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4

罗天卜咬紧牙关，想要抬起受伤的右手——可是他的右肩已经他碳化，一片漆黑，不停地有微黄的组织液从中渗出，顺着右臂从指尖滴落。超越人类阈值的疼痛让他的面庞扭曲了起来，但他此时的神志却格外的清醒。

“会死。。。”

罗天卜盯着天空中再次凝结而出的白日。

“这命火可是我的本源之力化成的，可是当年我经历生死劫时才好不容易酝酿而生的。特点就是生生不息，甚至重燃之后威力会更大。”祝明凰说到自己的本命道火的时候也是骄傲不已，随后便向罗天卜叹了口气，道：“像你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骄子，自从修道以来一路高歌猛进未尝一败，更没有经历绝望的死境，又怎么能懂得那顽强的生之意。”

听到祝明凰的话语，罗天卜沉默地低下头。此时，他的心中无比平静，疼痛似乎已经消散无影。祝明凰看着他，好像在期待着什么。终于，她看到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向她对视而来，这让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祝明凰，还不快点解决掉他，省的夜长梦多！”

烛九阴催促着祝明凰，他害怕罗天卜还有隐藏的后手，毕竟慕容殇都被他一击毙命。远处虚弱的慕容殇也是点了点头，畏惧地看着样子狼狈的罗天卜（注：天启境的武道修者都可以重塑真身，但是之前的慕容殇确实“死”了）。

祝明凰并不理睬烛九阴的话语，继续对着面前的罗天卜说道：“没想到你居然从我的命火中得到感悟——到是有我当年的风范——可惜因为你触犯了禁忌，所以留你不得。”

祝明凰话音刚落，半空中的白日便是蓄势待发，甚至气势更甚于上一轮。慕容殇和烛九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在他们看来，祝明凰终于要动真格了——这轮白日竟然让他们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而且是无尽的死亡，如果是他们面对这惊天一击，怕是连神魂都不会剩下！（注：如果神魂灭，就算是超脱境的强者也无法复原。）

可是，让两位老者意想不到的是，罗天卜面对着恐怖的白日却露出了笑容。这笑容中所包含的宛如临死之际的野兽一般的疯狂使他们惶恐不安——他们怕罗天卜真的有后手，可以在他死亡时带着他们一起陨落。

“既然没有活的机会了，那么就在死前大闹一场吧！哈哈哈哈！！”

罗天卜对天狂笑，就像一个神经病一样，但是在两位老人的眼里，那个发疯一般的男子却是那么的高大，让他们肃然起敬，也让他们的心情复杂了起来。。。

。。。。

“没想到竟然是‘你’。。”

慕容溪注视着眼前猩红的眼眸，身体居然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声音也是微微发颤，透露出了浓郁的恐惧。

“大姐，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少年向慕容溪问道，声音沙哑，显然他对面前的不可名状之物有着来自本能的忌惮。

“数万年前补天之时留下的祸害。”慕容溪对身边的少年说道。

“桀桀桀，没想到你这小崽子居然知道我，我还以为那些古族已经将当年大战的痕迹都抹除了呢。”

从那团黑雾中再次传出了令人惊惧的声音。

“小白，丢下我把，否则咱们两个谁也跑不了。”

慕容溪对着少年说到，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无奈，甚至带流露出凄然之色。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随即她从少年的胳膊中挣脱，将少年挡在身后，从娇弱的身体中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大气息。为了让少年逃走，她甚至不惜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

少年猛地一愣，当他意识过来后立马向前走去几步，肩并肩与慕容溪站到了一起。他向慕容溪耸了耸肩，对慕容溪笑着说到：“大姐，我罗白牙又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况且我可不想看到大哥伤心的样子——大不了就是一起死，黄泉路上也不会那么寂寞了——而且至少得撑到大哥来说声再见吧。”

“唉，你还是这个样子。”慕容溪笑着摇了摇头。

“呜呜呜，好感动啊，姐姐想要拼死保护弟弟，弟弟对姐姐不离不弃。。”

从黑雾中传出这样的话语，可是却丝毫没有任何对慕容溪两人的感情所触动的意思，只有嘲笑与戏谑。

“嘎嘎嘎，骗你的，你们的这些感情还真是恶心，听了半天我都觉得恶心。还是做好死的准备吧，我好久没有品尝人类的绝望了，还真是有点期待呢！！”

慕容溪与身边的罗白牙毫不慌乱，面对着黑雾中的不可名状之物爆发出了强烈的战意。

。。。

白日向罗天卜袭去，顿时将他吞噬在了火光之中。

看到这样的状况，慕容殇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对着烛九阴与祝明凰说道：“今日麻烦道友了，还请跟老夫一起小酌一杯放松一下。”

