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午夜乐音

已至深夜，叶潇带着阿瞳和小黑球走出了洞府外。

他们来到了峰顶上，寻到一块僻静之处的山岩，坐了下去。

今夜的月，是残缺的。

“意境之术……风起，雪落，月相随……”

回想起离别前夜村长爷爷教给自己的这一门术法，叶潇的心一如既往的平静。

“月……是先有了月，才使我的心沉静下来，不至于迷失……”

叶潇抬起头，月光透过他的眼眸，投射在他的心里。

“我的一切思绪都可由这月发出，这风，这雪……”

风在叶潇的发丝间吹过，雪飘落在他的心田。

“我能感受到那股气息，可是……却难以将之营造显现出来……”

“或许，是我现在的实力太弱……”

叶潇目光平静，取出寒涟石珠，放在了腿上。

他清楚地记得，当初与红蕊师姐一战时，从寒涟石珠中映射出的一股气息真切地感染到了红蕊。

叶潇将思绪沉入寒涟石珠，顿时他连同座下的山岩都笼罩在了一股冰冷的寒流之中。

“阴胧中注入了月的光，月光中充斥了我的情感……”

“淡淡的哀愁……”

叶潇轻叹了一口气，若是用心感受，的确自寒涟冰域中能感受到一股极淡的忧伤之意，只是太过微弱，若非内心深处被其触动，根本难以察觉。

“小黑球，你能感受到么……”

小黑球用鼻子碰了碰寒涟石珠，身子倚靠在寒涟石珠上。

“阿瞳，你呢，你一定感受到了，对不对……”

叶潇将阿瞳捧在手心，它的脑袋扭动个不停，最后从叶潇手中跃下，来到寒涟石珠前，两眼失神地望着。

“你一定是能感受到的……”

叶潇默默道。

他再次将阴胧中孕育而出的寒意涌进寒涟石珠，直至最终，这附近的草叶都凝结上了一层冰霜。

忽然地，叶潇身躯微微一阵，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叹息，缥缈难寻，仿佛是在他的心里响起。

“原来，从寒涟冰域中所感染而出的那股悲凉之意并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于她……”

叶潇一瞬间明白了，这声叹息来自于那个他在寒涟石珠中所见到的那个神秘女子，是她的一声叹息遗留在了寒涟石珠中，被寒涟石珠牢牢记下。

“这不是我的哀愁，而是她的悲凉与凄冷……”

叶潇摸了摸胸口，眼中弥漫出一股哀伤：“可为什么，她的声音会让我感受到如此真切的忧伤，她的叹息在我心中引起了如此共鸣……”

两行清泪从叶潇眼中滑落，可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悲伤。

他的眼中再次平静下来。

“人这一生最悲哀的，便是这眼泪不知为谁而流，不知这心为谁而感伤……”

“若非是她的叹息触动了我心底被深埋被掩藏的，连我自己都记不清的一段记忆，便是她与我，有着冥冥之中不可断绝的联系……”

叶潇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手心的掌纹脉络，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淡红色的胎印。

“我……是真实的存在着么，可为何在刚刚的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股空虚与幽寂，就好似……好似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于任何人的心中……”

“或许，我是被选择遗忘的那一个人，不知自己从何而来……”

“当初在我出现于荷叶上之前，我又在哪里，会是谁将我放在了荷叶之上……”

叶潇一点也没有关于那之前的记忆，所回想到的，只有冰冷与黑暗。

“会是她么……”

叶潇有些不敢想象那个神秘女子与自己的关系，他的心里出现了一丝恐慌。

“阿瞳，你应该知道的，对不对……”

叶潇低声喃喃道。

他取出当初的那面石镜，自从当初那团形如鬼魅的黑雾通过这石镜变化孕育出阿瞳后，这石镜便一直安静地待在残玉空间之中，古井无波，毫无生息，仅仅像是一个破旧的装饰品一般。

见到这面石镜，阿瞳陡然窜了上去，蛇躯缠绕在镜子上，它能感受到这面石镜带给它的一股陌生的熟悉感。

阿瞳扭头看向叶潇，两只眼睛中露出困惑，迷茫的神色来。

“你也感觉到很熟悉对不对……”

叶潇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只是这笑容显得那么无力苍白。

“我记得当初，那冰台之上刻画许多文字，可我一个都不曾见过，未能认出，甚至到现在，都已模糊，难以记清……”

叶潇苦笑。

“那文字，绝非我们现在所使用，如果不是更遥远的时代所流传下来，那么，便极有可能是源自于异族……”

“异族……南泽之地……”

叶潇深吸一口气，目中再度露出了坚定之色。

“开穴过后，我必定要前往南泽之地，探明所有的真相，揭开在我之前的那段记忆……”

青光幽幽，石镜被叶潇收回了残玉空间。

阿瞳缠绕在叶潇手上，脑袋亲昵地蹭着叶潇的手心。

叶潇欣慰地笑了笑，可目光随后忽然停滞，他刚刚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手腕上的那淡红胎记，似乎是有些像是蛇的牙印？

叶潇甩了甩头，当盯一个物体太久，总会联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突破开穴，我要得到那吞虚纳元，或是水沐流光之法，而要得到那两门术法，我便需要赚取足够的贡献点……”

“在赚取贡献点的期间内，将燃血三层的实力夯实，恐怕这也一定是宗门希望我们能够做到的吧……”

