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小宝，想什么呢？”转身，就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睛，女人心细真是不假。

“睡不着。”没什么可掩饰的。

温暖的双手穿过来，抱住了我的脖子，轻轻一声叹息让我的心不由得一紧。

“如果我们这次可以过关，我们就去大理吧，听说那里真的很美，而且不会被人打扰，我们从此隐姓埋名，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过下半辈子，好吗？”

“好，只要是龙儿的愿望，小宝都答应。”

低头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我知道她在笑。

龙儿，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会补偿给你的，只是不知道真的是否还有来生。

不再理睬九难师父愤恨的眼光，不愿去想御花园的刀光剑影，只身飞檐走壁来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这是我第几次来大内天牢了，只是每次来这的心情都不一样。

亲眼看到妻儿如此遭罪，我的心仿佛被人生生切开一般痛，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强烈的恨意转化为十成的功力，手中的刀上下翻飞，顷刻间，已是横尸遍地，天牢里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手起刀落，几下砍断所有的铁链、看到她们虽然各显疲惫，却还算无恙，我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轻轻抱起两个孩子，刚拿去堵住他们嘴的白布，两个孩子就开始大哭不止，我忍住心中的悲凉强作欢颜：“乖，不哭，爹带你们回家。”

“小宝……”看到阿珂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突然感到有些异样，的确有什么地方不对，阿珂、方怡、屏儿、双儿……等等，建宁呢？再看看怀里的虎头、铜锤……我的女儿呢，双双哪去了？我回头看向她们：“建宁和双双呢？”从她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无奈与迷茫，不，不会的，难道……听到脚边的一声呻吟，我一把把那个守卫拎了起来，怒吼道：“说，公主呢？”见他摇头，我气得一刀扎了进去，那人哼都没哼就死了。

“小宝，建宁没有被关进天牢，也许皇上心软，放了她呢，毕竟他们是亲兄妹啊！”双儿轻声安慰着我，可我的心此时乱作一团，根本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也许……那万一落到冯锡范手里呢……我真蠢，怎么会这么大意。”如果是真的，他们会拿她们来要挟我，那我又该怎么办。

“她毕竟是公主，没有人敢把她怎么样的，小宝，你别太担心。”我听得出方怡的声音有些许赌气的意思。“其实建宁决定跟小宝时，她就已经放弃了她的身份与地位，在别人眼里，她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屏儿的话更是让我的心一抖，怎么办，此地不宜久留，一旦那边发觉，我们就难以离开了。想到这，我一咬牙：“先不管这么多了，我们得赶紧走。建宁……她心地那么好，老天会保佑她的吧”嘴上说的轻松，心底却是一片黯然。

我带着她们来到与龙儿约定好的见面地点。

“小宝，其实在我们中间，你更在意的是建宁吧？”

我诧异的看向龙儿，这怎么可能。

“阿珂被抓，都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谁出事我自然就会紧张谁多些……”怎么突然有种言不由衷的感觉。

“是……吗？我想建宁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她会很高兴的。”听了她的话，我一时无话可说。“建宁……”

在她们所有人不注意时，我悄然地离开了，御花园的事情还等着我去解决，回头看了看她们，仍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根本没有发现我已不在。

永别了，我的亲人，原谅我今生的选择……

建宁，你在哪里，如果真的拿你作为胁迫，我该怎么做……也许龙儿说的没错，否则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痛，怎么会这么担心，这么害怕……

“小宝！”一声轻呼令我一下停住了脚步……

“建宁！”猛然回头，站在不远处的，不是她又是谁，禁不住一阵欣喜，紧跑几步，一把抱住了她：“你跑到哪去了，我还以为你被……你……没事就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感觉我的声音在发颤。

“你哭了……”

“哪有？”我顺手一抹，果然手上一片潮湿。

“你还是第一次真正地为我掉眼泪，我真的好高兴。”

我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小宝，姐姐们都救出来了，我们离开这里吧，不要再管那些什么国事了，我不想你再出什么事情，我好害怕。”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我有些犹豫了。

