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二节 夜雨愁思

是啊，小林说的还是有道理，咱们以后多注意。”打扫大厅的两个人也同意起来，四个人工作的气氛显得融洽，这是林落秋最满意的地方。

店铺的打扫大约花费了30分钟，之后三个店员陆续离开了。林落秋独自留了下来，又用桌布将每张桌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即使是餐桌的背面，他也仔细的用清洁剂擦拭了一遍，因为有时候会有些不文明的客人，把口香糖什么的粘在桌子上，导致有一次有位女客人大腿上给别人吃过的口香糖粘住，这个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所以从那以后林落秋特别在意这些眼睛留意不到的细节。

做完这些检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林落秋看了看时间，这时候再回家里休息，又得花上半个小时，有些浪费时间，不如就留在店里休息，正好之前的被单都没有拿走还留在店里，倒也方便。这么想着林落秋打开柜子抱出自己之前在店里休息时的被单，将电动沙发调成睡床的模式，整理整理休息了。

这一夜，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像夜曲的前奏在这夏日的夜色中逐渐清晰、明朗，雨水敲打在街道石板上、店门屋檐上的声音，在林落秋睡得这个窗口听得格外清楚，白日的工作令他早已有了几分倦意，但这均匀的雨声竟令他有些不能入睡。他想起前些日子陆鸯甜背诵诗句，本来背的时候看她很痛苦的样子，谁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又忽然很得意到跑到林落秋面前来，要给他讲解。

“落秋哥，你想听我唱歌给你听吗？”

“啊……我想休息会儿，今天有点……”

“不想吗……”甜甜露出失望的神色，她的眼睛中光华因为自己的回答有些黯淡。

“没，我想听，你唱给我听。”林落秋在应付这个小姑娘时，总是有些手足无措。

“嘻嘻，你真容易被骗！以后被女人耍的团团转！”甜甜方才还失望的神色烟消云散，转而为鬼机灵的笑容，她时不时就对林落秋的捉弄，也确实让他有些不适应，相貌看上去如此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行为却宛如小恶魔时而纯真时而狡猾。

“行，那你快唱给我听吧。”林落秋催促甜甜唱歌，但她却做出一个鬼脸的笑容。

“你想听啊，但是我不会唱歌，哈哈。”

“那你还问我想听不，耍我是吧？”

“嘻嘻。”甜甜笑得像个乐坏的小鸟，一双眼睛咕嘟咕嘟的转，看起来十分可爱。“我唱歌不好听，我给你背诗吧。你想听吗？”

“……不想。”这是林落秋心里想的，但他不敢这么说。他对古诗词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能明白，林落秋只读完了初中就辍学了，他在陆鸯甜面前总有种自卑感，但对方并不知道。

“我听不懂啊，这些诗歌。”

“没事！我教你嘛！好吗？”甜甜的坚持令林落秋无法回绝，只得同意。

“好，那你背。”

陆鸯甜做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像个小大人一样模仿古人迎风颂诗的样子，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用稚嫩的声音念起来。

“《和子由绳池怀旧》，苏轼。”甜甜顿了一顿，冲林落秋眨了眨眼睛，又接着背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抓，鸿飞那复计东西……”

林落秋的回忆到这里，这首诗他就记得了这几句，后面的部分因为只听了一次已经记不清了。陆鸯甜告诉他这首诗是宋朝的家苏东坡写下的，讲的是感叹人的一生东奔西走，就像是飞鸿在雪地留下的足迹，太多的偶然使这些经历就如雪地飞鸟留下的足迹，尽管三三两两的可见，可又杂乱无章没有规律可寻。

林水平只有初中，因此他对苏轼的诗词并不能很真切的理解，但这首歌前两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种命运难捉摸的感慨用飞鸟在雪地无规律的脚印来描绘，在他脑海里构成了很真实的景象。

这时听到窗外潺潺密雨敲打在屋檐的声音，一种孤独感也油然而生，这是半年以来林落秋第一次在陆郭父女不在的时候独自过夜，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已经紧紧与这对可爱的父女连在了一起。当他们离开之后，自己会感到不适，甚至是寂寞。在过去的林落秋，父亲只是一个他一直在等待摆脱的恶人，一个令林落秋不能忍受的怪人，一个让他回想时全是痛苦回忆的罪人。但现在，他加入了这个用小小的爱在精心维护的家庭，林落秋第一次觉得也许自己也能做好一些事，能静下心的去完成，就如陆郭传授给他的料理，厨师是食物的艺术家，是要将每一次烹饪都贯彻进自己内心的创造。林落秋躺在床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其实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真正想回想和思索的，他不敢在这个独自一人的雨夜打开回忆的匣子，那就是——陈雪晴和dc。半年以来，他就像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电竞游戏的人一样，踏实认真工作在自己的店铺里，但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来填充他的任务栏，思绪就像是摇晃后的可乐，即使你只是轻轻的拧开瓶盖，它也会迸发开来。

陶泽平和sv俱乐部签约之后怎么样了？这半年林落秋就像是离开了人间一样，在原本的交际圈里人间蒸发，谁也没有联系，一方面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另一方面他在陆郭这里的生活，让他隐隐不想去和过去再有什么瓜葛。不过林落秋的内心还是很想念陶泽平，这个一路走来的兄弟，自己在家里的痛苦，全都向这个朋友倾述，而他总是耐心的听完自己的话，然后每次都能有办法让林落秋的内心好受很多，林落秋的内心衷心的希望陶泽平能在sv俱乐部闯出一片天地，而陈雪晴的回忆一动是如此甜美，却又那么令人心碎。他想念晴那动人的双眸，还有她笑起来看着自己的样子，但他无法去与她相见，他的账号被封禁，再找到她就像是大海捞针，而且他根本没有面对她的资格，他们的约定成了魔咒，再也无法兑现，时时刻刻烙印在伤痛的心间。

