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着急

而原钰，此时正心急火燎的找少英。

他自听说妖族攻打警世真人府时便有些疑惑，虽说他的身份只有妖皇以及妖君们知晓，但小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便去攻打仙人府邸，肯定是受了妖皇或妖君的指示，他本不甚在意，可竟听说已经打死了几名仙童，便不免大为光火，他与仙童急急忙忙从地府回到警世真人府，果然见地上血迹斑斑，几名仙童，还有几个小妖毫无生机的趴在血泊中，显然是不活了。

他将事情处理完，妖族小妖们全都退去，将府邸的仙侍仙童们都整顿妥当，狼藉扫清，便觉有些不对劲，正待回地府，便见从不出地府的孟婆匆匆赶了来，说是阎君不见了！

他心里咯噔一激灵，心头便有了计较，已然清楚了所有事情，他担忧少英惨遭毒手，一路摇摇的来了千紫殿，向倾离质问，哪想竟听倾离说，位于少英胸中的那颗玄玉珠已经被取出，至被取出的时间已经有了半日，估计少英早就死了，心里便越发惶惶。

他从千紫殿出来后，再不敢耽搁，驾了祥云便急速返回妖君寒镜说的出事的地方，但见空地上徒留一滩血迹，却不见人影。他心内纷乱忧虑，便一刻不停的沿路细细寻找，却一无所获。

一个月后。

万华山是重华上仙在凡间的封地，据说，他自幼生长在此，在未修炼成仙时，也是万华山的山头一霸。

重华仙邸建在万华山的半山腰，是一栋好大的红房子，红房子建的四四方方，所用的红土砖是用万华山中特产的红土打造成长长的板条形状，屋顶用了碧绿色的琉璃瓦，能最大程度的接受白日里的光照，地下铺着细细的白色卵石，四方支着巍峨的白玉圆柱，既富丽堂皇，又古雅可亲。屋子外面围了好大一片花圃，花圃中是万华山特有的黄色菊花，成片成片的闪着耀目的黄，那黄色延伸到满山满野去，整个山上都是耀眼的、灿烂的黄色，像是太阳落在了万华山，将整个山都烧着了，给人一种眩晕的、不真实的感受。

少英在万华山住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来，重华每日都会为她送来一粒疗伤仙丹，可调理了这么久，少英的身体并不见好转，反而日渐虚弱。

重华急的抓耳挠腮，不晓得其中的关键。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你这身子到底是怎么了？”重华颇为急恼。

少英未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胸膛开了一个破洞之后自己是否还能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这一个月来，她日日想，夜夜想，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那些琐碎里的温暖，那些吵闹中的真心，那些静谧的时光，都是少英心中最美的回忆。

想了许久，她倦怠的闭了闭眼，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与之相处了几千年的人忽然变成了妖族之人，他们相处这么久，难道一切都是假的吗？难道连感情，也是假的吗？

“我还是将警世真人找来吧，你要是在我的府邸仙逝了，他不得生吞活剥了我！”重华不明事情真相，颇有些郁郁的道。

重华正说着，便有小仙急匆匆来通报：“上仙，外面有一位自称警世真人的男子拜访。”

“哟，他自己倒找来了！”重华邪气一笑，对小仙道：“请他来正厅。”

小仙退下，重华转过头对少英道：“我且去会会他，你等着。”

“别，别！”少英鼻子里忽然一酸，胳膊上也不知从哪来了劲，一下子抓住了重华的衣袖，重华转过头，颇有些莫名的看着她，见她征然无声，半晌竟落下两行珠泪来。

少英抬起手揩了一揩，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件事还需要面对面讲清楚，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的，故转了话头，道：“你去吧，请钰……，请警世真人来见我。”

重华不知她的心思，但见她面有悲色，便轻轻的应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少英的手背，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来，郑重道：“你且放心。”

万华山正厅中央，原钰静静的立在厅堂中央，平日里总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他，此时竟一脸萎靡之色，眼窝深陷，眼神无光，面色如灰，下巴上竟突突突的冒出了硬邦邦的，黑乎乎的胡子根，显得越发颓废、消沉。

重华见了他简直要吓一跳，他怎么也想不到像原钰那样自律的人也有这种时候。他抿了抿唇，思虑的神色已经化为了笑意，他笑意满面的迎出来：“此等良辰美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又像是刚刚看到原钰一样，露出惊讶的神色，怪叫一声，连连道：“哎呀，这不是警世真人嘛，你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原钰不想与他打秋风，单刀直入，问：“重华上仙，我此次前来是为寻地府阎君，近几日，上仙可曾见过少英？”

