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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乱起萧墙 七

大唐天宝八年的六月末,因关中旱情略有减缓,一度曾经因流民惊扰的长安城也重新现出生机来。而再过一月有余,便是当今玄宗皇帝的寿辰,朝廷自开元十八年起便定下的千秋节。

唐玄宗李隆基一生功过难评,但对于自己的生辰倒也从未指示过要行铺张大礼,只是每逢千秋节时,皇宫内外都会有庆典,而他也不过是颁些酒酺之类的赏赐,有时也会登上花萼楼这般高处,让京城百姓一睹天颜。《旧唐书玄宗本纪》曾载:开元十八年“八月丁亥,上御花萼楼,以千秋节百官献贺,赐四品以上金镜”。描述的便是这等景象。

只是自从过了六十大寿之后,玄宗便忌讳年老,更不愿人常提起自己年岁,因此这几年来的千秋节,除了官员,百姓得些赏赐外,其实过的却是平淡的紧。宫人传言,这都是因为杨贵妃入幸,老夫少妻之下,便是如皇帝也有了顾忌。不过这等闲言碎语也只是道谣传而已,毕竟谁也不敢当真去开当今天子的玩笑,除非那人是铁了心不想要脑袋了。

然而,大千世界,无人不有。此刻长安皇城南面太平坊里一间宅子中,正有几人对这皇帝的寿辰在商量不止。

这座两进三出的院子是户部侍郎王銲一年前置下的,本来这太平坊距离皇城甚近,地价也是不低,以王銲的俸禄却是未必便能买下,但他有一个做京兆尹的哥哥,便是当朝红人王鉷,因此要在这长安城中置一座别院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不是皇城之内,其余各坊却是任他挑选了。

而如今聚在他家中的,一共四人。他自己同另外一名身高体厚之人端坐上首,下面于左右分别坐着一人。这几人中,同王銲坐于一道的是左龙武军昭武校尉名唤邢縡,他今年三十有四,父亲和叔叔都曾立有战功,也先后战死在了沙场,因此倒也算得忠烈之后。只是到了他这一代,长安禁军实在已经蜕变成了皇帝出行仪仗和当朝权贵们的杂役帮闲,别说打仗,就是一般的舞刀射箭也早已疏殆多时了。是以,这邢縡年过三十却只在左龙武军混了个昭武校尉的名头,要知他父亲不到三十那年就已经是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了,比他现在整整高了两级。

而坐在下首左边的是左龙武军致果校尉张德广,此人是邢縡的下属,也是他的心腹。二人常在一道抱怨禁军战力太弱,连带对时下武风不盛也是极为不满。至于右首那位叫做厉风的却是右羽林军翊麾副尉,他是邢縡的妻弟,因为同在禁军,是以平素倒也常混在一处,或针砭时弊,或酒醉发怨,总之是同道中人。

各人闲话一阵之后,便听那王銲当先言道:“如今天子日渐昏聩,眼看朝政已经落入李林甫,杨国忠等人手中。这两人不学无术,却又极善钻营拍马,得大权之后,尽力排挤忠良,又陷害无辜。这几年来,长安城中屡兴大狱便是明证。我等或为大唐官员,或为扈从禁军,若不适时发动,请圣上重新振作,便是大唐的罪人。是以,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众不知位对此可有异议?”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旁的邢縡接着道:“王兄说的极是,我们禁军弟兄感悟尤其深切。”顿了一顿,便又愤然道:“哼,想当年关中禁军乃我大唐军中之精锐,可如今呢,一般的禁军竟连豪门大户中的一个长随都不如。兼之军中鱼龙混杂,又久不经操训,若真遇上战事,只怕临阵脱逃的倒是我们禁军了。而朝廷开边既用不上我们,凭借军功而图薪饷之事自然也指望不上,想不到我等军中忠良之后,竟落到如此为人牵马洒扫之地步,真是令人羞愧欲死啊。”

听着这话,同为禁军的张,厉二人自然都是感同身受,当下便听那张德广怨声道:“邢兄弟说的对啊,如今的禁军都成了花架子—中看不中用。那领着手下弟兄轮值太极宫宿卫时,竟被那群飞龙儿嘲笑,说我们是什么绣花枕头。我呸,若非记着大哥吩咐,老子早带人把他们废了。不就是仗着一个高力士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奶奶的,想当年我老张杀吐蕃贼子时,这帮子还在娘肚里呢!现在居然骑到我们头上了。”

