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黑藤

青色飞虫依旧呆在孵化池里（或许还是以突触孢子的形态存在着），并没有如约而至，从左侧岩壁之上穿过的风，也没能将美食的味道传入巨脸鼻息之中（因为bug暂时打乱了程序）。作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它应该会发怒的，但奇怪的是，除了一些石子从顶部滑落之后，便再无动静。

这表示黑婴的确已经被击毙，但这并不代表程序就完全被‘木马’-夏彦打乱了。

刺鼻的酸味很快便让悬于藤蔓之上的夏彦清醒多了（呼吸滞堵，没办法不清醒。），也多亏了这根藤蔓，才让他不至于步黑婴的后尘。虽然他很想知道巨大豁口的底部到底是不是连接着孵化池，亦或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构造，但他明白，越是奇诡的地方，越要收起好奇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洞窟之内又变作一片漆黑，夏彦用双脚死死盘住藤蔓，然后将手机电筒打开，顺便看了一眼时间，离上次巨脸觅食的时间，已经过了足足35分钟，这让夏彦有些纳闷，照理说如此巨大的枪响，不可能不惊动洞穴上层的巨脸，可是现实就摆在他面前，不容得他不相信。

难道巨脸没有长耳朵？亦或是根本没有听觉？

一些感应到夏彦灯光的突触又随之亮起了青色微光，如游弋于海底的万千浮游生物，左右摇曳，美轮美奂，恍如梦境。

这些与世无争的飞虫还未出生，就被既定的程序写定了终身，就像儿时溪边飞旋的萤火虫，于夏末初秋之际，生死20余天，最后光华散尽，残躯葬于浮草青萍之间，与世无争，却又让每一个目睹其生命之一瞬的人，感到光明、温暖。

这样的生物难道不值得敬畏？

胡思乱想间，夏彦已经借着藤条荡到了崖边，此时，他只感觉浑身乏力，比上学时跑八百米之后接着蛙跳四百米，最后再接一百个俯卧撑还要累人，无以复加的饥饿感偏偏又不合时宜的窜了上来。

虽然他阻止了一轮巨脸的捕食，但他马上还得去证实两个问题，其一，黑藤还会不会继续‘分娩’黑婴，其二，巨脸是不是真的没有听觉。

他拉开背包，散落在一角的压缩饼干隔着透明真空袋子，似乎都闻见诱人的味道，夏彦胡乱塞了几口，稍稍恢复了些体力，便又往坡面塌陷的位置摸去。

果不其然，夏彦刚刚探出脑袋，便发现黑藤又开始依着程序，机械式的‘分娩’了，而且更令他讶异的是，这次包膜变得更加巨大，而且‘分娩’速度都提升了一个量级！

难道是为了对付自己？

这一变故让夏彦不得不警惕起来，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解决掉万恶之源的黑藤，事情也将迎刃而解。

打定主意之后，夏彦先尝试朝黑藤开了一枪，枪声一如既往地震耳欲聋，他张大了嘴，以此减弱耳膜受到的压力，于此同时，猛烈撞击在黑藤之上的子弹，竟发出一阵金戈交击之声！

“我靠，什么玩意儿比子弹还硬！”

虽然夏彦知道92f的威力，确实比未改造之前要小很多，但它好歹是真枪实弹，仅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岂不是让夏彦很难堪？

就在他颇为失落之时，一阵类似烤肉的滋滋声从黑藤方向传过来，夏彦一听，嘿，有戏！随即又把头探出去，却见裂开的盐块像硫酸泼溅到皮肤上一样，产生浓烈的白烟，并伴随着奇异的恶臭，不仅如此，原本颇为光滑的黑藤表层也像是受到盐块的侵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

这一发现又让夏彦重拾希望，可就在这时，黑藤竟然果断的放弃了‘分娩’，包膜蓦地被它摔在地上，像盛满美酒的坛子重重砸落，还未成型的黑婴散落成腐烂的肉块（其实更像淤泥），黑污迅速在地面上晕染开来，而黑藤却如一道急电，朝夏彦卷来！

破风之声由远而近，更夹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左右扭曲的黑藤尚在距离夏彦40公分左右的位置，便开始喷洒黑色液体，像是乌贼面对更强大的对手时所用的逃命技能。

但它，显然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制敌！

夏彦先前就已经目睹过黑藤‘分娩’的过程，自然也清楚它可以作为中通的、类似管道般排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他早就有所防备，只见他脚下顺势往下一溜，便顺着坡面滑到底端，开阔的洞窟为他营造了良好的战斗空间。