“韦小宝，我看错了你！”九难师父的话回荡在耳边，不，我得对这件事有个了解。

我慢慢放开她，“小宝……”她紧紧抓住我的手

“建宁，对不起，我必须回去！”

却没想到，她突然笑了，却是那么无奈，轻轻松开了手：“好吧，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好熟悉的语气，在建宁的身上我忽然看到了小金鱼的影子，只是上次她没有等到我回来，难道这次……历史看来注定要重演。

“好，我答应你！”

我使出轻功，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我不想建宁看到我离去的身影，已经离得很远了，我也不敢回头，我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建宁，其实她才是最了解我的，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她什么都明白。

持刀立于养心殿殿门之外，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把兵力都分到御花园了，门口不过是两名侍卫，不过在他们还没喊出声音前，穿心指就已让他们彻底闭了嘴。

厌恶地踢开横在门前的两具死尸，为虎作伥，死有余辜。

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殿门，只见宫女、太监垂手而立，你背对着我站在不远处，殿内没有一个人动，好像不知道我的突然闯入。

“啪……啪……啪……”刀身撞击着殿门发出巨大的声响，似在替我控诉着皇权的无情，随着一下一下的重击声，我看着你慢慢转过身形，慢慢将目光投向我，惊诧一闪而过，你的眼光中依然是冰冷。

“你持刀入宫，是否想朕将你灭门抄家！”

“怕，我就不来了！”

随着你一声“护驾！”，御前带刀侍卫蜂拥而上，我清楚这些人都是风际中的手下，既然你们甘愿做别人的走狗，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伴随着刀劈裂肉体声音的除了我悲愤的呐喊，还混合着他们声声的惨叫，眼前血肉横飞，侍卫的血溅在我的脸上，眼前顿时一片红色。

“小宝这几天好好考虑了皇上的话，已经说服了六位夫人嫁给了小宝。自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三个小孩是我的骨肉，自然跟我一起走！与其一家团聚、遗臭万年，不如全家一起生死与共！”

字字血泪、刀刀致命，瞬间地上已经躺倒一片。

随着最后一个字，我一个转身将刀锋猛地指向了你，御座上的康熙大帝。

刀尖颤抖，寒光闪闪，映衬着你冷俊的面容。

“你敢抗旨，你不怕……”

“小宝当然怕，不是皇上！是自己的良心！如果我出卖天地会的话，怎么对得起师父胡德帝！总舵主陈近南！”

随着我的每句的怒吼，刀锋扫过，书本奏折顿时化为纸片满天飞舞，迷乱我的视线，唯一看清的是你锐利的眼光。

“咔！”的一声巨响，御书案被我劈成两段，我们之间已再没有任何阻挡。一个健步，我来到你的近前，将寒气逼人的钢刀架在了堂堂大清国君的额头上。

没有震惊，没有不知所措，有的只有镇静与临危不惧，你的城府与冷酷敛在不动声色的表情下，呵，不愧是一国之君，气度就是与常人不同，说出的话仍然是盛气凌人。

你是那么的冷静，而我的手里已全是冷汗，刀锋上映出我近乎疯狂的表情，我不由得浑身一抖，这是我吗？我的所有神情全部落入你的眼中，你轻轻一笑，似乎在嘲笑我的懦弱。

“好啊，看看这最后一把会是谁赢？”

我也冲你笑了笑，就好像以前下棋前一样。你说过真枪真刀的上，我不是你的对手，那就看看这局的“明棋”，谁输谁赢。

我用刀逼着你站了起来，刚抬脚，就好像踢着了什么。

“爵爷饶命！”

低头，看到那些太监、宫女早就都吓得趴在了地上，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话。他们有好多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不知他们现在看到昔日的御前红人以刺客的身份站在自己君主的前面是什么心情，我曾经不顾性命地救过你，现在却是这样……真是讽刺。

“你们快走，我不想伤及无辜！”

