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灾祸

一个新的生命的出现是要在母体中孕育十月，而十月怀胎也是人们所共识的，可一旦超过十月却不出生，人们往往想到的不是什么好事儿，而是灾祸与灾星，而且时间越长灾祸越大。

梅娘怀胎至今已经三年，这原本就是有违常规之事，是为灾祸，再加上梅娘如牛的饭量却日渐消瘦的身体，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成为了灾星。

平常村子里的人见到梅娘一家唯恐避之不及，可今天所有人都围在梅娘家的院子外，只因梅娘今天分娩。

早晨梅娘羊水刚破的时候，梅娘的男人梅子壮就去村里找稳婆接生。可面对梅娘这个活稳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手，不管是加大酬礼还是把刀架在脖子上，稳婆都不愿去。

梅子壮没请到稳婆，却招来了村长一伙人。

“如果生出来的是个怪物，为了村子的安全，大家伙儿只好除掉他了。”这是村长的原话，语气不容反驳。

梅子壮没办法，烧了一锅热水，润湿毛巾，硬着头皮接生。可一个粗人哪里能做的了这种活啊，用力拽孩子再把孩子给弄伤了，只能靠着梅娘自己坚持，梅子壮却只能急得团团转。

孩子很大，怀了三年的胎不可能，而孩子一大受苦的只能是产妇。梅娘的全身也都汗水被浸湿，床单也已被抓破，梅娘疼的喘着粗气。

渐渐的，孩子出来了大半，梅娘的气息却越来越弱。梅子壮在床边紧紧的握着梅娘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梅娘，你要坚持住，孩子马上就出来了”，梅娘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但更多的像是一种解脱，可眼神却越渐迷离，涣散。

终于，在孩子全然而出的那一刻，梅娘也永久的睡去了，这个孩子一出生就要了他娘的命。

屋外。

长时间的分娩更让众人相信此子是个怪物，灾祸，不祥之物。议论之声不觉四起。

“这么长时间，恐怕真是个怪物。”

“这还用说？我早就说这是不祥之物，直接把那母子俩烧了多省事。”

“这都三年了，恐怕是个大祸害。”

“要不然咱现在冲进去直接下杀手，一会儿生出来就不好对付了。”

村长也焦急的跺来跺去，他要为村子的安全负责，真是怪物只能杀了，那个时候只能牺牲家来保全大家。可听到众人的议论，村长似乎也不愿赌了，毕竟时间已经很长了，他不能拿大家伙儿的命来冒险。终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大喊：

“所有人，武器准备！”

而此时，梅子壮领着那个孩子走出了房门。孩子没什么不同，只是出生就会走，但这和任何一个三岁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他从不说话，不知道是不会说还是不愿意说。

村民们似乎不愿意放过这个孩子，梅子壮在苦苦哀求，并答应搬出村外居住，以及村长的保证之下，村民答应了他的请求。

梅子壮自己一个人挖了个坟坑，找了两块木板，做了个简易的棺材，便把梅娘入葬了。然后梅子壮花了几天时间在村外搭了一间草房，带着那个孩子住在了哪里。

他给那个孩子取名叫做狗蛋儿，东西贱总是好养活的，可看样子这孩子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甚至给他母亲下葬的时候他连跪都没跪，更别提流眼泪了。或许他不懂何为父何为母，不知丧亲之痛便不会伤心，不会流泪，也可能他心如铁石，也或许是个傻子。

梅子壮每天既要出去打猎又要照顾狗蛋儿，加上要每月上交百斤兽肉给村子里，这是他和村民们达成的协议，他已经疲惫不堪了，自己打到的猎物却吃不到多少，饥一顿饱一顿，身心俱疲的梅子壮爱上了喝酒，喝的是最下等的糜子酿成的酒，苦涩，难以入口，杂质又多，可梅子壮却喝的停不下来。

每次喝酒都拉着狗蛋儿讲着从前的故事，讲述他的妻子梅娘的生活，怀着狗蛋儿时的痛苦。三年时间，把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熬成了骨瘦如柴的黄脸婆，甚至看上去都吓人。

梅子壮一口一个狗蛋儿，醉在了从前的回忆中。狗蛋儿却黑着脸，稚嫩的脸庞似有怒气，也不知他为何而生气。

平静的生活总是短暂的。一天傍晚，这个平静被打破了，梅子壮葬身狼腹，同行的还有几位打猎的村民，尸骨都没留下。到了回村的时间点，打猎的人还没回来，村里的人去山里寻时发现了衣物以及血迹，还有三条狼尸。

死人总是让人感到悲伤的，但今天村民们更多的似乎是愤怒。

“咱们村子什么时候出现过如此大的祸事，肯定是那子，他就是个祸害之源，出生就克死了他娘，现在又害死他爹，还害死这么多的打猎好手，要我说，就得烧死他，留着会死更多人的。村长你现在还犹豫什么？”一位老人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喷了村长一脸，因为死去的人中有一个是他的儿子。

其他村民也跟着大喊：“烧死他。烧死他。”

村长和梅子壮是好友，不愿看到这一脉就此断绝，才在那天力排众议，保下了梅狗蛋儿。可现在死的死，亡的亡，自己如何给大家一个交代，唯有杀了梅狗蛋儿，可这样梅子壮这个他的救命恩人就要绝后了。

村长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泪，“大壮哥，对不起了。”一转身偷偷擦掉眼泪，“将梅狗蛋儿带往祠堂，明早施以火刑。”

第二天清早，祠堂外就搭起了一座木头台子，浇上火油，梅狗蛋儿被绑在木台子上。

何为生何为死，梅狗蛋儿是或许不了解的，生母生父已死，不曾悲伤，自己快要被杀死，也不曾畏惧。

“点火！”一声令下，十数只火把丢向了木头台子，大火烧了起来。

许是天公作美，刮起了狂风。火借风势，越烧越旺，不足一刻，就烧到了梅狗蛋儿身上，整个人被大火吞没。

然而，狂风是暴雨的前奏。这哪是下雨啊，完全是老天爷在往下倒水。雨来的很迅猛，不足一刻，大火被浇了个干干净净，积水已没过脚踝。

梅狗蛋儿的皮肤干褶，渗出丝丝血迹，浑身被烟熏的黢黑，半边脸全然被毁，不长的头发也早被烧的干干净净，眼睛里散发出噬人的光芒，盯着在场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