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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月井

天色向晚,日轮渐渐隐没于明暗交错的天际线,黑白相拥的单色云层,也随着昏黑的天幕,遁去身形。

头缠中髻的阿约日木坐在木条搭建的平台板间上,抽着旱烟。

点亮的烟丝像一团火焰嵌在烟斗里,他难得闲适的嗒了两口,青色烟圈随着夜色,升腾至上空,茂密的针叶林间,已经洒下月辉的光影。

沁人心脾的空气抚弄着他的脊背,身后才打完初胚的水井已经开始浸水,说明深度已经足够,这批水井必须要赶在雨季来临之前完工,他身上的担子,显然还很沉重。

他掰起手指,细细一数,就算这口井打完,还剩5口,以目前的进度,怕是死活完不成了,他想到大巫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一阵砭骨的寒意沿着他的后颈攀爬而上,侵入细小的毛孔里,汗毛倒竖。

可他需要做成这样一件看似不可能办到的事,来提升自己的影响力,说得难听一点,他需要钱,女儿毕竟还在县城病房里,接受治疗,只要把这批工程做完了,女儿初期的治疗费用,就算有了着落。

为难的是,那些年轻的劳动力,不愿意做这种危险的活计,因为在往些年前,就有不少打井工被垮塌下来的夯土碎石压死,与未曾现世的泉水长埋于黄土。这不,他逼不得已请来的年迈劳动力,不仅体力差,而且本就已经过了为生活而奔波劳苦的年龄,所有人只要天一黑,便打道回府,没人心疼他这个工头。

为了赶工,他经常一个人干到很晚,有时干着干着,甚至在井里就睡着了,筋疲力尽的他每每从深井里醒来,看到第一束光亮照进井里、浑浊的水面映出他那张消瘦的脸的时候,他就会想到死,既然这么多打井工死于井底,为何偏偏不能成全他?每当这个想法从倦怠的内心里爬出来的时候,就会在下一秒,被遏制在身体里最阴暗的角落。

这样一种自暴自弃的死亡方式,对他来说或许是种解脱,但对于他的女儿呢?他的眼前已经出现桑朵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还有得之噩耗后,哭得红肿的双眼,眼睑处纠缠在一起的血丝透露出某种责怪,又或是生无可恋的情绪。

阿约日木甩了甩头,还在喉咙里回荡的大烟登时呛入了肺腑,引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他扶着木台,走到左手边转角处,木桶里没有半滴水,他懊恼的一脚踢开水桶,旱烟的劲头很大,越使力,喉咙处就越难受,一股子辛辣味直冲眼眶,已然模糊的双眼竭力寻找着可以取水的绳子,好在这些工具的位置他还记得,下了梯步,两根拴在木桩上的草绳,像蛇一般卷曲着,蛇头无力的垂向地面,迎着夜风前后摇曳。

从山脊掠过的风带着些许凉意,甚至让他感觉到风里藏着冰块,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将拴好绳子的木桶放入正在沉淀的井水中。

桶子下到四分之三的位置,终于听见了水声,干涩辛辣的喉咙渴望着水的滋润,他仰头擦了擦汗,蓦然看见,倾泻而下的月光,白的有些反常,不过他毫不在意,双手只顾着收绳子,当混着一点泥沙的井水被提起来之后,他皱了皱眉,泥沙的颜色,竟然是多年未见的红色!

红色的泥沙,对于这一带的百姓来说,是很不吉利的,他们这里的少数民族,信奉自然和谐,万物有灵,换成他们的话来说,你如何对待大自然,大自然也会如何对待你,按理说,挖到红色泥沙,便是代表着大自然满含着怒气,如果颜色越鲜艳,怒气越重。

到底是什么东西,触怒了自然之神?

他看着逐渐转为血色的泥沙,陡然间背脊发寒!他想起了流传于打井工之间的一个故事,至于真假,他自个儿一直是不信的,可现在……

正当他竭力回想着那个故事的时候,猛然间察觉到,从井底投射出一道刺目的光线!

原本还在密林间吟唱的虫子,突然收声,万籁俱寂!

