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清醒

锦朝见到绣渠气息平稳后，才走到门外。薛十六见她出来，立刻跪在庑廊下面，无不自责地道“大姐，这是卑职失职，她为您和夫人立了大功，卑职却害她这么惨，要是卑职能早些去，她不定不用受这个罪”

锦朝忙扶他起来，这习武之人要是倔强起来，那也是十分倔强的。她劝他道“这如何怪得了你，宋姨娘就是存心要她死，你早些去她也不会更好些。再要不是你，这丫头或许活都活不下来了。”

薛十六连忙摇头称不。他五官端正，看上去十分正气，此时看着锦朝的目光已有了些恭敬“她能活下来，还多亏了大姐。”他想起自己在门外听到的，大姐有条不紊地吩咐那些丫头婆子帮受伤的丫头清洗、包扎、喂糖水，一般的闺阁姐见到如此惨状肯定吓得魂都没了，哪能像她一般冷静。

大姐如此用心，也不过是对一个下人而已。真的，这个丫头要真是死在偏院了，于顾锦朝而已利害关系也不大。她想救这丫头，不过是出于一份情谊。

薛十六倒是对顾锦朝多了几分敬佩。

锦朝“我也不敢居功，先不这个。我想请问一下你，你在那里可看到别的物件”

薛十六难免疑惑“这碧涛阁的耳房里都是些发霉的家什，不知道大姐想找什么”

若是那里真有什么，青蒲也必定会发现。锦朝叹了口气道“要把这事算在宋姨娘头上，她必定不会认的，如果碧涛阁里有什么她们留下的物件，倒还能一两句。”她想想又觉得自己多思了，即便真能证明是宋姨娘所做的，那又能怎么样，绣渠不过是一个下人，宋姨娘最多在下人间传出个为人刻薄的法。

这正如留香疯了之后被她赶出府去，大家最多在背后议论，却不会真的来指责她。

薛十六迟疑问道“不然卑职再去碧涛阁查看一番”

锦朝摇头道“这倒是不必了，您今夜忙这么晚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现在已经是子时三刻了。

薛十六自觉愧对锦朝，抱了拳不再什么就退下了。

第二日卯时过两刻，宋姨娘便起床了。巧薇打开槅扇，窗外的天还透着深蓝，听得见隐约的虫鸣。她替宋妙华梳头，又拿了一对白玉如意耳坠、一对青宝石耳坠，让宋姨娘看看该戴哪个。

宋姨娘想起自己前日去鞠柳阁给顾德昭请安，在旁边的罗姨娘就戴了一对白玉如意的耳坠，她年轻，肌肤娇嫩白皙得胜雪，一对白玉耳坠更衬得她温婉柔和。是男的都会喜欢如花似玉的美娇人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将要三十了。虽然看上去美貌依旧，但毕竟不年轻了。要是不想个法子把顾德昭留在她这儿，时间一长，她就更没有子嗣上的希望了。

宋姨娘拿了青宝石的耳坠。

门外有个梳着攥、穿青布麻衣的婆子走进来，话没开始，先扑通一声跪在屏风旁边。声音显得十分惴惴不安“姨娘，绣渠不见了”

宋姨娘侧过头瞧了一眼这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青宝石的耳垂清幽的光映照着她的侧脸，格外冰冷。

她慢慢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让打死扔出去了吗。”

婆子骤然紧张“这这惯例的做法，是不会一次打死的，一般是打得浑身是血，再扔在房里等她自己死。这是折辱犯了错的丫头的法子奴婢也是如此，趁着夜黑的时候，和陈婆子一起把绣渠套了麻袋，扔到碧涛阁一通打，想着等几天再去收拾，她就该死了。但是但是今儿早奴婢去看，发现绣渠不见了”

宋姨娘起身，冷冷地盯着这婆子“了打死就扔，谁要你们拖几天的”

她转了几圈，又问“你们在碧涛阁那边有没有什么留下什么东西”

婆子连忙道“奴婢们做这事很心，什么都没留下。不过绣渠伤得很重，已经是不能走动了，定是有人把她救走的”

宋姨娘目光一寒，她想起今晨刚起床时，外面丫头来，清桐院的佟妈妈连夜出了顾家，是去请柳大夫过来。顾锦朝这些日子三天两头请柳大夫过来，她也没有在意。

现在想想，这半夜三更的去请人，实在是可疑

但是顾锦朝为什么要救绣渠她才不相信顾锦朝有这么好心，会在意一个丫头的生死即便她有心想救那个丫头，她又怎么会知道人在碧涛阁里

宋姨娘手指扣着黑漆的台面，目光突然落在内室的大理石彩绘围屏上面。

昨天顾锦朝给她送屏风过来，是要给她当礼的。还不要她放在耳房，非要闹腾着把没人住的西厢房统统打开看一遍，才把屏风放进去。她当时莫不是怀疑人藏在她这儿，才想了法子来看看的

