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倒流

穷途末路了吗。

这是我第三次在心底问自己，也是最后一次。

穷途，穷途……天无绝人之路！

“天无绝人，地无绝心。

以我灵血，破除万禁。”

在这个上一个破禁术的时效即将消退的时候，我发动了第二次破禁术。

从未有人在使用完一次破禁术之后再使用一次，不仅是因为这术法仅仅只有我们师门、也就是师父、我、齐祯和小蝶儿四人知晓，还因为不到生死关头，这破禁术是用不出来的。

一般使用一次破禁术都解决不了的情况，那么使用第二次也就完全没有意义，因为即便是修仙者也会在内力消耗完毕的时候失去战斗力。但是如今的时辰，恰恰给了我这个机会。

内力仍然留有一丝，不至于失去完全的战斗力，堪堪足以最后使用一个术法。

口诀最后一个字吐出的那一刹那，胸口一阵滚烫，随即我就感觉自己重新拥有了力气。

还真的能用啊……一时间我也有些呆了，因为除了自家师门以外，再没有其他地方有着对于这些个术法的记载，所以即使是使出来的我，也从无把握。我甚至想过自己会因为再次使用而死，又或者完全没有什么用，然后再掉进天机兽的大嘴里永无出逃之际。

手里的净魂仿佛也是受我重新拥有的力量影响，本是黯淡无光的剑身再次发起亮来，个中隐隐蕴含着鼓舞之意。

“净魂。”

我喃喃道。

一时间，昏黄的沙土停止了在空中翻腾，然后便以一种同原先运行方向完全相反的轨迹移动着。

沙土倒流，白日复升。

已然下降至地平线的日头缓缓上移，再上移，颜色也由朱红改为了金黄，最后停留在天幕之上熠熠生辉。

虽然不知道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越到正午，天机兽的实力便会越弱，我没有不珍惜这大好机会的道理，于是腰部瞬间发力，一个后空翻就翻离了天机兽攻击的范围。

然后迅速出剑，再躲避，出剑，再躲避，又伴随着傻鸟适时到来的尖鸣声，我终于将底下的五只天机兽解决完毕。

一只又一只的庞然大物在我剑下成为亡魂，进而变成了虫子。

傻鸟见此，本是疲惫的双目又睁大，嘎嘎地叫着，拍动着双翅到了我脚下，低头吃起了它最喜欢的食物。

边吃还不忘边抬头瞧我一眼，个中蕴含的欣喜和感激不言而喻，不过……此刻的我只能够凭借余光瞥见傻鸟的存在，甚至失去了哪怕一如往常抬手弹它的鸟头的力气。

净魂在我耳边不住地嗡鸣着，让我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如今到底是何年何月。

记忆仿佛回到了儿时，那个既懦弱又怕黑的我的年纪。

“师父，这是什么？”

“潸潸，这是剑。”师父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即使那上面并没有几根头发，光秃秃的。

“剑……不是死的么，为什么这把剑还会动啊？”

“这把剑，和外面的那些不一样的，它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师父微微一笑，然后便将那不住震颤的剑递交到了我手上。

“我……我的？”

师父忍俊不禁，将剑身又向着我的方向靠近了些，示意我伸手接过，然后道：“说什么胡话，傻孩子。”

我还是有点不敢接，毕竟它一直在动，仿佛内里有着灵魂一般，因为它始终给我一种时时刻刻注视着我的感觉。可是鬼使神差，我的手臂先于我的大脑行动，然后待我再反应过来时，剑已然到了我手掌之上。

剑震颤的幅度已经小上了不少，而且我从中感受到一点点小心翼翼它，在试图讨好我？

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我在心中想到。

那光亮的剑身在太阳光的照射之下越发耀眼，并在我眼前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光圈，叫人移不开眼，于是在这种可以被称之为喜欢的心态之下，我终于开口问了师父：“师父，它叫什么名字？”

“净魂。”

“净化世间之魂？”我问道。

师父没有接话，但眼中的赞许已经传达给我了她的想法，并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能从师父的眼神中窥见些微的缅怀。

当然，那时的我，即使不是年纪尚小，也不会去问师父为什么会那样看着我，因为我从师父被救起便知，师父若不想说，那便是不想说。

于是小小的少年便拿起了那把同他身长完全相同的长剑开始了独属于自己的练习。

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对自己一向温柔且耐心的时候在自己首次拿剑刺伤自己时会脾气大发，然后便见着师父以着一副极其复杂的神情回了屋，待其再出来的时候便换了一副模样。

“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潸潸太笨了，学不好剑让你难过了。”见到师父的表情，少年一头雾水，但是出于对师父的担心，他还是拿着长剑上了前。

“师父没事……”

师父抱着我，我手里拎着净魂。

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肩膀之处的衣服被很快浸湿了。

师父这是哭了吗？

为什么她又哭了？

上次哭还是刚把我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时候，分明周围都是腐尸，我的身上也都沾染了臭味，但是师父没有一点嫌弃，然后便将我抱在了怀里。

那次她的哭泣，是大声的。

这次她的哭泣，是无声的。

可是我怎么觉得这次师父才更为难过呢？

“潸潸……你一定要好好练剑。”

“什么？”

“你个臭小子，我告诉你，倘若练不好剑，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师父一声喊，将我半边耳朵震得有点聋，但是最后那四个字还是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哦……”

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那一天情绪大变，也不知道被剑刺伤于师父而言到底有何意义，我只知道

我若是不好好拿住手里的净魂，师父便不会再要我了。

想法是好的，起初也是好的。

可是潸潸我……终究是辜负了师父您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