“好啊，好啊，记得要上好的仙露酒啊！”

烛九阴此时完全放松了下来，恢复那为老不尊的样子，他也是觉得罗天卜在那惊世一击中已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然而，另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祝明凰依然望着罗天卜站立的地方，还对他们示意他们噤声。

从白日造成的烟雾之中，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投影出一幅图画。看到那复杂的纹路组成的图画，再想想他们以前所看过的古籍。

“什么！！”

不管是慕容殇还是烛九阴都是目瞪口呆，就连祝明凰也是难以遮掩住自己脸上的吃惊。

“补天神图？！”

补天神图，只出先在传说之中的无上宝物，据说复刻了补天的伟力，此时他们竟然见到了！

罗天卜破烂不堪的身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的速度复原着，额头上显露出的神图散发出耀眼的神辉。转眼之间，罗天卜的身体便是完好如初。此时，他睁开了双眼，那眼神更加犀利了！

祝明凰沉默了，低着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再抬头看看半空中的补天神图低声自语着。

“不对，神图居然发出如此强烈的反应，甚至投影于空中，难道。。”

罗天卜在这时睁开了眼睛，感受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蜕变。然而，他的额头突然变得滚烫了起来，同时他攥在手心的玉佩发出了刺眼的红光。

“什么，溪儿有危险了！？”

罗天卜的内心突然变得焦躁不安，不顾面前还有三位强者，拼尽全力向古城冲去。

这时，慕容殇两人才从惊愕中挣脱出来，可是罗天卜已经跑出去了很远。当他们想要拦住罗天卜的时候，一道火墙突然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祝明凰，你干什么！！”

烛九阴他们转过身去想要斥责那女子，可是迎接他们的只有一声怒喝。

“闭嘴！”

祝明凰愤地瞪向慕容殇，让他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若是让我知道你明知封印松动却不禀报，我拿你是问！”

随即，她便是化作一道火线，向古城冲去。

祝明凰走后，慕容殇随即“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但真正让他神魂震动的却不是祝明凰凝视对神魂造成的冲击，而是祝明凰的留下的一番话语。

“我去请我族古祖，”他对着烛九阴说道，“你最好也去搬下救兵吧。”

烛九阴沉重的点了点头。

。。。

“大姐。。这。。可不妙啊。。”

少年对着慕容溪露出惨笑。他脸上鲜血已经凝固，看上去是那么凄惨，身上更是千疮百孔，甚至可以看到伤口中露出的断骨。

“是啊，”慕容溪也是一副惨样，脸上毫无血色，双臂无力地耷拉在地上，“萝卜头那家伙事后一定会很自责气恼吧，就像以前那样，想必一定十分搞笑。”

“是啊是啊，每次大哥生气的样子都搞笑极了！”

如此绝境中，慕容溪却轻笑出声，白牙也跟着笑了，可是那笑声中只有无尽的伤感。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啊。”

说到这里，慕容溪的眼神中也是透露出了失望之色。看到慕容溪的表情，白牙懂得她内心的感受，拼命地想要挪动到她的跟前搂住她，可惜却摔到了慕容溪的怀里。

“抱歉。。啊。大姐，我。。不是。。故意的。。，可是。。真的没。。力气。。了。”

白牙扭头面向慕容溪，尴尬地笑了笑，他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却还是支持不住昏死过去了。

“桀桀桀，都已经落到如此田地了却还是不绝望吗？”

慕容溪背靠牢房坍塌后形成的废墟，看着渐渐逼近的黑雾，双目中没有伤心，没有痛苦，更没有绝望。

“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何好怕呢！？”

她最后看了眼怀中昏迷不醒的白牙，慢慢闭上了眼眸。

“可惜到死也无法在见他一面了啊。。我的爱人啊，来世再见吧。”

她静静地等待这死亡的到来。可是，那死亡的感觉却没有如期而至。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忽然感受到了久违的感觉，温暖，像是投入到了太阳的怀抱。这时，她终于忍不住了，热泪从眼眶中迸出。

“是。。是你吗？”

她的声音此时应激动而颤抖了起来。

“是，是我。”

罗天卜回答道，声音中充斥着自责。

“抱歉，。。这么晚才来，让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罗天卜的眼睛湿润了，发生在他最重要的两个人身上的惨状让他无比自责，也无比愤怒。

“没事啦，你也知道我不会生你的气的。”她看着面前朝思暮想的面庞，笑得是那么灿烂，“能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你，真好。”

