聊，建议哥哥们带他到穿过老城关到后山洼去玩。

本来，张永昌觉得冰天雪地没啥好玩的，但是想起，大过年的，家里也没有多少肉，嘴里都要淡出鸟来啦。

到后山去走走正好，看看有没有机会搞点猎物回来。多搞点肉吃吃，好好补补。

打定主意，张永昌问母亲：

“家里有铁丝吗？”

父亲张克泉会答道：

“铁丝没有，铜丝倒有一些。年前我在路上捡了一块废铜，估摸着开春家里大车要修修，就找永贵拉成了铜丝，就挂在牲口棚子的柱子上呢。老三，你要铁丝做什么？”

张永昌回答说：

“我们准备做几个套子，看看山上能不能套着兔子什么的！”

五伯笑着道：

“咱家祖祖辈辈都是下地干活的，下套子打猎是你舅舅家山里人才会的活计，咱家没人会这个啊？你咋会这一手的？”

张永昌发现自己又漏了一个破绽，他反应倒挺快，道：

“我是从跟着表兄们学的。”

张永福找到铜丝，按照以前的经验用剪刀剪成了十几节，然后交给了张永安，动手向来是张永安的特长。

张永安做了几十个铜丝活套子，然后拿了几个麻袋用绳子扎上，每人拿一根扁担挑在肩上，戴上帽子后几个兄弟就带上张永奇和魏山丫一起去后山洼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