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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再少年

少年对于爱情的追求,往往无功而返,或是半途而废。一生当中有许多时刻,天明,天暗,暗涌,巨涛,花开,叶落,夏日,冬夜,仿佛都是为了某一个人而起,又不知何所起。

对于孛儿只斤·真金来说,爱一个人,是没有缘由的,放弃一个人,亦是无须理由的。他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嫡亲血脉,是元朝开国皇帝忽必烈的嫡长子,所谓天命所授,尊贵无比。与上天为他铺就的帝王之路相比,姜澄儿,不值一提。这是事实,是在他心中,也确认了千百次的事实。

刚毅是他,儒雅是他,无畏是他,踌躇亦是他。他数次想问那大神仙为何元朝国祚未及百年而止,却终究无法下笔。将来,自己会是个好皇帝吗?真金自己是明白的,他虽有为政之仁,却无经世之才。就好似他的先辈同族,虽有开疆扩土之勇,却无收服四方之德。

大神仙告诉他,有人会孤独一生,有人会觅得知己,孤独的人未必不幸,得遇知音之人亦未必快乐。他问大神仙可有知己,大神仙说一时一刻的知己当然有,若是期盼长长久久的伯牙子期之交,却是难得。他才发觉,澄儿不过是将他误认作与她一般无异的汉人罢了,如果她知道了,如果么?

此刻,方觉那一夜的欢喜不过是自己潦草人生的一场幻想。

又是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派往混沌庄传话的小兵回来说陆念羽已平安归来,甄缙耽了多日的心方才放下。师弟还叫小兵带话给他,说姜家小姐在混沌庄过得很好,师父对她也很和善,姜家小姐却很挂念他。甄缙听罢却沉默不语,习谷问:“主人,姜小姐是谁?”甄缙笑了笑,道:“是一位朋友。”习谷睁大了眼睛,天真地问道:“她很挂念主人,主人不去看看她么?”甄缙仍是温和地笑了笑,语气中却充满了十万分的沧桑:“你懂什么。”他见那小兵仍候在一旁,便收住笑容,道:“你不用回话了,退下吧。”接着便回到正殿,命人传了都拉图和阿尔斯楞来见。

阿尔斯楞原本是太子府中的一个家奴,没有名字,卑微至极。真金十五岁时,在秋猎中求胜心切,追着一只白虎进了深林,也不管身后有没有怯薛军侍卫跟上,却没想到那白虎进入山谷中召来了它的同伴,当时真金的金羽令箭只剩一支,那两只猛虎却气势巍巍,眼看就要向自己扑上来,只听得嗖得一声,箭已出弦扎入白虎右脸,这一下非但没有震慑住白虎,反而激起了它的怒气,千钧一发之际甄缙只感到身后风声呼呼,一个身影窜出,如豹子一般,只见他飞身骑上被射伤的白虎背上,用力将箭拔出反手掷向另一白虎,这一下仿佛箭上有雷霆万钧之势,那白虎一跃而起,却在那一瞬间被箭刺入腹中,立时瘫软在地血流不止,此时那人一拳挥出打在白虎左眼,只听得山风震啸,白虎哀嚎了一声,倒地不起。那人立刻奔回至真金马前,双手放在身前,一言不发。真金瞧了他一眼,踢着马镫,奔回了营帐。从那以后,这个家奴有了姓名。

都拉图和阿尔斯楞到了正殿向甄缙行完礼,都拉图便道:“主人,钱塘县的事已毕,不过大都半月前颁发了教令,要求各地方收回私营盐场,收归中央,因此钱塘姜氏的盐场是要不回来了。”甄缙点点头,道:“盐场无妨,你派人处置了钱塘县官便可,人命关天,总要给姜家上下一个交代。”都拉图道:“是!”接着又道:“近日臣派了几个百户长到浙东一带探访,断了几条乱军的联络,但玉虚盟却仍是让人头痛,他们行事诡秘,不知道相互间究竟是怎样联络的。”

甄缙道:“今日叫你们来正是为了此事。我此趟远行,听闻鄂西湘北一带的玉虚盟行事被人阻挠,又听说玉虚盟在泉州的总坛被人纵火,元气大伤。阿合马虽在军方有些势力,但要说能撼动玉虚盟的行事,凭他,却无此谋。想来是镇南大将军张弘范的手笔,此人竟能有此作为,以后倒可一用。无论如何,总让我们探得玉虚盟也不是坚不可摧的。”

都拉图道:“是!是臣无能。”

甄缙道:“没有怪你的意思,汉人行事,不比我们,心思细腻得紧。他们多方受阻,现下必定要找一个极隐蔽的所在重振旗鼓。我思来想去,他们在浙东浙西两路会合的可能性最大。”

阿尔斯楞此刻才开口道:“正是,一路由江西向东而来,另一路由泉州路北上,大都方向他们是无处隐藏的,只有临安府左近,他们最熟悉,势力也最强。”

甄缙道:“没错,玉虚盟人素着白衣,但也极有可能乔装打扮,因此不可仅凭衣饰穿着推知。”他轻摇折扇,手指放在唇间,细细回想仙霞岛所见所闻,片刻方道:“你们多留意一下头上别着藤簪的汉人。”又道:“无论男女,都须留意。”

