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妆

我十六岁之前的世界是一片枯黄，那是沙漠和枯死的树的颜色。偶尔还会有一点点缀，那便是血色，我所杀人的血色。可那终究只是一点点，因为我们所居住的地方已经荒凉到终年不见人影了，我每天所能见到的，除了我的影子，便是我娘。

在我的记忆里，我娘是一位极爱红装的女子。她有一面一人多高的大镜子，上面雕刻着许多繁复的花纹，一些极尽华丽的衣服与一盒盒颜色俗丽的胭脂。她应该是生地极美，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爱在自己的脸上涂上一层厚厚的伪装，一层又一层遮盖了她本来的样子。就像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将我从江南带到这个荒凉萧索的地方，为何要教我练武为她复仇，还为我起了一个如胭脂般俗丽的名字——容颜。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江南，不过我能想象出江南的样子。江南大概是与大漠迥然不同的吧！她应该有和煦的风，清澈的水，还有熹微的阳光照耀着清可见底的深潭，青石板做的古桥已被它们打磨得失去了岁月的痕迹，光滑的悠悠地倒映在水面，一阵风吹来，吹地古桥颤颤悠悠，连带着河边捣衣少女的歌声，丝丝地渗入江南无尽的日子里。

我觉得，江南应该与大漠是截然不同的，并且是可以超出千万倍的美。

可是，那么美的江南到了娘这里竟成了禁忌，每次江南从她口中说出时都肆虐着强烈的杀戮气息，她说：“容颜，记住，你姓容！这是你我的耻辱！待你学成后我们便一起回江南，杀了他！杀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容久渊！”她说这话的样子可怕极了，两条好看的柳眉紧紧的绞在一起，两眼放出骇人的光芒，在那光芒的笼罩之下，我只有唯唯诺诺地点点头，而娘的眼神，却不知何时已飘渺地落在远方……

那时我还小，还不能想象我娘背负着多大的仇恨，更不会知道，这些仇恨有朝一日会怎样的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