她还真是聪明

宋姨娘冷哼一声。

那来禀报的婆子心翼翼地问“姨娘，您看这事如何是好要不然咱们再去把绣渠要回来。”

宋姨娘看了她一眼，这些婆子徒有力气，却实在愚钝

“这几天可有人来问过绣渠的去向”

婆子想了想才“只有清桐院一个叫雨竹的丫头问过，我按照您的吩咐，绣渠是回去探亲了。绣渠又没有别的要好的丫头，连和她同住的秋华都没过问”

宋姨娘松了口气，没人问过就好。她又“我们如今和顾锦朝剑拔弩张的，旁人也知道我们关系不好，他们院里的丫头要是我们的不好，便可直接回是恶意中伤。今后再有人问绣渠，就这丫头是失踪了，没有人见过，把临烟榭撇得干干净净的，知道吗”

婆子忙点了头，宋姨娘又罚了她和陈婆子三个月的月例算作惩罚，也就算了。

虽然绣渠人是她这儿的，也是在她这儿不见的，但是谁又能她的不是顾锦朝要是想救一个丫头来对付自己，那也是太可笑了。

宋姨娘坐回妆台前，巧薇帮她簪上簪子，是那根鎏金的梅花簪。

宋姨娘看了一眼簪子，问巧薇“那东西怎么样了”

巧薇恭顺回答道“您放心，奴婢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没有差错。”

宋姨娘淡淡地道“对付大姐，可要谨慎些才好。她母亲是个锯嘴葫芦，一贯不喜欢也不喜欢争，虽然事事练达，却不足为惧。大姐狠得下心，又够聪明实在是难对付得很”

巧薇“再难对付，您不也能对付过来吗。”

清桐院这边，锦朝却一夜没合眼，人命关天，柳大夫听了后二话没，收拾箱奁跟着佟妈妈走，丑时就到了顾家。给绣渠包了伤处，又煎了药喂她喝下，绣渠的脸色终于也红润了起来。

佟妈妈也跑了一夜，人十分疲倦，毕竟是年纪大了。锦朝让她先回去歇息，自己亲自送柳大夫出垂花门，给了一百两银子。柳大夫连声推辞不要“您给的那几坛子秋露白可值好几百两”

锦朝也不再勉强，却吩咐了厨房的管事，提一些肥鹅烧鸡送到柳大夫那里。

锦朝让采芙特地给绣渠腾了一间厢房，青蒲把她抬进去。几个丫头守了一夜，绣渠一直到辰时才醒过来。

她醒来之后先看到雨竹，愣了一愣就连声哭起来。旁边青蒲早备好白粥喂她喝下，几天几夜没吃东西，刚才不过是喝了梨糖水，绣渠喝得狼吞虎咽。锦朝看着松了口气，食欲这样好，内里应该没有大碍。

绣渠喝完粥，似乎才注意到周围有这么多人，手便有些紧张地抓住被角。

雨竹拉着她的手跟她“你不用急，这是姐的清桐院，没人敢来伤害你的我们青蒲姑姑昨晚把你从碧涛阁救出来，你当时伤得十分重，现在感觉可还好”

绣渠愣了愣，她看到了大姐，还有大姐的贴身丫头。声道“是大姐救了我”

雨竹又难受起来“是大姐救了你，这也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宋姨娘打伤”

绣渠话还是有些吃力，闻言却又哭起来，边哭边“她们套了麻袋，把我扔到地上打，踹，用鞭子抽，我我一直喊疼，她们就用鞋袜堵住我的嘴。还用剪刀扎我我不知道我犯什么错了，我求饶，求姨娘饶恕我，姨娘她一直都没出现”

“我好害怕，又好疼，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绣渠的眼睛里充满劫后余生的惶恐。

雨竹忙“没事了，没人再打你了她们不敢来大姐这儿打你了”

绣渠擦了擦眼泪“雨竹，你能扶我一下吗我想给大姐磕个头。”

锦朝上前扶住她，轻声道“救你是应该的，不用给我磕头。你现在伤得重，等养好身体再别的”她又让雨竹和雨桐好好守着她。

绣渠也是被她的事牵连，既然她能救绣渠，那救了也没什么。等绣渠伤好了，无论是要出府还是想某个差事都好，自己也不会勉强她。rs关注”hongcha866”微鑫公众号，看更多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