“谢……谢，爵……爵爷！”看着他们连滚带爬地离开养心殿，我才又将目光重新锁定你：“皇上，请吧！”

“想成就大事的人，就不该心软！”在临出门的一刻，你扔下这么一句话。

“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他们的爹娘还指望着他们呢。”

我被你的狠心伤过，我不想将这样的伤痛再转给别人……

所经之路，侍卫虽都对我怒目而视，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断了了，却也不得不跟我让出一条道路，没有人敢靠前，他们在惧怕什么，无非是我这一身的绝世武功，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愿为了邀功而白白赔上性命。可如果真的跟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宁可连三脚猫的武功都不会，这样我也不可能在江湖上有那么高的声誉，天地会不会找我继任总舵主，你也不会逼我去消灭天地会。只不过，如此一来，你也不会让施琅来寻我，我或许也没有机会再踏进紫禁城，再与你相逢，事情是矛盾的，如果想达成一样，必会失去另一方，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我不过是顺应着事情的发展。

从养心殿到御花园其实并没有多远，如果是以前，一会儿就能走到，可今天却感觉路是那么长，既要盯着四周是否有人偷袭，又要小心刀锋不能伤到你。

忽然感到眼前亮光一闪，躲过那么多次追杀，我相当清楚是有人欲对我下手，余光扫过，果然发现有个弓箭手躲在树上，已经瞄准了我，幸好我早有防备，手中的一粒石子立刻送出，只听一声惨叫，连人带弓一起摔落树下。

“谁还敢试，不过就不会像他那么幸运了！”他不是风纪中的人，我自然不会要他性命。

恐吓果然起了效果，两边的人吓得又往后倒退了些。

“谁敢动，我就一刀刺进他的喉咙！”看着火线被砍断，我总算松了口气。

“全部退后五步！”

“不行！”

迅速收刀，将刀架在你的眉宇之上，你闭上了眼睛，我知道当肌肤接触到刀刃时的感觉，那种冰冷可以瞬间让人觉得无望，我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至于让刀的颤动而伤到你。听到边上人退后的声音，你慢慢睁开眼，望向前方，眼神中的东西是我读不懂的，从离开养心殿到现在，你始终一言不发，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你一语道破我的最终目的，我不禁发出一阵感慨：“天下之大，知我者只有皇上一个人。”的确，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最明白我的，我不说一句话，你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如果说以前，这种了解，带给我的是最大的快乐，毕竟，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可当朋友变成对手，这种了解所带来的却是无尽的痛苦，下棋时，如果对方已经知道你的所有棋路，那不等输还等什么呢。而且更可怕的是你懂我，我却越来越猜不透你。

转头看向你，似乎你感觉到我的目光，狠狠瞪了我一眼，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利剑，我相信我此时早就已经变成刺猬了，估计在你心里，已经把我杀了千万次了，而且还是千刀万剐的那种。躲开你怨恨的眼光，我以天地会总舵主的身份命众兄弟撤退。

看到天地会最后一个人消失在视野里，我知道是时候了，我们之间该有个了断了。

再次回头看向你，轻轻一笑，心里突然有了种感觉，就像以前做错了事情，被你抓到一样。慢慢撤离了横在你脖颈上的刀，我看到你眼中的疑惑，原来你也有猜不着的时候。

“刚刚我们不是说过看这把谁会赢？九五之尊就是九五之尊，头上有一条龙，把把都让你赢了！”

随手一甩，听到“当啷啷”的响声，钢刀落地，我知道此时我扔掉的，不仅是一把刀，还有我的性命。

“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听到周围一阵脚步声，包围圈迅速缩小。

“小宝对不起你！”

我抬起头，望向你。此时的我，已经撕去了伪装的面具，我不是什么刺客，也不是什么大侠，那种疯狂与冷酷是我为了掩饰脆弱内心的手段，我还是我，我只是想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受到伤害，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我伤害了你，而且伤的比以前还要深、还要重。

