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香阁花境

四人一兽被困在夺命刺藤之中，除了等死似乎再无别路。能逃的路是没有了，刺藤渐渐收拢过来后，连所有外张的视线都给封住，最后缠成重重巨笼将他们困于其中，电击不烂，气消不清。五毒兽瓶满伤心道：“花妖树精本来跟我们五毒兽也算半个亲戚，看来今天要死在半个亲戚手上。”

石破空一脸晦气道：“这亲戚嘛，怎么下得了手。”

这一点兰问和季聆余当然也听说过，那花妖树精是神农鞭打百草时，由于神农草鞭势大，难免将性质各异之药草鞭烂在一块，各种草性纠杂在一起积成能变善通之气，那些气无法寻找其纯宗正母，最后自立一族，反称自己为百般植物之宗，五毒兽那批祖先当时却不知这其中细节，经常采摘其根叶为食，结果得罪了它们，双方相互逐斗，后来神农氏出面止了冲突，并掇合双方为兄弟。但此事都不知历过多少世了，双方各为地盘不相往来已经很久，正所谓远亲久离不如近邻，如之奈何？

五毒兽忽然又咬一咬牙道：“花姑，你不外乎要抓我做肥，那好吧，我一头撞死在那些藤上，让刺藤吸尽我的血肉，这样你就满意了。你杀他们没有赚的地方，就这样放过他们吧。”对冷指锋他们道：“如果你们以后碰到我的兄弟姐妹，麻烦帮忙告诉他们我已经死掉了，叫他们不要伤心，继续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安身。”

石破空道：“这个也未尝不是好主意，总好过一块儿都死掉。”

季聆余摇摇头道：“没有用的，我烧掉了她多少年的修行，她决不会放过我们，现在她杀我之心甚至比杀你之心更大。”

只见刺藤篇织之笼忽然打开一个半尺来大的口，花姑的声音从缺口中传来：“不错，你把我烧成这样，我现在对那五毒兽已经没有兴趣了。”原来这刺藤与刚才那些花叶都是从她身上所化长出来，所以刚才隔着厚藤重壁亦如空传般听得清，只是她说话要季聆怡他们听到的话就只能在藤壁上开个口。

季聆余叹了口气后说道：“好吧，那些花叶是我烧的，一个做事一人当，你就杀我一个，放过他们。”

兰问他们虽然也不想死，但如何睁得了眼看季聆怡去死？冷指锋当先道：“妖孽，敢放我们出去再打吗？”说时猛然运起了劲，手上击出一股强电，朝那藤壁缺口打去。兰问剑上也缠满了电丝，不断朝藤壁上挥斩，然而那些腾蔓断损后却立即愈合上。

花姑冷笑道：“笼中鸟再多扑几下也还是笼中鸟。”

凭季聆怡刚才那招半指燎原都无法灭得了对方，何况冷指锋他们的电击。冷指锋和兰问正击打树藤间，只听石破空惊叫道：“仙姑你怎么了？”走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季聆怡。

冷指锋和兰问吃了一惊，收住了电击，连忙去看季聆怡，只见她脸已苍白，气色微弱。兰问才对冷指锋道：“季师姐现在元气差一点就全失了，忘了你的电造雷化不能再使。”

原来冷指锋所学的雷系之法叫电造雷化，运使开来有其独到之处，能借身周之气，并将那气运转为电击之力，从而让击出之电威力锦上添花，恰恰季聆怡使过半指燎原后身上气息已经十分之弱，再被他借去一些气，身体当即撑不住，晕倒了过去。

瓶满停在季聆怡面前观察了她很久，看看她的脸色，又嗅嗅它的面庞后说道：“季姐姐她可能活不过三天了。”

冷指锋他们焦急万分：“怎么办怎么办？”

瓶满道：“不过我们都活不过今天了。”

这时又自藤壁缺口传来外面一个声音：“青长妖护禀报，有人到醉阁捣乱，把活刺长藤抢走了。”

花姑怒道：“是什么人胆敢动我的地方？好大的胆！”

那自称青长妖护的声音又道：“那人样子好吓人，两只眼睛就像血一般红，本事好大，我和空枯、入泥、女翠合力都拦不住他，他拔了活刺长藤后就离开了。”

冷指锋一听，心里想道：“难道又是由大哥？如果由大哥来帮我们的话，我们就有救了。”便问道：“那个人是不是一身的破烂衣服？你还有没有看到他飞进一个光晕里面去？”

青长妖护说道：“是的是的，那个人就是穿的一身破烂衣服，对着一个光晕说话。他手段好生厉害，我们都不敢靠近。”

花姑问道：“他对着光晕说了些什么？”

青长妖护道：“他对着光晕说‘就试试这条刺藤能不能抵住你的兵器。’光晕里面也有声音说‘那条玩意怎么能抵得住我的双刃，别浪费时间，我的兵器是两条，分你一条不就成了。’那人又说‘你惯了双刃一起使，用单刃的话斗得不会尽兴。’说完就一跳入了光晕之中，那个光晕也马上消失了。”