林落秋晃了晃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穿着四角裤和背心的他在七月天里竟然感觉有些凉，方才的思绪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他用双手撑着床单，坐在床上。这样坐了一会儿，他起身想去拿一瓶矿泉水喝，但刚走几步林落秋却忽然警觉的蹲了下来。从店里大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让他下意识的躲藏了起来，只听得过了一会儿有几个人小声说话。

“老三，你确定店里人都走了吗？”

“确定啊老大，我都数着人的，你放心！”

那老大说话的声音林落秋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虽然是夏天但是今天因为夜雨的关系并不算很热，因此林落秋也没有打开店里的空调，这才让自己没有离开不会马上露馅，林落秋轻轻地挨着身子顺着过道往前走到了吧台附近，蹲在一张沙发的背后，只听这伙人那老大以外的两个人接着说。

“我看这店里生意一直很不错，这老板肯定没少赚。”

“没少赚，那我们就分他们一点叁。”

这人说话带着很浓重的四川口音，是本地人无疑，林落秋听到这里已经清楚他们是来偷东西的小偷，可是食品店有什么好偷的呢？偷点大米不成？

“好了，别磨磨唧唧了你们两个，赶紧把机器找出来，咱们拿了就走，以免被监控抓住。”

他们这么一说，林落秋立即明白了，这个“机器”指的是收银机，现在的付款都通过收银机扫描来存入账户，收银机按照每个星期一次为期将这周的收入存为定期转入银行的电子账户，而一星期内的所有收入都存在一个临时的收银账户中，这帮人是想偷取收银机里电子账户的营业收入，但是收银机的机器是加码的，怎么可能轻易的被偷窃呢？林落秋这么想着，在沙发后冷冷地盯着这群人的一举一动。

那三个人各背着一个小巧的背包，其中两个人戴着棒球帽和口罩，而那个老大则戴着一个黑色的头套，眼睛也用一双防风镜遮挡住，因此无法辨认。这三人手脚鬼祟的摸了一遍店里的吧台，又轻声翻起了厨房用具的柜子，无论手脚再轻，厨具铁器也难免碰撞发出叮叮声，已经足以弄醒里屋睡觉不深的人了。不过林落秋根本就没有睡着，他躲在沙发后窥视着发生的一切。这三人中身材较矮小的一人手脚有些笨，他从厨房走过撞在了桌台上，发出“哐”的一声响。

这响声在夜雨中并不算特别明显，但着实让这三个做贼心虚的盗贼吓了一跳。三个人的动作就像孩子的木头人游戏一样，瞬间定格，面面相觑一动不动。过了半晌，几个人才缓缓地试着重新动了起来。

“快快快，搞完走人了。”那老大低声催促着身旁的人。

林落秋想报警，但是这半年他完全没有使用过通讯工具，与过去切断联系是他的第一步，想要报警必须走到吧台附近，而那三个人此时正站在吧台位置，自己贸然行动很可能被发现，只能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悄悄溜过去。

林落秋这么想着时，那三个人已经从背包里取出了几个黑色的小盒子，从这边的距离看不清那个盒子究竟是什么，只能看见他们三个将各自的部分组合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儿接好之后，屏幕亮了起来。

“弄好没？”那老大小声的询问身旁的人。

“弄好了老大。”

“行，老三找到他们收银机没？”

那老三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也没反应。林落秋以为是他回答的声音太小，自己没听见，因此轻轻地将身体往前又挪了一下，用耳朵侧着去听。

“老三？老三！弄好收银机没！？”那老大看自己的人没回答，又稍微大声问了一遍。

这次那老三听见了，回过身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将收银机递了过去。

那老大结果老二手中的机器，又掏出一根线，从机器上插进了收银机，开始调试着什么。这时候林落秋明白了，他们有破解收银机的仪器，这群人不是普通的莽夫。想到这里林落秋感觉有些不妙，最近店里的生意非常好，这伙人如果成功的偷走了收入，那将是一笔巨大的损失，他有些慌张，得找个办法引开这群人，然后报警先。

林落秋从沙发这个位置靠着墙开始转移，逐渐的靠近这三个人，等到近一点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仪器上显示已经开始破译了。林落秋缓缓的走到了沙发的对角最远处，这时候距离这几个人不过五米不到了，他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生怕被发觉。这个位置的椅子上方挂着一幅彩色的水粉画，画框的背后有个开关阀，他用极为轻的动作掀起画框，然后打开后面的阀门开关。这后面有好几个开关，林落秋打开的是后门外抽风机的开关。

风扇的声音忽然响起，令这三这个人都是一惊，那老大用手指了指风扇的方向，示意老二和老三去看看情况，接着他从鞋子里掏出一把刀，三个人成三角形站位缓缓移步过去。林落秋抓紧了这个时间，乘着他们过去的时候，赶紧爬过去，用手摸到吧台下的电话，然后缩到了刚才的椅子后。

这时候正听见这几人又走回来，他们回来后有接着开始鼓捣起那个仪器，看上去没有因为自己的骗局产生怀疑。林落秋躲在椅子后，留意他们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自己的位置，便准备开始往远处转移，以免电话的声音被听到。

但令他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了，林落秋刚挪出一步，忽然听到那老大用非常洪亮的声音说话。

“出来吧！别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