阿约日木顺着井底的光,用他那双干涩的眼睛,往下看去,渗水的井壁之间发出如野兽般嘶吼的诡异叫声,本来平静的水面跟随他狂跳不已的心脏,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被震碎的水面倒映着天上的一轮残月,借着光线,他看到了自己的脸!可这张脸,五官扭曲得像是搅散了的鸡蛋液,他揉了揉眼,等他再把头伸进圆形胚井里的时候,那张脸终于如愿以偿的消失了,他感觉自己狂跳的心脏又蹦回了胸腔之中,狂奔的肾上腺素转化为冰冷的汗液,从他的额头、腋窝里渗出。

他长舒了一口气,风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停止了,他试着把视线移向茂密的针叶林,那些张牙舞爪的枝桠扭曲盘旋,像是拼命挣脱束缚的鬼。

他的五官的确从井里的水面上消失了,不过阿约日木这个人做事比较老成,并且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把视线转回井里,可鬼使神差的,他再度把头偏向了井里,头顶的碎月刚好完全落入井中!

只见原本消失了脸,又再度出现在轻微震荡的水面上,有点像海面上被微风吹皱的波浪,波浪涌动着井底的红色泥沙,宛如一阵阵腾起的血污,蔓延、晕染,直到映射中的脸变作血红色!他此时根本移不开目光,因为他看见,自己脸部的旁边,缓缓移动着一个黑色影子,夹杂在血污与清水之间,等他看清楚了,登时吓得两脚发软,险些坠入了井里!

那是一个人的脸,没有皮,而且,那真的能叫人脸吗?分明是……!

恐惧,根本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去寻找合适的词汇,那张没有皮的脸,忽的朝自己影印在水面上的脸,啃了过来!

啊……

哀嚎声响彻山林,随着一阵落水声,白光消失于无形,夜风开始呜咽,寒蝉凄切,宛如哀歌。

……

菲斯兰特学院

夏彦正在精致的苏式古楼里躺在两米宽的大床上辗转反侧,白色的被子让他想到了整整呆了三个月的病房,按照苏老的说法,能正常入学的同志,都是病人(能看见鬼的眼睛,不进精神病医院已经是万幸),所以被子的颜色被理所应当的换成了白色,夏彦提议应该更加关照同志们脆弱的心灵,比如说在白色的被子上印一个红色的十字,既符合学院的要求,又能安抚某些同学易受伤的心灵。

方案很快得到了实施,不过,仅仅对夏彦开放。

清寂的学院里传来了低沉的钟鸣,12下,月辉透过窗棂折射在诺大的墙壁上,像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夏彦觉得今晚可能要失眠了,上午他接连上了两堂课,是父母为他挑选的《恶魔族谱论》和《灵摆进阶》,下午则挤出时间(其实不能叫挤出时间,而是被苏老强扭着去上课)接触了《魂灵札记》、《血脉控制导论》,脑子里像是捣碎的糨糊,乱得一塌糊涂

上课的人数寥寥无几,据说是因为这学期新生人数不够,稍微有点基础的同学,基本都由老手带着出去执行任务了,特别是上《血脉控制导论》的时候,空旷的大教室里,只有夏彦一人。

这种待遇,让夏彦连瞌睡都不敢打,更不敢开小差,因为回答问题的,永远只有他一个人,这一个小时的课程,仿佛比他在高中三年里加起来的还要漫长,而且授课的老师也明显是跟老学究一个类型的教育者,永远字字珠玑,镜片的厚度足以证明他的博学,可夏彦讨厌从镜片里反射过来的炽烈阳光,俯下头,书本以严谨的态度躺在课桌上,不带配图的小字,宛如蚂蚁巢穴般,静静躺在扉页上。

他向墙壁的方向翻了个身,在清辉下伸出了左手,仿佛呓语般说道:“血脉真的这么难以控制吗?”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楼板道间,传来了后跟点在木板上发出的清脆踢踏声,步子匀称,不缓不急,夏彦正想着,这么晚了,谁还会在楼道间漫步呢,难道也有跟他一样半夜睡不着的同学?

如下雨般的踢踏声在这座苏式古楼里回响,仿佛徘徊不去的幽灵在寻找着前世记忆,夏彦正准备起身,厚重的红黑色木门顿时响起了轻微的‘叩叩叩’的敲门声。

“哪位?”夏彦有些心慌,毕竟自己也是新生,在这座古楼里住的日子也就那么三五天而已,有些规矩,他还不太明白,会不会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给同学造成了某种麻烦?

人一旦到了新地方,就会变得谨小慎微,脑子里本就不复杂的夏彦,难得的想了这么多。

“请问,是夏彦学长吗?”

说话的声音跟她的敲门声一般,气息仿佛被生生遏制在喉咙里,轻声细语,甚至带着小女人的娇羞,是个女生。

夏彦被吓了一跳,毕竟这里是男生宿舍,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在半夜里,跑进了虎狼之地,而且听声音,还是容易被推倒的那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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