叶潇心中了然，从怀中摸出那透明玉符来。

“之前听屺武所言，论道场是一个不错的赚取贡献点的地方，新人初来，那些师兄们都会以很热情的方式来接待……”

叶潇嘴角弯起一抹冷笑，他自然可以猜测到，那热情的方式会是什么。

“燃血三层的突破倒不如暂先放一放，如今先以我这燃血二层的实力，示敌以弱，必定会有着不少的师兄们愿意与我交手，到时，自然是可以获得不少的贡献点！”

……

幽深，悲戚，低沉，旷远。

当这绵绵不绝的乐音忽然响起，叶潇睁开了双眼。

“这是何人在吹奏……”

叶潇遥望四周，沉沉夜幕下，这四面的山岭显得幽深冷清。

“不知是谁在演奏，不知奏响着的，是何种乐器……”

叶潇细细聆听，这乐音很显然是由嘴吹出，只是这乐音中所蕴含的幽深悲切，让叶潇无法猜测出是何种乐器才能够发出。

“这乐音中，充斥着一股悲，流露出一股苍凉……”

叶潇闭上眼，好的乐曲总是会让人联想起什么，带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触。

他便仿佛感受到了。

寂寥夜空，幽深山林，有人独自吹响了这乐曲，与山林深处的神鬼沟通，与已随时间的流逝而消亡的先灵们低语。

这乐音表达出了一种怀念，一种诉求。

“悲……那是思念，是怀古，是悼亡，是咏叹的悲凉哀婉……”

阿瞳紧紧缠绕在叶潇手腕上，似乎也是听得入了迷。

“师弟好雅兴，深夜来此，听风伴月而眠，想必是颇为惬意的……”

之前那乐音袅袅散去，继而在叶潇耳边响起的，是一道平和的嗓音。

叶潇缓缓睁开眼，便发现，在自己身旁正站立着一个年轻男子。

“师兄深夜亦是不眠来此，莫非也是为了这明月清风，或者是刚刚那缥缈的乐音么？”

叶潇平淡说道。

“哈哈，我虽被那乐音吸引了不假，可我来这儿的主要目的，还是因为师弟你……”

那男子轻轻一笑，索性坐在了叶潇身旁。

“哦？师兄此言何意？”

叶潇不禁诧异问道。

“我叫周彦，清荷村之人……”

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潇的双眼。

“嗯？什么？”

叶潇不由瞪大了眼，“你是清荷村……”

“你是周婆婆家的孙儿？”

叶潇忽然想了起来，还在三年前，村子里的确是有着一个少年进入了七沐宗。

“我还记得你，叶潇，叶叔叔家的孩子，你阿爸之前也帮过我们不少……”

周彦温和笑道。

当初在清荷村，周彦也是个命苦的娃儿，父母在其年幼之时忽然失踪，只留下他与外婆相依为命。村里的人见其可怜，也是时常伸以援手。

而在三年前，周彦也是成功地进入了七沐宗修行，直至如今。

见到同村之人，叶潇自然心生惊喜。

“不对啊，周大哥，我听说宗门内弟子，只得在五岳峰待上三年，三年之后……”

叶潇忽然不解道。

“这个嘛……”

周彦苦笑一声，随即解释道：“实不相瞒，当年宗门那弟子考验，我并未通过，止步于最后一步，本应不能留在宗门里。可是后来，或许是因为我在考验中的表现还不错，在邱老的引荐下，我得以跟在一位姓孟的执事身后。”

“机会来之不易，我自然不敢懈怠，虽说资源有限，我也并不埋怨，而是依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修行。”

“直到一年之后，我也达到了燃血三层的境界，在那一年的拜师大会上，我力排险阻，侥幸得以拜在一位长老手下，这才能够成为一名正式的弟子，如今已过去了三个年头……”

回想起往事，周彦也是不由得一阵唏嘘，那时的他，可的确是拼了命的修炼，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周大哥有如此毅力，确实让叶潇佩服！”

叶潇真诚道，跟在那位执事身后，所享受到的待遇自然比不上别的弟子，周彦能够在拜师大会上脱颖而出，背后所付出的努力与汗水自然少不了。

“如今周大哥竟然已经达到了开穴之境，想必在诸位同门弟子中也是佼佼者了吧？”

感受到周彦身上的开穴气息，叶潇不由笑着说道。

周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能够突破开穴，可是让他骄傲已久的事情。

“这五岳峰，总体是由靳江长老所管理，其下有五位长老分别打理这五座山峰。”

“我们脚下这座山，是由厉涛长老负责管理的，我当初也是拜在的厉长老座下……”

周彦解释道。

“厉长老……山尖上那座阁楼，应该就是厉长老所在之处吧？”

叶潇猜测道。

周彦点点头，又道：“不过弟子间的琐事，长老一般也懒得管，所以我想要告诉叶潇你的是，弟子间的争斗，在长老们看来也是一种磨炼形式，长老们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有时候击败你的不一定是强大的对手，更可能会是人心……”

周彦郑重说道。

“每一年的冬日，宗门都会组织长老带领你们这些新来的弟子进入南泽之地历练，虽说只是南泽之地外围，可还是不得大意。到时候找一个信得过的伙伴犹为重要。”

“南泽之地的历练好处多多，机遇也不小，能否一飞冲天，还要看你能否把握地住机会……”

周彦拍了拍叶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师弟明白。”

叶潇也是一脸肃然。

“好了，也不打扰你观赏这月景了。”

周彦微微一笑。

“师弟以后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