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显灵

杨肃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轻盈的飞在那个古怪世界的天空上。

他仿佛想起小时候，学校组织看电影，看过电影后直接放学回家。他不太记得电影内容了，大概和揭露迷信骗人把戏有关，类似所谓的下油锅其实是因为锅里放了醋所以才不烫。班上的女孩子觉得害怕，杨肃倒没有什么感觉，只记得那间狭窄的电影院里，脚底下总有扫不尽的垃圾。

电影结束后他一个人回家，那天在闹沙尘暴，天上没有太阳和云，天空是土黄色的，像是神话中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时候前兆，天空变色，飞沙走石。

此刻的天空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时光仿佛穿越了上千个年头，他又看见上个世纪，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和他模样相仿的先祖身穿破旧的军装，抱着一杆汉阳造，躺在战壕里打盹。

其实他完全可以像吕家一样躲过这场战争的，却不知道是为什么，背井离乡来到这样的地方吃苦。

炮弹把防御工事轰出来一个大洞，冲锋的号角响起，杨肃的祖先却趁人不注意，一个猫腰钻进了洞里，不见了。

光明神尊的金身显形，驱赶走一部分闹事的鬼怪，气氛倏然变得庄严起来了。任枫跪坐下拜，很是虔诚。

“二护法听令！”

“是！”

“赶走鬼怪，净化此地！”

红象和谬真得了光明神的指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变得凶悍起来了。他们从罗攀和何文雄的身体内脱出，用尽浑身解数施展法术，整个山洞里一直回想着鬼怪的嚎叫声。

“这女孩，本无继承资格，修炼到如此地步，也是造化。”

光明神把手轻轻的放在任枫头上，长叹一口气，宽慰道：

“我知道了你的心意，很为你的勇敢所打动。但如今已是沧海桑田，不复往日。以卵击石，绝对不可。”

“此次事件绝非那样简单，牵扯无辜之人众多，请神尊务必赐予我秘宝，唯有此招，才能救人于水火。”

“比起这个，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母亲的尸体去了哪里？”

“我……很想知道。”

“虽非生身母亲，却在死后依旧关心你的安危。她故意错过升往极乐世界的机会，只剩魂魄在这世间徘徊。吕家若是灭绝，我便失去了供奉，断了香火，也会在这六界彻底消失。她念及我多年来施于吕家的恩惠，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任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也罢，看你如此执着，为了让那伤害女孩的元凶不再作恶，倒也算出于好心，慈悲为怀。此去凶险，我一介小小神尊，终究难以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不过是在力所能及之范围内，庇护你一二罢了。”

“叩谢神尊！神尊功德无量！”任枫磕头。

“你们三人心之所求，我已经给了答案。至于怎样去做，便是事在人为了。”

何文雄和罗攀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光明神尊那摄人心魄的仪容。

动不动开玩笑的时候会祈祷这个显灵那个显灵，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亲眼见到的一天。

“土座真人家的小子，会带你们去找的。还有你！”光明神用手指着何文雄，“我赐你纵横之力，以便于你帮他们的忙。”

一道蓝光闪过，何文雄脑子里突然像是信息量爆炸了一样，无数的数据在脑海里闪过，仿佛把全世界的复杂密码和破解方法都装进了脑子里。

这怎么可能，人会疯的。一个破译密码的数学家，就是在长久大脑紧张的情况下，突然破解了密码之后，人就疯了，精神失常，脑子里紧绷的弦断掉了。

但何文雄终究没有疯，空气凝滞了十秒之后，一切恢复正常。

光明神不见了，鬼怪消失，护法神跟着光明神离开。中央的法阵图案逐渐淡化，任枫从地上爬起来，卫泫逐渐变回人的形状。

“我看到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杨肃冷不丁的喊了这么一句，猛然睁开了眼，如同大梦初醒一般。

“看见谁家姑娘了啊你。”

“在一个洞里。”杨肃完全和平常不一样，他无视了罗攀的调侃，“我大概知道方向，但具体的位置，必须我到了那附近慢慢找，才能认出来。”

“什么意思啊？”

“你们家的秘宝，让我先祖带走了，并且藏了起来。”

“藏起来？”任枫不解，“兵荒马乱的年代，带着那东西乱跑，随便往洞里一藏，还找得到吗？”

“不是随便藏的，不是，不是！”杨肃几近狂躁。

“行行行，你别着急，慢慢说。”

“我想想……”

杨肃意识到了什么，翻了翻衣兜，找出一块衣服碎片，是在那个世界里拿走的。

“桂军，在广西？”任枫认的那个标识。

“对，应该就是广西。”

“那地方各种秘术，邪术，宗派可不少，别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在人家的地盘吃不了兜着走。”罗攀冷静的分析道。

“上次那个降头师，就是那边来的，在那一带可能还有些认识的人在。”卫泫想起这个事来。

“管他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想让哥们几个把身体养养再说，行吗？”何文雄耗尽了体力，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总之，先下山去吧，我们的事做完了。”