都拉图与阿尔斯楞两人当即领命而去。

甄缙回到自己平日所宿的永庐,抬头望见阳光正盛,古槐下仍旧一地清凉,便叫习谷搭了凉席,在树下读起书来。

却说这日陆念羽与玉无泽多日漂流终于望见了陆地,竟欢喜得抱在一起大笑。待三人下得船来,满目所见,一片乱石,远处是一片树林,再远处,仍望不到人影。

踏上坚实的地面,走路竟有些不稳,玉无泽扶着那哑女,三人走到树林中,找了一块软软的草地让哑女坐下,她虽极为虚弱,神情却缓和了不少,不再那样惊恐了。歇了半刻,玉无泽向陆念羽努努嘴,道:“你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县城市集,给这位姑娘弄套衣裳鞋袜回来。”

陆念羽朝那哑女瞧瞧,见她眉间凄楚,衣衫破烂,甚是可怜,便向玉无泽道:“好,我先去给你们摘些果子吃。”当下去各处捡了些野果回来,陆念羽自己却不吃,道:“你们小心些,等我回来。”便往前面树林深处奔去。

这时玉无泽方挪到那哑女身旁,递了一个果子给她,又问道:“你可听得见我说话么?”那哑女点点头。玉无泽便道:“你可是中了毒么?”那哑女眼眶红得吓人,却干涩得紧,显然是哭得声嘶力竭,再也哭不出来了。她沉默了许久,才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道:“多谢相救,就此别过。”便即起身欲离去,玉无泽忙拉住她道:“你孤身一人,又身中剧毒,能去哪里?”哑女又写道:“生死由命。”

玉无泽道:“我知你有难言之隐,亦遭逢难以禁受的惨事,对这人世已心灰意冷。我与姑娘虽是初识,却绝不能眼见姑娘就此而去。恳盼你信我一次,我是玉虚盟天机堂堂主玉无泽,玉虚盟反元抗蒙,行侠仗义,皆是义士,姑娘或许曾有耳闻。我知姑娘并非无名无姓之人,只是暂时不方便告知。姑娘既身中剧毒,急需医治,不妨先随我回玉虚盟,等姑娘身子好了,何去何从再做计议也不迟。”

那哑女摇摇头,显然执意要走。

玉无泽忙追上去,拦住她道:“虽然你的事你自己决定,但我决计不会依你。你要走,我便也跟着你走,你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那哑女清眸低垂,轻轻将玉无泽一推,仍是往前走。玉无泽又往前大踏一步,挡在她身前道:“你不信么?”

哑女停下步子,定定地瞧着她,玉无泽见事有回圜,便拉住她的手,神情亲昵道:“好姐姐,我定叫世间顶好的大夫为你医治,你就放心罢!”那哑女似是鼓起了极大勇气,又折了一段树枝在地上写道:“身负深仇,不愿拖累。”她写罢抬头看着玉无泽,见她神情略有迟疑,心下不禁叹道:这世间背负着深仇大恨的人如此之多,难道你都能救得了吗?我一身病体,自知命不久矣,又岂能辜负你一番心意,拖累你们呢?正欲放下玉无泽的手,却突然感到手臂一紧,只见玉无泽眸中眼神烁烁,道:“姑娘实在无须有此顾虑。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不相信玉虚盟的实力,便是天大的冤屈,也有昭雪的一天。我玉虚盟虽然暂时声势逊于那蒙古鞑子,却也不是好惹的。姑娘的冤屈,我绝不能见了当作没见一般。”

哑女的身子却突然稳不住一般跌落地上,全身颤抖不住,四肢发烫,胸中有如烈火炙烤,玉无泽忙以真气助其平顺气息,却感到一股极热烈刚猛的气息在哑女体中乱窜,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渐渐平稳下来。玉无泽心想:此病倒是怪异,绝不是寻常药物可治的。那哑女刚经历一番生死考验,见玉无泽催动全身真气为自己疗伤,心下大是感激,在地上写道:“大恩不言谢。”

玉无泽笑了一笑,脸上亦是苍白如纸,一时无力,倚着大树坐下,道:“你也别勉强了,今日须得答应我,否则这份大恩,岂不是不报了?”那哑女似是笑了,写道:“便遵玉儿号令。”玉无泽见她叫自己玉儿,很是欢喜,道:“我年纪虽小,可在我那些手下面前,总不免要装作十分老成,人人都怕我。只有我过世的爹爹,大哥哥,王姐姐,还有阿照哥哥,才唤我玉儿。其实,我听见别人这样唤我,我真是万分喜欢,可是人们总只会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堂主。”哑女却摇摇头,写道:“同行的那位公子,也唤玉儿。”

玉无泽一怔,方才回忆起在船上,陆念羽抱住自己叫玉儿,不由得脸上绯红,抿嘴一笑。哑女见她害羞,少女神态十分可爱,眸中竟也有了笑意。

玉无泽挨住她,歪着头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

哑女听到她此问,凄然之色不由得又浮上眉间,玉无泽见自己这一问又惹得她伤心了,忙拉住她的手道:“无妨无妨,将来我们再说,等到以后,以后会好的。”哑女温柔地看着她,心中百转千回,许久,在地上写道:“钱塘姜氏,姜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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