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立足

新的一学年如期来到，蔡斯文侥幸留在了中学。他想，能留下来，一是一年来自己表现尚可，至少工作态度良好；二是萧校长心怀怜悯。

在蔡斯文内心，他特别感谢萧校长。萧校长连一根烟都没有吃过他的。他也不知道要用礼物感谢他人，当时也没有这个风气。

蔡斯文虽然留在了中学，但工作内容发生了变化。由教数学物理改教语文。这一年，他跨年级教初一初二的语文，担任初一的班主任。

这个跨度有些大。虽然说蔡斯文专科进修的是汉语言专业，但平时教的是数学。他有一学期不适应，不知道如何把语文教好，常常是摸着石头在过河。

好在他读师范时学习的基本知识技能还在，也勉强能应付。语文这个学科，具有模糊的特点，就是人们调侃的朦胧美。这个学科，只需具有两个条件，就可教：一是眼不瞎，能识字，二是嘴不哑，会说话。所以学校常常把不会教书的老师安排去教语文。

但蔡斯文不想混日子，一心想当个合格甚至优秀的语文老师。就时常去听课，时常自己琢磨。一个学期后，他自己感觉基本上是个合格的语文老师了。

在小学教数学，蔡斯文绝对是全乡最好的老师，在全区也排得上号。每年都是别人让道，毕业班让他来。

到了中学，蔡斯文泯然众人，因为对手太强大。这时的小坝初中，基本上是清一色的中师生，只有三个老牌专科生。

校长和两个教导主任是中师毕业，函授专科生；其他站讲台的多数都取得了专科文凭。只有蔡斯文等少数几个是正在进修专科的中师生。

蔡斯文到了中学，还没有名气，就只能作老黄牛，任劳任怨。工作上更不能挑三拣四。他知道自己是摸着石头在过河，就明白水里不能说话的道理，否则要呛水。因此，为人就低调，就谦和。

日子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着。蔡斯文安定下来，才有心看一看周围的世界。他发现学校是那么的恬静、安然、美丽，生活向他展露出了笑脸，连脸上的酒窝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坝乡四围是山，中间一块平坝。中学在这头，小学在那头；蔡斯文在这头，妻子小凤在那头。

小坝中学离乡政府很近，还有乡属各单位，一个村小，四周是民居散落。一条公路从校门口经过，沿着弯弯曲曲的公路，两旁自然而然地修建些民居，自然而和谐。

公路外，一垄垄水田排列有序，一条小河贯穿其间。河水清澈丰沛、凉爽甘甜。

蔡斯文暂留中学，前途未卜。而他的同学兼好友冉文明省教院离职进修后，已经留在了重庆一所中学；钱万钧和小芹结婚后，第二年就调到尖山乡中心校，两年后被提拔成教导主任。这让他对眼前的处境还是有些不满意。

同事杨老师的侄子当年果然发挥失常，距峡江师范差一分没有考上，只好到小坝中学补习。

补习时，还是用的原名。这个**成绩特别地好，每次考试都能高出第二名三十多分。一年后，悄悄地用了梁云山的学籍报考。他害怕读峡江师范熟人多，被人举报，就报考了中专。

中考成绩到校，这个**的成绩高出中专线五十多分，上中专稳当了。

杨同学在家等通知书，左等右等，等到中专开学也没来。家人去打听，得到一个惊天霹雳：真的梁云山拿到了通知书，几天前就去了中专学校报到了！

辛辛苦苦为他人作了嫁衣，各种滋味涌上他的心头。他抱头痛哭一场，决定改个名字，到另外一所学校去读初一。

杨同学后来再读三年，初中就花了七年，最终考上了一所省属中专。毕业后分配到省城，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也是因祸得福。当然，这时后话。

杨老师给蔡斯文讲述时，沮丧万分。据他说，是一个环节因为粗心大意，出了纰漏：邮递员本来是亲戚，说好把通知书交给杨家。但天不养奸，关键时刻邮递员生病住院，就由他弟弟代办业务。

邮递员生病得急，哪里来得及交代？他弟弟根本不知道这档子事。阴差阳错，通知书被送到了梁家。

梁云山正在家锄地，听到有人喊拿通知书，喜从天降。把锄头一扔，借了学费，到乡里迁了户口，穿着补丁衣裤，第二天一道烟就走了。

杨老师说，他们专门请了风水先生看，发现他祖父的坟有问题，才作了改正。

蔡斯文也渐渐地和小坝小学的狐朋狗友疏远了。当年蔡斯文离开学校，这些人都没来告别送行，他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自古以来，国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旁人落难，均表同情；旁人发达，都不爽快。

1991年7月，蔡斯文专科毕业，正式调入小坝中学。秋季开学，小学龙校长也格外开恩，将小凤调到乡政府旁的村小，家人得以团聚。这时，蔡斯文和小凤的女儿已经一岁多了。

这个村小的地理位置，是在小坝乡所有学校中最好的，距离乡政府不到百米。教师都是乡政府领导或小坝中学老师的家属。

这一年，村小一名教师退休，小凤向龙校长提出要求，龙校长爽快地答应了。

正式调进中学，只是不担心再回小学，但并不意味着站稳脚跟。中学升学压力大，必须出成绩，才有话语权。

在一个单位，如果成为可有可无的边缘人，是可悲的。而要有话语权，软实力和硬实力必须有其一，最好二者皆备。

软实力是指关系，各种关系，特别是和领导的良好关系，社会关系就是生产力嘛；硬实力是指工作成绩，拿得出手的硬货。

蔡斯文到中学后所带的第一届毕业班，在1993年夏毕业了。成绩好到没人相信：一个省属中专，四个地属中专，三个峡江师范，三个峡江高中。

小坝中学考取的五个中专生，都在蔡斯文的这个班级。这时全县每年录取的中专生，一般在四十人左右，成绩之好，可见一斑。

蔡斯文看到结果，内心很不平静。他在工作中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当班主任时，别人在午休，他却在查寝，找**谈话。天天如此，风雨无阻。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时终于有了回报。

蔡斯文经过四年的努力，终于在中学站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