花姑转而向冷指锋问道：“子，你认识那个人？”

冷指锋道：“你先放我们出去，我们再跟你说。”

花姑道：“好，反正你们现在也搞不出什么花样，就先放你们出来，如果你敢骗我半句，我要你死得很惨很难看。”

缠成藤壁的刺藤忽然往地上收去，不久后全收到了地下，又可以看到花姑，她身边还多了一个怪物，那怪物又长又瘦，全身嫩绿色，不仔细点根本看不到它还有一张脸，脸上眼耳口鼻也是又细又长，特别那双眼睛，与其说是眼睛还不如说是两条竖着的长长眼缝，长得又奇怪又滑稽。不用说那人便是刚才向花姑禀报的那个青长妖护。

青长妖护当下看着冷指锋他们问：“不用看就是打伤空枯那几个娃儿了，绑回去给他们点颜色看。”说时一条细长的手臂再伸长一丈，用另一只手把刚长的部分捏断开，拿着过来就要绑冷指锋他们。

花姑道：“不用绑了，就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搞出什么花样？”对冷指锋道：“你们跟我到醉阁去，别想着跑走，不然跑一个我马上杀一个。”

冷指锋他们只好扶着晕去的季聆怡跟着花姑走。一直走到奉节外的树林里面，在树林里面又走了半天，终于到达一处别开生面的地方，那地方亭台楼阁应有尽有，那些亭台楼阁的材料是颜色各异之石，上面都缠着鲜花异藤，四处香飘袭人。花姑把他们带进一个大理石阁楼里面，那阁楼里面一应家具都用名贵木材所制，上面精雕细刻着各种花鸟虫兽，到处摆着别致的饰品和盘景，帘屏杯壶也是精造，厅中有一个大花盘却是粗糙，盘上泥土仿佛刚松过，上面的什么植物给拔了去。有三个妖精站在大花盘旁边向花姑打了招呼，其中一个冷指锋认得，便是空姑妖护。那空枯妖护对冷指锋和兰问道：“你们这两娃儿把我打得好不狼狈，我就说过你会知道错的。”

原来空枯妖护和青长妖护，再加上其他那两个妖精，便是花姑麾下四大护法，另外两个，一个也是树妖，长得身躯硕大，肚圆腰壮，叫做入泥妖护；另一个却稍像点人，其实样子还蛮好看的，长着女孩子般模样，是一个花妖，身材苗条面色红润，头上戴着个草编翠圈，名叫女翠妖护。

那女翠妖护当下看着大花盘道：“那个人好生厉害，到底是什么人？我的瓣红飞刀打在他身上就像跟他抓痒一样。”说着看了看手上所拿一把刚从掌里绽出来，如花瓣般色调的飞刀，那飞刀边角十分锋利。

入泥妖护也道：“我要上前撞他，还没冲近一点儿就被他身上的强气震开，入泥妖护差点就成入土妖护了。花姑不是我们不用力，那个人实在太强大了，根本半点奈何不了他。”看看自己粗糙的双手又道：“他手也够糙的，一手抄到长藤上就拔，根本不怕上面的毒刺。”

花姑看着大花盘上面，皱眉道：“那些刺连我都不敢乱碰，他居然顺手就抄上去了？”向冷指锋问道：“他是什么人？”

冷指锋道：“他叫由用常，是我们的朋友。”他见对方把口中的拔藤人说得那么厉害，而那个拔藤人又是由用常无疑，所以就报出他们是他的朋友，希望对他们的处境有点帮助。

花姑却对他冷笑一声道：“是你们的朋友又怎么样？你的意思是，他是你们的朋友我就不敢怎么样你们了？”

石破空斜睨了冷指锋一眼，对花姑笑道：“花姑仙姑，我们并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们跟他不是很熟，也就约莫见过两面，想不到那子竟然干这种偷钩当，谁想跟偷做朋友？这是人之常情，你想想是不是？”对冷指锋道：“你子还不知道人心叵测，乱认朋友使不得，这当儿最好闭上嘴巴别说话，负责听着就行了。”冷指锋于是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了。

季聆怡道：“他跟我们其实也只是萍水一遇，来抢你们的刺藤大概是拿去跟重楼比斗，一般兵器不能抵住重楼的兵器。”在进门口的时候她已经醒转过来，然而气息还是十分微弱。

花姑一怔，对季聆怡问道：“你说什么？他跟重楼动手？”

季聆怡道：“是的，他们已经在魔天打了大半个月，现在要用兵器相搏。”

这时兰问忽然说道：“怎么那么像起仙师兄？”

花姑忽然问道：“起仙公子？”四处张了一回。忽然看看兰问，只见兰问双眼看着摆在檀木卧椅上的几张画，在那里细心的认着其中一张。花姑便走过去把画拿将过来展在兰问面前问道：“你认识他？”那画像不仅画得跟杜起仙一个模样，连他手上扇子所画的景色都一丝不差，最关键的是现在近了看得清画上的字，明明白白便有‘杜起仙’三个字。

