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烙印

“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未央’的真正力量！”邪后手握短匕，全身仿佛凝结着一层厚重冰霜，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水涡宛如带着凛冽寒意的刺骨冰刀，扭曲倒卷之际，混沌的河水被切割出数之不尽的气泡，更发出凄绝的哀嚎，这些水涡聚集的方向，毫无疑问是暮王！

如此大范围的攻击，按照常理，绝不是片刻就能施展出来的，即使是对此地元素拥有绝对掌控力的邪后，也不大可能，唯一可以解释的是，有人在替她施咒，然后再以秘法转移到邪后身上施展！

暮王面色微变，眼睛扫视片刻，却左右不见夜将军的踪迹，当下明白了大半，由于自己的‘若水之身’受到寒气侵袭，身体部分已经凝结上一层冰霜，想要借助外部水流逃遁，却也是痴人说梦，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凝神静心，试图祭出最后的杀手锏——大墟剑境—赤魍！

他的额头之上早已渗满汗珠，嘴角微颤，一丝不易察觉的鲜血顺着嘴角皱纹溢出，眉心处繁复的剑纹光芒大盛，可肆意倒卷而来的冰冷水涡已然临头，照他这种祭剑速度，怕是赶不上了。

巨大的压力已经宣泄至头顶，强大的水压仿佛千斤巨石般悍然坠落，暮王眉心的剑纹蓦地消散，飙卷而至的锋利漩涡犹如疯狂的绞肉机！

嘶~~~

一个黑压压的影子，在暮王准备用佝偻着的背部硬抗的同时，罩在了自己头顶！

是鬼魈！

堪比自然伟力的冰漩涡肆意切割在鬼魈全身满布的角质层上，登时如摧枯拉朽般撕裂、又如发生落石的山岳，沸腾的气泡、巨大的轰鸣、急剧下降的温度，这些恐怖的力量几乎都集中在突然出现的鬼魈身上，他唯有怒吼，唯有咆哮，唯有默默承受。

很快的，身上看似极为坚硬的角质层便被可怖的力道土崩瓦解，鲜血混入污浊的河水中，如一场突然降临的血雨，被撕碎的皮肤之上爬满横七竖八的血块，有些伤口深可见骨，更可怕的是，‘未央’所散发出来的可怕寒气阻止了伤口的愈合。

伤口越撕越大，浑水中的血色也越来越浓，这让处在混沌与清明交织的分界线上的夏彦，感到一阵莫名恐慌：如果与命运抗争的结果就是死亡，是否顺其旨意行事，便可守一世长安呢？

“喂，老头子，你的时代，终不会消亡，还有我呢。”鬼魈唇齿之间流淌着可怖的鲜血，一双澄澈到近乎孩童般的双眸，带着凄然的笑意，凝视着垂垂老矣的王。

“这是我和她的宿怨，你这么做，又是何苦？”

“大墟之界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王，你比我清楚的，不是吗？”

以一己之力硬抗了邪后的致命一击，鬼魈虽然身负重伤，但看起来还不算太糟，至少精神状态还不错。此时，蕴含着冰冻之力的漩涡渐渐消散，同时也给鬼魈后背留下了如天坑般的巨大伤疤，邪后和古尸并肩站立，剩下的腐尸潮集结在两人身后，看样子，一副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样子。

暮王还没来得及答话，邪后便张狂狞笑起来。

“好好好！我都忍不住要替你鼓掌了，多感人的一幕，弃臣救主，作为一个戏子的话，你的表演可以拿满分，可惜，这场戏，不是过家家，是会死人的！”邪后面色冷冽，拂袖一挥，身后的腐尸潮踏着微尘荡漾的通道，往两人所在的方向疯狂涌去。

杨胖子不是被痛醒的，而是被冻醒的，刚才邪后的一击，让周遭的温度至少陡降了十来度，腐败的船身也透着一股子凉意，虽然胖子皮糙肉厚，但按照他的说法，这一层层的游泳圈，是关键时刻用来救命、而非用来御寒的。

他的目光也慢慢落在大殿外的战场上，只见鬼魈利用极其庞大的身躯进行攻击，双手左右开弓，但奇怪的是，那些腐尸像是突然之间提高了灵智，不仅没被击退，反而趁机跳到他的手臂之上，用满口烂牙啃噬着他露出的皮肉，更可怕的是，全身裸露出来的皮肉实在太多，在腐尸你一口我一口的疯狂啃噬下，鬼魈竟然露出颓败之势！

“鬼魈，退下吧，本王还不至于被这群喽啰打败！”