那些黑色汁液喷洒在岩壁、坡面之上，登时腾起黑色气泡，不多时，坚硬如岩层的表皮竟也化作一滩污水，被溅到的地方，霎时间千疮百孔，腐蚀强度简直堪比硫酸！

夏彦一边与之拉开距离，一边采用92f进行远距离攻击，可恶的是，原本以为黑藤的长度不会太过夸张，等自己退到攻击范围之外时，黑藤便奈何不得，但当他看到岩缝中不断向外延伸的黑藤，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这个单纯的想法也为之覆灭。

而且，没有‘分娩’的掣肘，黑藤完完全全将它的攻击解放出来，左右扭转闪躲之际，还不忘喷洒黑色液体，整个形态恍若灵动的毒蛇，让夏彦根本没有瞄准的时机。

此时，他若是再退两步，就会落入洞窟最底层，那里藤蔓叠生，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脚卡在藤蔓之间，因此，那里绝不是个战斗的好地方，他不自觉的把脚尖攥进泥藻里，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后退。

黑藤可不管夏彦心里在想些什么，只顾着一个劲的攻击，铺天盖地的黑色汁液和空气扭打在一起，整个潮湿洞窟之中登时腾起刺鼻的味道，一人一藤左右冲突，时而响起疾步飞掠之声，时而枪雨炮火，铿锵合鸣。

嘶~

夏彦堪堪躲过头顶倾泻而下的黑汁，身体已然不堪重负，蒸腾在空气里的诡异味道仿佛带着可以令人麻痹的功效，他的腿脚已经完全跟不上脑子，而黑藤的攻击范围越来越大，攻击方式也越来越肆无忌惮，每次间不容发的逃过酸液的腐蚀，搞不好就会被黑藤本体抽上那么一鞭子，疼痛伴着越来越麻痹的四肢，渐渐让他落在下风。

“我就不信，15发超长弹夹也够不着你！”夏彦闷哼一声，将弹夹退出，又从腰间取出备用弹夹，整个动作比先前满了数秒，黑藤瞅准这个间隙，像一条盘躯向上的蛇，更像一个淋浴喷头，将有毒的黑色汁液喷洒下来！

“完蛋了！”夏彦脑中一片空白，但出于人的本能，他只得下意识伸手去格挡，就在这时，鼻尖忽然窜入一股令人恍神的发香，金色绸缎般的秀发如黑暗中灼目的霞光！

“韩、若芸。”夏彦像只瘫软的死狗，被韩若芸夹带着脱离了黑藤毒液的攻击范围。

身着黑色战斗服的金发妹子，手中反握着两把重新打磨过的钢刀，从夏彦身侧站了起来，柔弱的眼神里仿佛带着吃人的光！

“学长，对付这种怪物，只能用刀剑决一生死。”

反手屈握的钢刀闪耀着森冷的光，黑藤似乎从这个少女身上察觉到什么，竟然一瞬间忘记了进攻！

金戈交击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吞吐的刀芒像两片蝶翼般，轻柔飘渺，但每每又满含着暴怒的杀意，黑藤的灵巧在少女面前简直就像是过家家，不如说是条木讷的死蛇更为妥帖，刀锋过处，必有黑血般的液体倾洒而出，少女恣意横斜挥洒，如穿花的蝴蝶，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还是我认识的韩若芸吗？”夏彦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像条败狗一样从泥藻里站起身来，数日前，韩若芸可还是一个连枪都不怎么敢使的柔弱女子，可现在……

夏彦有点怀疑自己身上的血脉，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强大了，正当这个想法略过他脑子的时候，他分明听见了颅脑内发出一声冷哼。

满身伤痕的黑藤几乎被少女逼至死角，重新磨砺的刀锋在数十回合之内又被砍崩了口，夏彦知道，该是自己登场的时候了，他重振旗鼓，将手机光线充当瞄镜，15发子弹如狂风骤雨般凌厉射出，盐尘银粉如同炸裂的阴云，四下散落，少女撤身飞退，浑身竟无半点伤痕。

可笑那黑藤此刻却像是砧板上炙烤的鱿鱼，全身嘶嘶作响，很快便化作一滩淤泥状的污秽。得手之余，夏彦看了看时间，离这次巨脸觅食的时间仅剩7分钟……

7这个数字刚刚划过夏彦脑海，洞窟顶端延伸向外的不规则洞穴，竟无端的滚落大大小小的石块，夏彦一惊，是了，巨脸大概确实没有听觉，仅仅靠着不太灵敏的鼻子，来捕捉发光飞虫特有的味道进行觅食，亘古未变，但是，它始终不是程序，那时刻在其体内流转、历经千万载方才形成的生物钟和太过古怪的味道，还是将巨脸惊动了！

泥藻满布的地面随着四散的石子，亦开始微微震颤，犹如一颗硕大的石头击入平静的湖面！

渗水的岩层褶皱在熹微的亮光中，散发着冷冽寒意，簌簌震落的石子伴随着如同暴雨来临前的超低气压，让人觉得呼吸越发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