他为人粗鄙,已近四十却仍不过是一个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眼看提升无望,这肚里的鸟气早已憋了许久,现下正碰上机会,当然要发泄一番。只是他性子固然粗犷暴躁,却也并非只是寻常的卤莽之徒,否则这等事关重大的密会自然也不会轮上他。因此,他瞧着几人脸色,怕他们怪责自己言语粗俗,随即又道:“大家莫要怪我乱说,这事厉老弟也是知道的,邢大哥和王大人你们若是不信,一问便知。”说着,便看向那一旁还不曾发话的厉风。

后者却同他相反,平素最不擅言语,有了心事最多也只同邢縡一人说道,但此时见对方把话头抛向了自己,而且眼下又只这几人,当下便不得不沉着嗓子道:“确实如此,如今宫中宿卫虽然仍由左右羽林军和左右龙武军执行,但实际负责巡视监管的却是飞龙厩的人。他们本来只专责宫里御马并出行仪仗,但现下却已然盖过了我们两军。我听手下人说,他们私下早已自称飞龙禁军,大将军便是那高力士。宫中马匹众多,这些人也是个个衣甲鲜亮,哪像我们,要钱没钱,马匹,甲仗更是缺缺,全无一朝禁军的样子,也不知何时会被他人取代啊。”

他平日里不常说话,如闷罐子一个,但却也不是傻瓜呆子。他身为羽林亲军,比之其他人所在的龙武军更接近皇帝,知道的事自然比旁人要多上一些,因此所说之话,却也独有一番见地。

眼看向来老实巴交的妻弟也是一副郁郁不满的样子,邢縡心中把握更大,当下只见他肃然道:“事已至此,所谓时不我待。我们若再这么空自等待,到头来只怕等到的只是我大唐朝的衰败罢了。当然这只是往大处说,细处来看,我等若不争取主动,年复一年,地位日下。正如厉校尉所言,怕是不等我们归老,便被人取而代之了,到时家中妻又由谁来照料。大唐禁军竟沦落至此,尔等难道不为之可惜吗?!”这话一出,众人念及目下处境,一时都是愤慨难当,真想立时便去那太极宫与皇帝理论了。

眼见火候已到,便听那邢縡又向张德广道:“张校尉,我交托与你的事情,办的怎样了?”

听着这般称呼,那张德广立时将方才的匪气敛去,恭声道:“回禀大人,左龙武军万骑营逾千兵马都已在我等掌握之中,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包管能做到出其不意,一击即中。其中三名陪戎校尉和一名宣节副尉都已写下血书,誓言决无反悔。现下该当如何行动,敬请大人下令。”

听了这话,邢縡侧首同那王銲相视一笑,随即便道:“如此甚好,张校尉办事果然深合我意。现下,我同王大人计议已定,为振我大唐军威,复兴我大唐社稷,我等已决意起兵谏上,日子大约定在千秋节前一月,即七月十四或十五。因此,今番召你们前来,却是要看看大家意思如何?”

今日这次密晤,在场之人都是邢縡亲信,是以大多都知道些内情,但这回他当众说出,几人或精神振奋,或心存顾虑,却并非一般模样。

而那厉风显然属于后者,只听他迟疑道:“大人这般行为着实冒险,如若一个不善,可是祸及全族的大罪。而且如此兵谏未必真能影响皇上,大人是否当三思而后行?”

耳听此话,连那邢縡也想不到自己这位舅子竟然如此胆,不过此人任职羽林亲军,对宫中动态比较了解,此番起事却是断不能少了他的,何况这人现在也算是自己亲族了,于是便向他解释道:“休说此事事关我等荣辱,单是这江山社稷也是我等义所不容的。现下只论同意参与与否,至于详细谋划,过会儿自然揭晓。”言毕,便目光霍霍地看向对方。

听对方这般说话,素来谨慎的厉风也不由心下微叹,道:“既然如此,那末将自然不敢有何异议,两位大人如何吩咐,我便如何去做就是了。只是……”略一停顿,他看了看邢縡脸色,方又嗫嚅道:“……只是姐姐是否知道这事?”

听他如此问道,那邢縡却并未有何不豫之色,只淡然道:“此等大事,却不便妇人家知道了。你也谨记,此事非同可,回去之后切不可同你姐姐提起,明白吗?”

厉风耳听他这般嘱咐,心中一黯,口中却应诺称是,当下也不再多说。

见在座几人都无话说,邢縡这才敛容道:“好,既然大家心意一致,那我们便说说起事细节。这里却还须麻烦一下王大人。”

他话刚说完,便见那王銲已然拿出了一幅京城长安图,画面展开处,只见其上已经以朱笔画上了许多记号,而最为清晰的便是一个笔直的朱红色箭头,箭尖指处正是瑞王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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