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甜头

曾总笑道：“你知道它们为了什么吗刚刚这里切过一个西瓜，就这么一点甜头，它们也是争先恐后，拼尽全力了。”

赵放生看看他：“它们搬进的还不是一个蚁洞，孝敬的是一个蚁后”

“都一样的，一样的江湖。”曾总阖上双眼，不再理他。

人老了，总爱回忆往昔，可是每一次的回忆只会让他更痛苦。他甚至都怀疑那些记忆中的事是否真的发生过，为什么现实是如些的凄苦

何总的死给了他深深的刺激，他知道自己只是走运，否则他现在早已埋入黄土。他活着不为别的，只为着要凭自己的余力，荡平那些丑恶的嘴脸。

一滴浑浊的眼泪滑下他的眼角，他再没有兄弟情义，如果有那也是用来践踏的。

他睁开眼，看着赵放生有些佝偻的背影，读着他后背上写满的深深的失落，他喃喃地道：“真的老了。你也是。岁月果然不曾饶过任何人。”

曾总夫人走了过来：“赵放生带了个水果篮来。”

曾总接了过来，拿在手上，里面全里包装精美的百香果，他居然还记得自己喜欢吃这个。

曾总冷笑着，突然站起身来，把百香果连同蓝子一起抛进了附近的垃圾桶，一只黄鼠狼嗖地从桶里窜了出来，隐入一边的草丛中。

赵放生到了李沐恩家门前的茶楼时，李沐恩已经在等他了，他着装整齐，但是形销骨立，整个面部的皮肤都象是耷拉了下来，连眼角也向下垂着。

赵放生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我才几天没见你。”

李沐恩摆摆手：“老了，有点不舒服罢了，没事。”

“早说，我去你家里好了，这么热的天，让你跑出来。”

“很久没穿正装了，借这个机会出来透透气。”李沐恩憨笑：“我看你啊，倒还胖了点，羡慕啊。”

“台智的事，都还挺顺的，能不胖吗”赵放生故作轻松地一笑。

李沐恩眼中的光芒渐渐聚焦，他目不转晴地看着赵放生，判断着他言语中的水分，脸上渐渐显着忧虑的神色来。

他低下头来：“我知道现在难，你就别安慰我。老曾怎么说”

赵放生有些犹豫，缓缓地说道：“要不这件事，我们再从头计议，商业街的股份大头在我们这里，我们还是可以控制局面的。”

“无论是季总、盛总没有人是真心诚意要这个股份的，不过是想当个踏板，多捞点钱，这样的合作伙伴，是不可能共担风雨的。再说如果真的任由曾总胡作非为，把商业街变成了骗贷的工具，以后这个项目变成了死局了，谁还敢再给它融资谁会敢整合它的资产你应当从大局出发，不能存妇人之仁。”

赵放生沉默了良久才道：“分裂与对立，终归不是好事，只会加速集团的没落。”

“所以只有铁腕和强权才能扭转乾坤，回归统一。所有的牺牲既是迫不得已，又是必须。”李沐恩枯瘦的脸上毫无血色，手上的青筋暴起。

这话从他散发着腐朽气味的身体里说出，总是那么的不相称。

“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要去救曾总如果他没有解药，恐怕现在已经不存在了。”赵放生道。

“救他，是尽兄弟情义，既然他不死心，选择站在台智的对立面，那就是敌人，你必须不遗余力地打击。台智才是我们最大的义，兄弟情只能在其后。现在你只要告诉我，这事，我们的胜算是几成”

“以前听云韭说过，守正出奇方可长久。他们的图谋，只怕是经不起敲打。”

“守正出奇，这个姑娘大气啊。什么是正，为集体为大多数便是正。你们父女价值观念竟然如此一至，难得难得。”

“守正出奇是需要实力的。台智需要感谢你们的付出才有了今天。”赵放生由衷地道。

“也包括你的。我们应该珍惜这千辛万苦打下的事业，起码不能在我们手里再败了。”李沐恩看向赵放生的目光，坚定而充满了期望。

赵放生心头一动，其实李沐恩这又是何苦来哉

小孩子才有对错，大人只看利弊。李沐恩依然保持着孩子般的是非观，一个人能摒弃私情，一切秉公而断实属不易。

无论是他权势如天还是如今的风烛残年。

李沐恩重用自己却并不偏坦，如果自己一旦做错，他也决不姑息。这也是赵放生一直以来尊重他的原因。这样的人较真的可怕。

并且能一以貫之，他的意志便成了山，成了客观的存在，再无人能撼动。

一个女人穿着深色印花旗袍，悄悄地推开了包间的门，羞涩地冲赵放生一笑，把手里拿着的披肩挂到李沐恩消瘦的肩头。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赵放生惊讶地看着李沐恩：“以前没见过啊。”

李沐恩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李念的妈妈。前些天来见李念，见到我，说什么也不肯走，一定要留下来照顾我。”

“这倒是好事。你身边需要一个贴心的人。她和李念相认了吗”

“母女天性，李念应该是感觉到了吧，但是并不肯承认她。我打算过二天，和李念好好谈谈。我这身子骨，估计挡不了多久了，以后终归还是她们母女相依为命。”

“她这些年的经历和底细查过没有”赵放生有些不放心。

“一个女人，心里惦记着自己的孩子，情理之中。”

“她毕竟出现的比较突然，还是查一下放心些。”

李沐恩摆摆手：“这事我会注意的，这种小事就别费心思了。”

赵放生密约了叶行长，兄弟俩在高尔夫球场见面。

叶行长完全没有心思打球，支开球童，和赵放生坐在高尔夫车上闲聊。

“我这个行长看来这次是真的当到头了。”叶行长完全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意气风发，他叹了口气道。

“这么严重”赵放生问道。

“小时候家里的驴被带上牢笼，蒙上眼睛，一圈一圈往前走推磨。不知道怎么了，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那头驴。一睁开眼，就觉得自己是那头驴。没有方向，只能蒙着眼睛瞎走。”

赵放生看看他，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是商业街股权的事”

“那头驴到死也没有自由，我还记得，最后一次它推磨的时候，走着走着一失蹄摔在地上，就这么走了。命运好象早已注定，又好象是偶然的一摔。”叶行长脸上的神色凄然。

自打他记事起，那头驴就在他家卖力，不能说是宠物吧，但是也勉强算得了家庭重要角色，那也是他第一次碰见生离死别。

多年以后，它一跪的瞬间，带着一种命运无常的意味，在他的脑中重复了无数遍。

赵放生看着他纠结的样子，他比自己年轻一大段，一直以来春风得意走得太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