你微垂下眼帘，那一刻的表情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我相信你看明白了我的用意。瞬间你又将目光重新投向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无视边上虎视眈眈的御前侍卫，无视恨得咬牙切齿的两个御前红人，我的眼睛里此时只有你，你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我们只是用眼神无声地交谈着，那些侍卫看不懂，天地听不见，只有你心知，我心明。

风纪中突然挡住了我的视线，“啪！”脸被打偏，我迅速转过头来，看到你的眉头微皱。

拳脚本无情，更何况招招毒辣招招狠绝。好不容易才找到报仇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就让我死，虽不是致命的招数，可每一次的重击都让我感到浑身的骨头都快要震断了，五脏六腑更是翻江倒海般的痛。

头颈被狠狠压在地上，鲜血顿时从嘴角流出，我抬头看向你，微微一笑。

面颊受到重重的击打，一口鲜血瞬间喷出，余光中看到你闭上眼，撇过头去。

如果我还手，他们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可他们是在替你惩治叛逆，他们是在维护你一国之君的颜面，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承受……你的惩罚。

一次次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又一次次咬着牙爬起来，重新跪向你的方向，寻找到你的眼睛。

你的目光中，越来越多的不忍，越来越多的心痛，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意识越来越混乱，眼前也越来越模糊，除了你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你多次用眼神示意我走，我知道你不忍心再看我被人糟蹋，可你又不能阻止这场暴行，因为你是皇帝。

我回答你的总是轻轻摇头，我不能走，我要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我要赎罪，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但我要问心无愧，因为我是韦小宝。

再一次跪摔在地上，我已筋疲力尽，越来越多的血从口鼻涌出，我已经感到了死亡的临近，重新抬起头，望向你的眼睛：处死我吧，我无怨无悔！

你的眼睛里全是震惊，突然转过身去，慢慢的拉开我们的距离。

两旁的侍卫随着你的步伐纷纷下跪，兵器触地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是那么凄凉，孤寂的背影看得我心痛。

“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可以再伤害他！”空中回荡着你的声音。

余光看到你的平南威武大将军一脸的错愕，而我却感到一丝欣慰，低头，笑了。

直看到你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疲惫顿时袭上，眼前就是一黑……

“咳，咳，咳……”再次醒来，使被凉水泼醒的，眼前是两张得意的面孔。

“韦爵爷，睡得可好？”

真想一拳打烂他的脸，动了动手，却听见金属的碰撞声，双手已被铁链固定住，余光扫去，连脚也被铁链锁住。

“不用看了，这是天牢，而且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这链条也是精心制作的，就连神仙也很难从这里逃脱的。”

我根本就没想过离开，侧过头去，不想看到他们惹人厌的嘴脸。

“装什么清高，你不过是个反贼！”风纪中一步过来，看架势就要掴我一巴掌，却被冯锡范拦住，嘀咕了几句，就看到风纪中一脸的令人恶心的笑容，不知又有什么阴谋。

下巴被抢扭过来，引起我注意的是风纪中手里的一根长鞭，鲜红如血，看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恐惧。

“韦爵爷，认识它吗？”我想扭过头去，可下巴被他手指顶着。

“看来你是不认识，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他将鞭子交给边上一个侍卫，“让爵爷感受感受，记着别碰他的脸！”

一鞭就领教了它的威力，彻骨的疼痛，慢慢的蔓延，我紧咬着嘴唇才没使自己叫出来。

可令我惊讶的是，囚衣上竟没有一点痕迹，难道……

“皇上的圣旨，做奴才的自然不敢违背。不过只要看不出来，皇上自然不会怪罪。”

“卑鄙！”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卑鄙？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舍不得你那张清秀的小脸蛋儿，我会让人用布绑上你的脸，让你尝尝更好的感觉！”风纪中说着就凑了过来，伸出手指触碰我的脸颊，啧啧连声，趁他的手指到了我的嘴边，我猛地一口咬住，疼得他脸上表情登时扭曲。“叭！”突然一阵剧痛袭来，我强忍着痛没松口。