兰问道：“他就是我们的师兄，叫杜起仙，他在襄樊附近与我们分手后就到北漠去了。你也见过他？”

花姑垂下画卷道：“是新交的朋友。原来起仙公子是蜀山的人。”又对兰问笑道：“原来你们是起仙公子的同门，刚才得罪了，但望见谅。”跟着又客客气气问了大家姓名。

大家想不到一幅画竟救了自己的命，心里当真如放下了一块千斤大石。季聆怡心里想道：“这下又有救了，起仙师兄总是出现得及时。”

花姑道：“季姑娘受伤不轻，快扶她到练花房休养，过两天就没什么大碍了。”带着众人走进里间一个房间。

那房间天花吊下许多花藤，房中间有一张上面铺满花草的大床，花姑叫石破空把季聆怡扶到床上。瓶满在那床对上飞着闻着，说道：“这些药草好香，肯定很好吃。”

花姑道：“这间本来是我的房间，我平时就躺在那张床上练功，床上都是些药草药花，现在先让给季姑娘睡。季姑娘，这床上药气十分盛，你就在上面凝神运气养神，最多睡个两三天身上的元气就会复原了。我们现在也不宜打扰她养神，大家不如回到厅上叙谈。”拉着兰问的手，带大家回厅上去了。

长谈之间得知原来杜起仙因寻找季聆怡，一年前到过这里来，在这里停了一天，没有季聆怡的下落后就离开，他当时没有告诉花姑自己是蜀山弟子，花姑自然也不知道那一点。花姑本来想留他再叙几天，但他只留下一句“有机会再来探访”后飘身而去，也没有说要到哪里去。花姑于是派四大妖护在奉节一带找寻他的踪迹，找了几个月徒劳无功。

花姑说着说着便道：“原来起仙公子是蜀山的人，他当时救了我一个手下的命。”

兰问道：“我们蜀山弟子也是讲是非论道理的，花姐姐你这一族平时又不去伤害人类，与那些穷凶极恶的邪物不同。”

花姑笑道：“是这样。”又问起他们与杜起仙那次相遇并一直到如今之遇，问完后说道：“那个斯矣到底是什么人？恰好当时我离开那两天他就经过这里，一边在这里找着东西，一边跟四大妖护打斗，翻了一大遍，把四大妖护打得个个受伤后就离开。听你们刚才所说，他当时很可能在寻找这里有没有灵珠的踪影。”

正说着，只听外面似有打斗声起，大家便走到外面去。只见女翠妖护正跟一个人打，那个人外貌十分可怖恶心，全身上下皮肉尽腐，打斗间散发出的恶臭和四周的花香夹杂在一起，闻之倍加恶心。可怖之人动作僵硬但并不慢，女翠妖护手上接连打出几把瓣红飞刀，打在他身上插进了那些腐内里去，然那些飞刀似乎并没有效果，他跟着忽然飞身朝女翠妖护扑上。

跟出来的入泥妖护叫一声：“三妹心。”便冲上去帮手。

然而另一个人也叫了一声“心”后比入泥妖护上得更快，原来是冷指锋。冷指锋手上缠电，但怕电光误伤到女翠妖护，所以不远程挥击，如今几步冲上，那电手往那可怖之人身上重重一击。可怖之人马上被弹开两丈，倒在地上被雷电余光缠得再抖几下后便不动了，一只甲虫从他腐烂掉的胸口里面爬出，迅速爬走不见了。那女翠妖护忽然幌一幌身便倒，冷指锋连忙去把她扶起，扶回大家身边。

花姑捂着臭子皱着眉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恶心？入泥你快把他拖远一点扔了。”入泥便将那个可怖的人拖走。

扶着女翠妖护回到大厅后把她放到卧椅上，五毒兽瓶满往她身嗅了几嗅后说道：“她没事，等会便醒来。”

等女翠妖护醒来后，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个可怖的人又是什么人。女翠妖护只说也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人，刚才见那可怖之人忽然从树林外走出来，她便上前去拦问，那可怖之人话都没有说一声就朝她动手。青长妖护道：“那个人好厉害，把三姐你都给打晕了。”

女翠妖护道：“我刚才好像不是被他打晕的，但当时觉得很奇怪，我身上的元气忽然一下子猛泄出去，想收都收不住，然后受不了就晕了。”

兰问道：“是冷大哥刚才使出的电造雷化借用了女翠妹妹你的元气，冷大哥当时太急了，估计使出了全力，离你又那么近，所以一下子就借过了你身上大量元气，以致你元气去得太快，牵动心神就晕去了。刚才看冷大哥打那一下时的威力，估计快要冲到第二重关了，进展得当真很快。”

冷指锋听说自己的法学有进境，心里好是高兴，但又想起刚才那个可怖之人的情况后，说道：“刚才那个怪人身上爬出的甲虫好像跟蛊甲之虫很像。”

石破空道：“何止是很像，简直是一个样。”

兰问道：“我也看到那个甲虫。”想了一想后又说道：“希望不是，如果是的话，刚才那具应该就是被那只蛊甲控住的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