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被遗忘的北方人

下午茶时间，太阳高挂，烤的地面发烫。

田里劳作的亨利一家纷纷返回屋里休息。

即使要亏掉两三万美元，他们依然不会降低生活品质，虽然只是一杯下午茶和一些粗粮点心。

洛维有幸留下来跟他们一起享受短暂的下午茶时光。

亨利许诺之后会带他在农场里转转。

尽管安德莉亚年近六旬，从她清澈的眼神中看得出年轻时的美丽。亨利的大儿子去了镇上防疫站，今天下午要给一头生病的奶牛治疗。

大儿媳是个温柔的女子，一头漂亮的金黄长发，长时间干农活让她的双手有些粗糙，皮肤也不像城里女孩那样精致。

在农户们看来，麦色的皮肤才是健康的象征，太白容易让人联想到白血病。

的确如此，他们家的女人都很有精神，腿紧实有力。

“我们原本打算今年去夏威夷度假，可惜这场大旱让计划打了水漂。”安德莉亚吃着胡萝卜说道。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大雨的，到时候整个土拨鼠镇都会浸泡在雨水里。”

跟他们混熟后，洛维开始放松下来，不用之前那么紧张。

“希望如此，我宁可牛羊们泡在水里也不愿看到他们渴死。”

亨利大叔是一家之主，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洛维分到一份谷物甜点喝一杯温牛奶，这是他特意要求的，想尝尝这里的牛奶跟国内的有什么无别。

尝里一口，除了味道更浓之外并无区别。

糕点很松软，蒸发掉了里面大部分的水分，甜甜的很棒。

大儿媳端上一个碟子，里面放着几块奶酪。

老亨利无奈地说：“原本奶酪是我们家的特色产品，要知道在去年可是供不应求的，今年只有很少的收成。如果你能在我这里吃到奶酪，那说明我们把你当成了贵客。”

“谢谢你们的款待，我很喜欢呆在这里。”

洛维用叉子撅开一块填进嘴里，酸酸的但是很可口。

其实他吃不惯这种东西，但是奶酪的浓度比酸奶更高，近似固体食物。

或许杰瑞会喜欢吃，他说的杰瑞可不是警局的那位同僚，而是猫和老鼠里面的老鼠。

二十分钟的下午茶不错，除了有些油腻。

亨利的家人享受完短暂的休闲便投入到农业生产当中，就连五岁的男孩和姑娘都被分配上了任务，那就是陪着几只奶狗玩耍。

“你在这里等我半分钟，我把观光车开过来。”

亨利去西边空地开观光车，洛维叫住了他，“大叔，我们直接步行不是更好吗？”

亨利笑了笑，“这是仪式感，如果步行参观，那说明我的农场很，实际上它很大。”

亨利开来电瓶车，尽管农场不大，但亨利觉得这样有仪式感，会认为自己是一名真正的农场主。

这种带篷双排车在乡下很受欢迎，轻便容易操作，而且不需要驾照。

坐在上面，棚顶挡住了阳光爆晒，又有微风从车内刮过，搞得洛维想在车里睡一觉。

他真的羡慕亨利一家，尽管今年可能要赔钱，但这种惬意的生活令人神往，完全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亨利先带他去了牛群，动物跟人一样喜欢享受，那些家伙正躲在树荫下面纳凉。

不好的一点是空气里飘着牛臊味，亨利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难闻的味道，洛维只好假装什么也没闻到，兴致勃勃地听老亨利给他介绍。

田螺农场大概有百来头牛和两百只羊，除了一台割草机之外全靠人工饲养。

大儿媳正推着车在草地上清理牛粪，看起来是项很麻烦的工作。

牛是种很随性的动物，不会像人一样拉屎前先奔向马桶，它们洒脱地四处排泄，可能还会躺在上面打滚睡觉。

看到观光车，大儿媳朝他们招了招手。

亨利挥手回应，“干得好安吉拉，剩下的交给亨利去做！”

安吉拉？

听到这个名字洛维心头一震，随后看向了亨利的大儿媳。

亨利觉察出这子地眼神不对，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认识她？”

回过神的洛维憨笑道，“不不不，只是安吉拉这个名字很熟悉，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也叫安吉拉。”

“的确是个很棒的名字，我的初恋情人也叫安吉拉。”

亨利松了口气，跳下车朝树荫处的几头牛走去，洛维赶紧跟上。

牛们见到老主人并无怯意，它们似乎知道跟主人一家的利益关系。

老亨利包吃包住，而它们只需奉献自己的体液，这种以物换物的方式得到了双方的认同。

因此牛们不需要四处逃窜，而是像大爷一样慢悠悠地生活。

“这头荷兰牛跟我一样，是个老家伙，呆在这里六年了，比我的孙女还要大。尽管它已经过了产奶的巅峰期，但我不想把它送进屠宰场，因为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对吧？”

亨利说的声情并茂，洛维差点就相信了。

结果远处一辆卡车轰隆着开进农场，跳下一个中年人朝着亨利大喊大叫。

“他是谁？”洛维下意识问道。

亨利摸了摸脑袋，“他是我雇佣的卡车司机，今天下午要把这头大奶牛卖掉。”

洛维摊了摊手，“不能产奶的牛，除了屠宰场没有别的归宿。”

亨利望眼远方，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的确是这样，人类是有丰富情感的动物，但这种情感有的时候会对其它动物造成灾难，我需要钱来养活家人，大自然是公平的，对吧？”

洛维笑了笑，他说的没错。

如果一名农场主可怜牲畜而不把它们送进屠宰场，要么是慈善家要么是钱多到没地方花的傻瓜。

每一种生物都有它存在的使命，如同那些擅自溜进野生动物园而被猛兽咬掉脑袋的人一样，这就是宿命。

亨利的农场里牧草很少了，几乎被牛羊啃食干净，现在只能依靠购买牧草来解决它们的吃饭问题。

“我已经几周没吃到三文鱼了，却让这些家伙每天吃新鲜牧草，是不是很讽刺？”

老亨利计划着卖掉一批年龄大的奶牛，一方面控制牧草消耗，另一方面换成钱来养活家人。

“土拨鼠镇北部郊外有一处牲畜交易市场，名叫加拿大市场。你肯定在问为什么美国的土地上会叫加拿大。”老亨利冷笑。

洛维不假思索地说：“或许那里的老板是加拿大人。”

老亨利认真地摇头，“不不不，因为那里是土拨鼠镇的最北端，也是距离加拿大最近的地方。经常去那里买卖牲畜的人受够了这该死的总统，希望有一天镇子能加入加拿大。”

“总统？这又是为什么。”洛维明知故问。

老亨利露出无奈地表情，“华盛顿忘记了远在荒漠的我们，只关心那些脑满肠肥的政客，还有满裤兜钞票的商人，而我们，是被遗忘的人。”

近半年没有大范围降雨，而政府不管不问，这让蒙大拿州北部的农场主们心灰意冷。

当然，坐在白宫里的政客们也不在乎这点选票，他们拥有自由女神像，拥有金州大桥，拥有华盛顿国家广场以及总统山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