重华依旧笑着，只是闭口不提地府阎君少英，道：“真人，你来的真是巧，正好我刚刚得了一味好茶，不来品品？”

原钰面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他拱手谢绝，道：“若是少英不在，我先失陪了。”原钰转身便走，只听背后重华啧啧有声，摇头晃脑道：“真可惜了我那好茶，既然警世真人不想承这个情，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万华山的好茶自有重情重义的人来品，警世真人好走，不送。”

原钰脚步一顿，听重华似意有所指，便回转了身子，脸上挣扎着露出一抹笑来，道：“我大老远来了，不尝一尝万华山的好茶那实在太遗憾了，如此，便叨扰了。”原钰说着往四周扫了一眼，见正厅中的椅案均由白石打造，颇为别致，他走到大厅两侧的客座上坐下，压下心头的焦急，装作若无其事，镇定自若的模样来。

重华重华坐在正厅上首，嘻嘻一笑，随即吩咐小仙童去沏了茶来，是黄橙橙的菊花茶，小小的、细细的干瘪菊花在热水中开成一朵绚烂的、充满生机的花，花瓣重重叠叠，繁复又漂亮，在水中浮浮沉沉，散发出幽幽的淡香来，沁人心脾。

重华含笑道：“警世真人且尝尝我们万华山所产的菊花茶，较之孟婆茶坊的茶如何？”

原钰见细细尝来，只觉满口清香之气萦绕心田，将他心头的火气都压下了几分去。他道：“确是好茶，口齿生香，与那孟婆茶不相上下，各有所长。”原钰品评完，又道：“现在茶也喝完了，重华上仙可否带我去见少英？”

重华摆出一派祥和的仙人之姿，他心里也记挂着少英的伤，便不再为难原钰，起身道：“警世真人请随我来。”

重华带了原钰自大厅出来，走入后院，后院中花草树木生机盎然，石子漫成的甬路掩映在花草中，蟋蟀蝴蝶飞舞跳跃，如此精致的景观中掩映着一间小屋。

小屋不大却甚是精致，推开暗红色的木门，便见一张山水屏风，转过屏风，只见一张圆案，两旁三两木桌，桌上摆放着三两花瓶，花瓶中插着新鲜的花，花上还残留着清晨的露珠，想来是今日清晨刚刚采摘来插上的。视线再往里，便看见了一张雕花木榻，少英躺在榻上，面目苍白，身体消瘦了不少，整个人散发着将死的气息。他闭着双眼，似正睡着。

原钰大惊大慟，他急走几步，捉住少英的脉搏，这一动作，使少英自睡梦中悠然转醒，她微微睁眼，见原钰正在自己眼前，心里霍然一喜，可又想到妖君寒镜的话，那喜悦之情又渐渐的消失了。

她自原钰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平淡道：“你来了。”语气细弱游丝，十分无力。

少英自小体弱，原钰为此没少操心，甚至还学了一身的好医术。此刻摸她脉搏，感觉到她体内真气紊乱，脉象大乱，知道她如今生气已去，凭借仙丹之力，最多也只有百日可活。他心头心绪大乱，只觉乱糟糟的如同一团凌乱、打结、肆意交缠的乱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他张口结舌，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半晌，只轻轻道：“对不起。”

“对不起？”少英的眼睛半睁半闭，心里哀哀凉凉，她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只道是寒镜故意欺瞒自己，钰兄未免便真的是妖族之人，可如今，她还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他竟先说了对不起！可不就代表着发生的这一切的事情他都知道，竟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害了自己么！

欺骗了她的爱情，欺哄了她的信任，甚至要她的性命！

难道，自己在他心里，当真一钱不值吗？

少英望着眼前男子淡薄的脸，他的皮肤如玉般温润，眉眼似月光般又柔又淡，整张脸的线条简洁柔润，是见惯了的模样，可现在，她只觉得十分陌生，好像与自己认识了五千年的那个原钰并非眼前这个清雅却又寒凉的男子。

她认识的那个男子会为了她下厨做羹汤，会因为自己的无理要求全力以赴，会带着宠溺的笑包容自己的过错，他也会斥责自己，只因为自己不爱惜自己……都过去了啊，全部都是假的，少英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拥有他了！

她的眼里不禁流下泪来，泪珠蜿蜒在脸庞上，像一条小小溪流蜿蜒在山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