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吃人的铁路 三

紧张的学习生活拉开了序幕，每天都要强行记忆那些特别陌生的铁路专用术语，因为这些术语都比较抽象。理解起来很困难，只有把他硬塞进脑子里面，除此之外没有出路可言。咬牙、咬牙、再咬牙。生吃、生吃、再生吃。

根据学员登记表中的信息，赵天成被任命为临时的过度班长。赵天成在学校里的职位太高了，无人能及。这就是他的先天优势，这大概就是命运吧。班副这个角色，由省实验中学的大学漏儿李永群担任，李永群，21岁，身高1八4米，浓眉大眼，雀斑脸。后来大家都亲切地称班副为‘漏子’。

三个月的学员生活很快就结束了，班里还真就出现两个猪头脑子，屡战屡败，另外，他们的出勒也是很糟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终，还是被残酷地现实淘汰出局了。尽管他们的父母有那么多的不甘，试图通过各种渠道想挽回这个局面，但也无济于事。最终只能无奈地、甚至是绝望地放弃了争取，接受了现实。而那两个空缺很快便被内部职工家属成绩靠前的两位给顶了上去。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一，今天是新员工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是这些年轻人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好日子。他们终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令人羡慕的铁路职工。赵天成和所有通过考核的学员来到车站运转车间的院内。那里张贴了所有新员工分配的班次。令人不解的是两个正副班长被分配到同一个调车组去了，还是同一班次。是专用线调车组。

赵天成看到这个结果特别高兴，‘漏子’也很开心。两个人互相捶打着对方，脸上绽放出欣喜的憨笑。

很快，所有人都被叫进了运转车间的会议室里。高军主任把各各班组的调车班长一一介绍给大家，以班组为单位重新安排了坐次。

待大家坐定后，高军主任非常严肃的讲起话来：“欢迎新上岗的全体同志，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是运转车间的正式职工。上岗前我要向大家提出三点要求：第一点，就是希望你们千万要把安全这根弦绷紧，安全是天大的事儿。出了安全事故一切都等于零。安全是铁路的命脉，永远是第一位的，记住了吗？”

台下八0人同时回道：“记住了。”高军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继续强调道：“第二点，就是进入班组之后，一定要服从调车长的绝对领导，因为铁路执行的是军事化管理体系。每个人都必须服从领导的调动和安排。第三点，就是时间观念。铁路工作强调最多的就是守时，大家要切记，时间是不允许有一分一秒的差错，他不仅涉及到全站各各系统的工作安排，甚至他可以影响到全路局的工作调动。更夸张点说他可以导致全国的铁路重新调整。”

说完高军喝了口水，又继续讲道：“一个微小的闪失，都有可能带来全国性的大影响。这决不是耸人听闻。类似的案例和历史的教训数不胜数，那一个端上台面来，都会让大家瞠目结舌、甚至是目瞪口呆的。这一点我坚信不疑，因此要求大家必须准时准点地完成每一项工作，然后迅速离开作业现场。任何一个小的疏忽、都将带来巨大的隐患，甚至可以酿造成重大或特大恶性事故。希望大家能够平平安安过好每一天，也就是安安全全上班，高高兴兴回家。不想再耽误大家的休息时间了，有些同志今天晚上还要接班呢。所以就讲到这里吧，散会。”

听完了高军主任的讲话，赵天成的心情有些小压抑，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沉重感。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吧。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就是很复杂的心境，会让人浮想联翩。

晚上是夜班。赵天成要回去睡上一觉再说。人们都散了，各走各地回家啦。和赵天成同路的还有三个伙伴，大家都得去坐6路无轨电车，所以一帮人一起结伴同行，边唠边往终点站方向走去--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半年过去了，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冬天。

早已经熟悉调车组工作的赵天成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生活过的很舒服，也很快乐。父母看着儿子能够自食其力也感到很欣慰，每天从家里出来时，赵天成总是把铁路服洗得干干净净，特别的那顶大盖帽是他的最爱，上面的那个铁路帽徽。被擦得亮晶晶的。本来就仪表堂堂的赵天成，再穿上全套的铁路服装简直就酷毕了。

这天晚上外面漂着小雪，赵天成在心理捉摸着，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在雪天里工作要格外小心，他不断地在提醒自己。半夜的时候又来了一勾活。调车长带着赵天成和‘漏子’一起去的。

由于雪天的视线受到影响，在一个弯道处，赵天成突然发现前方‘漏子’的信号灯被甩了出去，赵天成本能地向调车长发送了一个紧急停车信号。因为是处于弯道的位子，调车长发现赵天成的信号时，已经过了好几秒钟了。

隧着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赵天成被吓矇了。一个让他这一生都无法抹去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在一个弯道处铁轨旁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肉身。

‘漏子’是你吗？赵天成飞奔过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了一个没有双手的‘漏子’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回答声。赵天成泣不成声，调车长凭借多年的经验判断，完了，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他三步并两步。急忙跑过去一看，彻底崩溃了。疯狂地喊道：“漏子，你这是怎么了？”调车长上前看看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漏子’倒在血泊中。满脸也全都是血。两只手被齐刷刷的切了下来。调车长仰天狂嚎：“快点天成，快去喊人呢！”赵天成第一时间跑到附近的搬道房，给车站调度室打了电话。

很快通过与调度室协调，叫来了铁路医院的救护车。医生把昏迷不醒的‘漏子’抬上了车，然后四下里寻找那两只手，怎么找也没找到，这下可把众人给急坏了。站在一旁发呆的赵天成立刻钻到车箱底部开始寻找，很快就将那一双血肉模糊两只手拿了过去。

把‘漏子’弄走之后。赵天成呆呆地站在雪地上的，心如刀绞般的难受。这一幕太快了，根本没有机会让他去想什么，便已经匆匆结束了。他望着冬天的飘雪的苍天，发狠地狂叫了好几嗓子，这才让他稍感平静下来。一脸泪水的他，才缓缓地上了车，开始那天的工作。

第二天下班后，赵天成来到了铁路医院，当他看见“漏子”的一瞬间。天塌下来了。他泪如泉涌，又一次心如刀割般的疼痛。。

赵天成看着依然昏睡的‘漏子’。浑身上下到处都插满了管子。嘴里还打着氧气。他希望‘漏子’永远这样睡着，那样可以无须伤心，无须面对如此残酷的自己。因为他只有21岁呀！

赵天成极度伤心，悲痛欲绝地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