暮王凭借对周遭元素的掌控，制造出一道道水墙进行攻击，反观邪后二人，则是以逸待劳，口中念念有词，估摸着不久之后，比先前更为可怕的攻击即将降临。

周遭的温度还在下降，水流速度急速减缓，一股无形的压力如铅块般悬在众人头的话，他也有所耳闻，对于命运二字，他比夏彦更清楚，家族使命、诅咒、这些东西交织起来足以让一个健全的人变得扭曲，也极易被左右、被控制。

“小伙子，他说得没错，如果还怀揣着勇气的话，应该豁出命去和所谓的命运战斗到底！”风水师言毕，整个人身上的气势和先前判若两人，夏彦不知道如何形容，他感觉眼前这个垂暮老人，像是挣脱了时间的束缚，步伐变得极为轻盈，恍若偏偏少年！

“前辈！”夏彦不仅从风水师身上看到了异样的力量在膨胀，而且也闻到了一丝决绝的味道。

“小伙子，不管是谁让你到这里的，我相信你会更加接近真实的世界，更加懂得尊重生命，更加明白肩上的担子有多沉重，所幸的是，一路上，你会收获到友情、爱情，体会到别样的人生，小伙子，努力活下去吧！”

风水师半侧过脸，不知是因为错觉，还是他的脸果真发生了变化，一张年轻、刚毅、充满活力的脸，印在缓慢流淌的水光之中……

“夏彦，你没事吧？”

杨胖子本想扯开喉咙呼喊，却又怕惊动了神仙打架，只得稍稍压低音量喊道。而韩若芸双手撑在破败的船舷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愈演愈烈、无法参与进去的战斗，眼中流淌着异样的光。

夏彦摆了摆手，突然想起一件尚未完成的事，随即游回大黑船上。

“胖子，你的脖子……”

“没事，自从到了这里，我反而没事了，甚至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杨胖子下意识的触碰了两下脖子，令他记忆深刻的窒息感似乎还停留在脖子附近。

“胖子，别乱说话，我问你，你是被镜子拉进这里的吧？”夏彦很清楚胖子所说的归属感是怎么回事，毫无疑问，那是来自黄泉的烙印，来自王的烙印，可如果现在回想起来的话，这个烙印怕是有些蹊跷！

“恩，”胖子这次故意没有说太多，因为镜子里出现的画面实在太过恐怖，他也不想再去回忆。

“奇怪了。”夏彦用手撑住下巴，然后慢慢把视线转移到韩若芸的脸上。

“学长，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吗？”韩若芸漆黑的眸子里像是已经有了答案。

“恩，妹子，你不妨说来听听。”对于逻辑思考，夏彦显然不如韩若芸，他弓着身子靠在船舷之上，以一种稍微轻松一点的姿态，准备聆听。

“喂喂喂，你们两个在背什么天书啊喂，说人话好不好？”胖子插嘴道。

“学长的朋友，你可曾想过一个问题，为何背负烙印之人始终会被拉到这‘大墟之界’里吗？”韩若芸第一次以‘学长的朋友’来称呼胖子，虽然听起来挺怪的，但说起来却也十分符合韩若芸的性格特点。

“就想玩儿死我呗？”杨胖子两手一摊，几乎脱口而出。

“胖子，那你现在死了没？”夏彦冷不丁插了一句。

“喂喂喂，夏彦，你虽然是我好兄弟，但也不能这么咒我吧？”杨胖子听出来夏彦语气中带着的调侃意味，故意挤眉弄眼的说道。

“胖子，你好好想想，自你进入此地之后，除了遇到我们之后才陷入过劫难，其余时间里，是不是异常的好运？”

“异常好运倒也说不上，但确实没有遇到致命的事件，”杨胖子又把手伸向自己的脖子，略微思考片刻之后又说道，“连那种窒息感也没再出现过，夏彦，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们三个身负烙印之人，很可能藏着他的终极秘密，甚至是最后的杀手锏！”韩若芸以平稳的语气说道。

“什么？这个解释会不会太……”胖子忍不住又去想那镜子里出现的可怖画面，还有勒住脖子时带来的窒息感，那分明就是想要自己的命，他想，怎么可能会是这个结果？

“胖子，你看那边，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被钉在巨大石柱上的男人，就是大当家，你认为，他真的死了吗？”夏彦说这话是完全有根据的，因为他自从点亮了四个存档点之后，在大墟之界里，对于生死的感应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刚才他靠近风水师的时候，他感应到的是两个鲜活的生命，也就是说，表象虽然呈现死亡状态的大当家，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就在夏彦一边分析一边讲诉的同时，战斗终于进入了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