“疼，疼！打，狠狠地打！”

鞭子一下下抽在身上，痛得我简直不能呼吸，但是唯一的意志仍让我使劲咬着他的手指，终于还是承受不住，松开口的一刹那，意识也失去了……

意识慢慢恢复，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伤痛，好疼……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个人都没有了，看来他们都走了，唉，真想知道风纪中的手指怎么样了，感觉就差一点就咬断了，这下倒好脸上也被横上了几根链条，想动动头都不行。

“那种鞭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韦爵爷真是条汉子，挨了几十鞭，一声都没吭。”

“喂，你小点声，让上边……就遭了……”声音瞬间减小，牢笼外还是有侍卫的。

衣服上一点痕迹也没有，但身上定是条条伤痕，衣服稍稍触碰，就疼得钻心。

好像以前听说过，这是一种打人的技巧，表面完好，而里面惨不忍睹，今天我算是亲身见识到了。就算皇帝下令又如何，底下的人的照样可以做到让神不知鬼不觉，欺上瞒下是当官的诀窍，这么多年沉浮于官场中，这点我怎么可能不明白。

老婆们在做什么呢，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估计天地会的兄弟已经告诉她们了，不知她们会怎么想，她们能理解我吗，会不会认为我很傻、很笨。

虽然听得出牢笼外有声音，却再也听不清他们所讲的内容，更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我一向喜欢热闹，虽然小时候大宝他们总是欺负我，可在追逐打闹中却也并不感到孤独。从小到大唯一一次感到无助是被你软禁，除了定点的送药送饭，房间里再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人在孤单时，总是会东想西想，虽然不愿去想以后会发生什么，可想到了你，自然也就开始考虑无可避免的事情。我并不太懂得朝廷律法，可也知道欺君抗旨，犯上行凶，私放叛逆，不论哪一条，都是必死的重罪。一想到死，我浑身打了个寒颤，极力地不往那方面去想。

没有勇气从自己的角度再去想什么，就站在你的立场上去决定我的生死，如果我是你，我该怎么办，似乎可以感受到你心中强烈的矛盾，一边是大清的江山社稷，一边是割舍不下的感情，杀与不杀，情与理间该如何选择。如果杀，惩办叛逆，名正言顺，明正典刑绝对好于秘密处死，做事就应该光明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而如果不杀……又怎么可以堵住满朝文武的嘴巴，他们会说皇帝偏袒逆贼，大清的律法甚至会成为一纸空文，皇帝的威信荡然无存……想到这，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果的严重性不是我可以估量的。至于个人情感……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就算两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韦小宝的死已成了必然。

闭上眼睛不愿再想任何，所有的事情我已经替你想好，剩下的就让它自然发展吧。

其实我是在逃避，死，没有一个人不怕的……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大，似乎进来了很多的人，睁开眼睛，余光看到牢笼的周边全是带刀侍卫，直觉告诉我，皇帝即将驾临天牢。只不过……这个侍卫队长也太不了解皇帝了，你一向不喜欢虚假的东西，这个时候，摆出一幅誓死护主的样子，简直就是找骂。

“皇上驾到！”

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这个声音，心情马上变得异常激动，努力睁大眼睛朝牢门方向看，果然看到你的身影，慢慢移进这个昏暗的地方。

听到那个侍卫队长大骂自己该死，嘿嘿，如果和人打赌我肯定赚了，马屁拍在马蹄上，想到这，不由得笑出了声音，感到严厉的目光直射过来，我突然有种做错事情等待发落的感觉，立刻垂下目光不敢与你对视，半晌，方听得你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没看见朕在跟好朋友聊天吗？”

“好朋友！”三个字传入耳际，我猛地望向你，双目交碰，相视一笑。

隔桌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开口却不知该讲哪一句。

的确没有人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恐怕就连我们自己也未必真的明白……

拿起酒壶，酒水在倒入你杯中的一刹那，我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的那天下午：那一滩冷却的茶水……手不由得一抖，几滴酒水溅出杯外，慌忙抬头，发现你并没察觉，心这才放下。