很快的便收拾好了东西，一个扶着另一个，结伴原路返回。刚刚这一场下来，来时看到的蝙蝠之类的飞行物都不见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吓跑了。

内外开门的程序一样，任枫把手掌贴上去，那图案却没了温度，冰冰凉凉。

“怎么了？”

任枫再次尝试，还是不行。

“失灵了，我们被算计了。”

“怎么会呢？”杨肃不相信。

“以为赶走了那些鬼就算结束，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有留存太多体力。现在没办法了，我们没有带多少吃的，我的体力也不可能恢复成一开始那样。门开不了，我们都得被困在这个山洞里。”

杨肃站上前去，使劲儿推了推，没用。

“哥，别着急，总会想到办法的，我们肯定能出去。”

“谢谢，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宽慰我。”

“哪里。”

两个人正说着话，却看见杨肃后退了三十米左右，摆出了一个冲刺的姿势，跃跃欲试。

“你可撞不开它，别受伤了！”任枫拦住他。

“别娘们唧唧，我又不是用脑袋去撞。”

“知道你有点儿蛮力，但……”

杨肃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爆发力极强，看那架势如果对面是辆车，他都能把车撞翻。

哐当！

杨肃捂着肩膀躺在地上打滚喊疼。

“你是小孩吗请问！”何文雄生气的把他拽起来，“平时威风的跟什么似的，怎么总是做蠢事啊！”

杨肃愣了一下，“你语气好像我妈……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的。”

“你别说这么暧昧的话好不好，怎么不认任枫当你爹啊。哎哟真是，一个两个的，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

“唐僧模式开启了。”罗攀小声提醒，任枫和卫泫赶紧把耳朵捂上。

叨叨了差不多三分钟，何文雄终于把话说完了。从一开始跟着任枫到处遇险，到大半夜的杨肃出现在自己面前，再到这次食物中毒，把所有人都不遗余力的吐槽了一遍。

“这样很好，你以后要多讲话。”杨肃居然这样说。

“不了吧，给他个电脑，他能忘掉整个世界。”

山洞里越来越冷了，外面也不知是黑天还是白天。他们仍然没有想出逃脱的办法，杨肃把背包往地上一搁，已经做好在这里过几天的准备了。

“别出声，听。”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蝉鸣，又像是别的什么虫子的叫声。

地上什么都没有，直到卫泫哆哆嗦嗦的指了下岩壁。

大约有食指那么长的虫子，正在成群结队的向他们爬过来。

不怕火，不怕毒，不怕捉鬼人的血，任枫赶不走他们。

但这些东西，似乎也不是来攻击他们的。他们逐渐聚拢在杨肃周围，杨肃吓得单脚站立，像是个笨拙的芭蕾舞者。

“烤着吃的话是蛋白质哦。”

“算了吧，这种虫子，连鸟都不敢吃。”

“我没听说土座真人还是研究昆虫的？”任枫疑惑不已。

“你都没听说我当然更不知道……啊啊啊密密麻麻的烦死了，今天我把自己撞骨折也要把山洞撞开！”

杨肃又要冲上去用身体撞，结果跑到山洞门前却刹了车。

那些虫子好像穿山甲一样，用自己的身体穿透了不知道有多厚的岩壁，终于有光线投射进来，他们看见了希望。

“你小子行啊！”何文雄使劲儿拍了拍杨肃的肩膀，杨肃只得尴尬的笑笑。

过了没多久，山洞门就挖穿了，他们赶紧跑出去，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

那些虫子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

但是这个山洞一旦遭到破坏，就无法再继续作为开设法会的场地了。

“咱们快走吧，天要黑了。”卫泫催促道。

麻辣烫店快要打烊的时候，老板只见这一群灰头土脸的人冲进来，各要了一大碗，哗啦哗啦的吃着，好像好长时间没吃饭了似的。

“啊，还是人间的食物更美味啊！”

任枫放下空碗，感慨道。

“对了，任枫，问你一件事。”杨肃舔了舔筷子尖，把面前的玻璃瓶汽水一饮而尽，“咱们两家，以前通过婚吗？”

“这我可不知道，破四旧那会，家谱给烧了，我妈我外婆他们也没提起过。”

“我见到我家先祖的时候，发现一件事。在面部轮廓上，我长得像他。但你的眼睛和他十分想象。”

“怎么，我是蓝眼睛吗？”

“那倒不是。”

“通不通婚有什么重要的？”卫泫好奇的问道。

“如果存在这种制度，而且隔辈执行的话。我不想冒犯，但先祖告诉我，到了我这一辈，会和吕家的女子成亲。”

“你得了，我可就这么一个妹妹，还是我委曲求全和你成亲算了。”任枫摁住杨肃的脑袋。

“那怎么行！”何文雄反对。

“我没开玩笑，两家通婚这件事，是存在特殊意义的，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