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风止林还动

将军帐

“将军是接到何人的命令，才擅自做主赦了萧思玖的！”陈霸先大手一拍案，虎目生威，有黑云压顶之势，汹汹道，“纵然她当真是被冤枉了，那也须得等本元帅同意之后才能教她离开。沈将军，你莫不是目无尊上，藐视军令罢！”

沈泰耸了耸肩，甚是轻松道：“这可不能怪末将啊元帅。您想想，军法虽然严明吧，但却没有人情味是不是？所谓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即便说萧思玖现下已是底层士兵，不过难保他日不会重新爬上来，末将也是秉着为元帅存善事之心，才擅自做主将她赦了。”

陈霸先只觉同这个年轻人争论是天底下最困难的事情，于是长叹一口气，心力交瘁道：“罢了，既已经赦了她，那本元帅也不好再说什么。沈将军有这份好心，本元帅诚然感动。”

沈泰儒雅一笑，拱手谦卑道：“元帅过奖。”

陈霸先翻了个白眼。过奖，过奖你个头啊过奖。

不过，看起来这沈泰似乎很护着萧思玖啊，那争取沈家的支持就有些困难了。陈霸先皱了皱眉，算了，将霸业之事暂且搁一搁，北齐那边儿似乎有些风吹草动，还是先把这仗打完了，班师回朝后再好好琢磨琢磨吧。

南梁太平元年，北齐天保七年，北齐攻梁之战打响。前两战梁胜，俘获北齐将士几千人，粮草数十车。一个月后，北齐人整装待发，遣至钟山龙尾，后进至幕府山，意欲偷袭。

风问荆率领四千精兵驻守幕府山，林飞虎则率领其他士兵继续前行，意图翻越钟山。

殊不知南梁早有防备，陈霸先遣将钱明率水军出江乘，截击北齐军粮运，夺其米船后撤退。北齐军人人自危，不得已，林飞虎只好颁布命令，准士兵杀马驴充饥，齐人处境危困，为不做囚笼中鸟，只好提前翻越钟山，至达玄武湖西北，占据北郊坛。陈霸先听闻后，命令各部从复舟山东移，亦进至坛北，与北齐军对峙。时值连日大雨，北齐将士昼夜坐立泥中，悬锅做饭，梁军驻处地高路燥，可轮流休整。时双方粮运不济，陈霸先之子陈茜送米3000斛、鸭千只至，梁军饱餐，士卒奋勇，于拂晓出幕府山，陈霸先与吴明彻、沈泰等夹击北齐军，侯安都率另一支部队自白下袭击北齐之后路，北齐军大败，被斩数千人。梁军追击败逃齐军至临沂。梁钟山、摄山、江乘诸军皆捷，俘北齐萧轨等将四十六人人，北齐伤亡溺死者大半。

这场战役的最后，北齐剩下的将士团团瑟缩在临沂的一条河边，由他们的头儿林飞虎长笑三声，随即便命一个小文官拿了纸笔来，亲自写了降书，兀自扔到梁人派去的议和使官手上。

那使官不失风度地对林飞虎揖了一揖，而后又翩翩旋身回来，面上庄严无比地将此书呈到陈霸先面前，端庄道：“禀告元帅，北齐已经递了降书，只求我大梁天朝上国，能够放他们归国。”

陈霸先心中乐呵呵，但还是拿出一副稳重派头来，大手拈了拈那张降书，冷冷一笑道：“这便好，我大梁也不是咄咄逼人之辈，齐人既然已经投降，那我们也不便赶尽杀绝。唔，林元帅不失为一个识时务者。”

使官听后，明白了元帅接受降书的意思，亦笑了一声，平举双手，绕到众梁兵前，山羊胡随风飘飘，他扯着嗓子喊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正统就是正统，我大梁国富民强也是不争的事实。梁国的好儿郎啊，我们胜了——”

霎时间梁军齐齐出声，喊声震天。

“胜了——”

凌不秋撇了撇嘴，微有不屑地说：“不过是占了一个好地方，打了个运气仗，有什么好喊的。”说毕，他抿紧嘴唇。

风问荆骑在马上，他轻轻偏过头去，柔声道：“天时地利人和，此时梁人都有，而我大齐却一个都没占着。不秋，你得晓得，运气也是胜利原因的一部分呐。”

“殿下……”凌不秋疑惑道。

“他们真以为，打赢了这一场仗，就是不败天国了么？”风问荆傲气地笑了，“有时候，卷土重来的战事，才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