她的手无力地落到了地上，脸上的笑容仿佛定格在了那里，像她以前一样美。

“啊啊啊！！！”

罗天卜撕心裂肺地哭着，泪水夺目而出。

“不，我不要你们死！。。对，还有补天术！溪儿，我马上就救你！”

补天神图发出更强烈的光芒，向慕容溪两人射去。

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罗天卜怀中慕容溪的身体却是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

他这时终于绝望了，仿佛失去了一切力量地瘫倒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呢喃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溪儿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你都不帮我，什么补天之术，都是骗人的，要不然你把溪儿救回来啊！！”他逐渐嘶吼了起来，双目通红，而眼泪早已流干。

祝明凰看到罗天卜的样子，心里也对这对苦命鸳鸯感到十分的难过，想要安慰一下他，可是却欲言又止。

“没错，都是他们造成的。”他放下怀中的两人，转过头去看着祝明凰，目光中带着凌冽的杀意，让她都感到心悸，“若不是你拦着我，我又怎么会来迟！！”

祝明凰刚想要说话，一阵声音便是传人了她的耳朵。

“啊哈哈哈，女娲你个臭婆娘还是死了吗，看来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了！！啊哈哈哈！！”

“它”，被黑雾包裹的不可名状之物，不停地向罗天卜逼近，就像野兽捕猎时所做的，只是显得那么急不可耐。

“愤怒，多么强烈的愤怒啊，真的忍不住想要大饱口福了。”

看着黑雾，祝明凰眉头一皱。

“现在应该做什么你不知道吗？”祝明凰对罗天卜喝到，甚至用了道音。

“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些伤害我挚爱之人的家伙，都该死！！”

在祝明凰看来，罗天卜此时已经疯狂了，仇恨将他的双眼蒙蔽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她觉得罗天卜疯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在这种状态下冲击圣境，你是想被心魔反噬吗？！”

顿时，漫天下起了血雨，带着如洪水般的杀意向祝明凰落下。

“八大原始神符——‘杀’字符？！”

符意之中散发出的杀意让祝明凰的娇躯都颤抖了起来。而此时，她甚至不是罗天卜主要攻击的目标！

滔天血雨向悬在罗天卜指尖的“杀”字汇聚而去，随着他手指一弹分成里～那个波向祝明凰与那黑雾冲去。

“什么！？盘古当年所留的杀字符！？”黑雾中的存在此时惊惧交加，因为组成它身体的黑雾竟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融着正如挡在祝明凰面前的火墙一样。

“啊啊啊，真是糟糕呢。”那不明的存在好像突然恢复了，其身上的黑雾居然变得比之前还要浓重，“好不容易才让这道分身逃出去，此时却不得不用掉了——不过，能除掉你这个威胁，也是挺值得的。”

霎时，这片天地突然变得昏暗无光，只有一双猩红的巨眼在半空中朔地睁开，其中所散发出的恐怖气息使周围的环境冰冷到了极点。

罗天卜豪迈地大笑起来，扭头看着祝明凰，眼神中充满着复杂的感情，对着她说了些什么。

祝明凰听到她的话后也大笑了起来，“傻瓜，你果然是个傻瓜。”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带着悲怆与惋惜之情，“一路走好！”

“嗯。”罗天卜向她点头致意，然后就面向天空中的猩红之眼，抬起来右手，画了一道线。

同时，从祝明凰的身体中冲出滚滚的七彩火焰，化作一只火凤向罗天卜冲去。

此时，罗天卜的额头发出万丈光芒，仿佛要刺破黑暗，而他在光芒的衬托下显得那么英武，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能在此生的最后时刻豪壮一回，死而无憾！‘灭’！”

“什么，你要自爆神图！！不！！！”

。。。

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从地面生疼起来。烟雾散去，整个星落平原都是变成了一片盆底，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和遍地的碎石——除了一座古堡与一位少女立在爆炸的中心。

祝明凰此时面无表情，显得是那么的阴沉——就像那古堡一样。她看了看远处那些强大气息的主人，长叹一声，消失在原地。

。。。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从漫天尘土中，有一道光芒一闪而过，向着西北方冲去，落入到一座古亭之中，一个男子的手里。男子默默的地看着手中的事物，想起他先前的主人，长叹一声：“敌犯我乡山河破，何人能够救九州？唯有我辈英杰。浴血沙场身难还，孰求留下千古名？纵然死而无名，何悔！？”

遥远而悲壮的战歌萦绕于此，连天地都发出了呜咽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