义正词严，铿锵有力，一番慷慨陈词，似乎一切都和我无关，连我都怀疑我是在自己抉择，还是在与你讨论另一个人的生死。死一般的寂静后，你不可抑制地放声的大笑。

“那是杀，还是……不杀呢？”你的声音瞬间低沉，却将残忍的问题就这样抛给了我。

沉默，还是沉默……

你还有很多国家大事要去处理，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不愿再去想什么，一如在儿时在丽春院说书般，将刚才所想的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所以我建议皇上，今晚下旨，立斩小宝！”举起酒杯，我重新望向你，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我的目光充满了坚决与镇定。

依然是沉默

终于你举杯，与我相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天牢内……

独自品尝着杯中的美酒，一滴液体滑落进酒杯中，瞬间喝到嘴里的全是苦涩。

听着你一步步走上楼梯，明知是永别，我却没有勇气回头再望一眼。

尽管已经饥肠辘辘，可看着满桌的佳肴美味，却没有一点食欲。

“你们把它分了吧。”

“韦大人，这……”可能看到你对我的态度，刚才气势汹汹的侍卫队长也对我改了称呼。

“我不饿！”

关上牢门，抱膝坐在地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大功告成了，现在真的是彻底放心了，咧嘴笑了一下，却感到身心俱疲，抵不住困意的袭来。

真希望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要醒，其实明天一过，我就可以彻底休息了……

“圣旨到，韦小宝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贼韦小宝罪犯欺君，现应问斩，冯锡范将军于次日午时将反贼韦小宝押往午门监斩，钦此！”

“罪臣韦小宝谢主隆恩！”叩头在地，一切已成定局……

听得身后天牢的门被重重撞上，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腿一软，跪趴在地上。

别人都以为屡经生死考验的人，应该在死的面前已无所谓，可又有谁知道越是活在刀尖上的人，越是明白生命的可贵。

想哭，却哭不出来，双手只是神经质地揪着地上的草垫，看着它们被一点点扯断，张开手，掌心已经被磨破，渗出了鲜血，看着它慢慢顺着手指缝，滴落在草垫上。

如果它流尽了，一个生命就终结了。

忽然听到身后有些许响动，难道还有人没走？

“谁！”迅速站起转身，却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就算周围再怎么昏暗，我也绝对认不错眼前的人，尽管没有耀眼的金光……

“皇上……”下意识藏起受伤的手，却见你面沉似水。

“别怪他们，是我让他们分了，我真的不饿……”可是肚子却不恰时地叫了一声，顿时就感到脸上一阵火热，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低下头不敢看你的眼睛。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说谎……”本该是责怪的话，我却听到的全是无奈。

“皇上不该来这……明日还有早朝，万岁爷请回吧，恕罪臣不能远送。”我转过身去，背冲向你。我知道依你的性子你肯定会走，果然听得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铁门“咣”的一声被撞上，然后就归于一片平静。

不知这么站了多久，回过头你已不在，没想到最后的一面竟然是这样，心里不由得一阵发酸。明明想挽留，可开口却是拒绝，也许真像你说的，我真的不擅于讲实话，或者说不愿意表露自己的真心。慢慢走向牢笼的一角，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谎话了吧，呵，说谎，它是我生存的本能，从小到大，我的谎言已经不计其数，在扬州时就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长大了游离于水火不容的几个势力，更是谨小慎微，生怕哪句话说错招来杀身之祸。

在被我欺骗的人中，最令我觉得愧疚的就是你，从所谓“高手”，与建宁的关系再到天地会、神龙教的身份等等，每次看到你轻信于我的话，总是又庆幸又不安。直到被揭穿的那一天，我才明白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是我。

“别以为你会永远漫天过海，总有一天……你……你会付出代价的！”

那个官员临死时的情景突然闯入脑海，难道这真的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