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赤丸

逆着鬼雾急速飞退的天骄号已经驶入相对安全的海域，本多长泽的视线里已经完全看不到蘑菇云般的雾气了，他攥紧了拳头大力捶打在栏杆上，内心充满了自责，时隔二十多年，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从那场梦魇中走了出来，可是，当鬼雾再度出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根本么能走出鬼雾的束缚，甚至比二十多年前的自己更加懦弱。千千

他的撤退，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他有无数种理由逃避，却没有一个理由怂恿他进入迷雾，人就是这样避重就轻，当恐惧和困难找上自己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屈服和逃避，这是本能。

对于无法迈过去的坎，大部分人选择了逆来顺受，可本多长泽眼前突然出现了夏彦驾驶汽艇潇洒冲入鬼雾中的身影，不知为何，这个看似单薄的背影，此刻竟成了他唯一的勇气来源。

他临时将船长的重担交到二当家手里，不由分说的卸下另一艘汽艇，然后纵身一跃，不顾劝阻地冲向鬼雾所在的海域。他那张被太阳炙烤得发黑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脑子里唯一的念想就是要和儿时的梦魇彻底做个了断……

……

诡异的拖拽感登时让夏彦汗毛炸立，发动机也在片刻之后熄了火，突然安静下来的诡异环境让他极不习惯，他尝试着拉扯启动器，可发动机只是抖动两次，又被奇怪的力道抱死，看样子，这艘刚刚进入鬼雾的汽艇算是彻底罢工了。

夏彦目前的处境有些尴尬，他距离赤丸号约莫还有五六十米的距离，如果贸然游过去的话，耗费体力不说，更让他不想下水的理由，便是一直存在于汽艇尾部的怪异拖拽力，由于雾气太浓的关系，他无法看清水下的情况，他曾联想到过会不会是某种鱼群，或是体积更大的鲨鱼，但是，这一想法很快便被他否决了。千千

因为动物对致命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它们会下意识的进行躲避行为，所以鬼雾这种本就极其罕见的情况，它们自然不会蠢到自寻死路的地步。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拖拽着汽艇？

他挪动至汽艇的尾部，借着头顶上带着的强光手电往下方看去，除了隔着雾气的海水之外，便只能依稀看到自己那张晃荡在水面上的脸。

脸？不知为何，夏彦感觉瘆得慌，自己的脸的倒影好像和什么东西混淆在了一起，让他感觉自己被水里的某种东西注视着，可他尝试了数次之后，依旧看不真切。汽艇尾部的收纳箱里有伸缩渔网可以用，夏彦决定用它试试水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

伸缩杆刚下水到一米左右的位置，便感觉像是捅到了什么东西，按理说，那个位置应该是气垫船尾桨的位置，即使是有东西，钢制伸缩杆捅上去的感觉也应该是生硬的，可是，从那头反馈过来的感觉，竟然是软和的！

他慢慢的将身子半伸出汽艇，好让强光更好的穿透水面，也就在这时，他猛的感觉到放入水中的伸缩杆突然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道反馈到他的手上，好在夏彦反应够快，在一瞬间便将其放开了，微光潋滟的海面上腾起一连串气泡，他吓得跌坐在后排的座椅之上，大口喘着出粗气。

那绝对不是某种鱼类，当然也不是神话传说中的美人鱼或是海妖，因为刚才是他离海面最近的时候，自然看到了那张耷拉着脸皮的苍白面孔！

毫无疑问，水下的东西，正是在峰松克嘉房屋里出现过的邪物！

“终于逮着你了！”夏彦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而后从枪套里拔出92f，这把枪经过装备部改良之后，射程略微增大了些，但是，枪械对于水下的邪物，基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他有些后悔没有带刀过来。

在确定了所要面对的邪物之后，夏彦反而变得略微轻松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爬上搜救船，那里地势开阔，占据了上风口，即使难免要和邪物硬碰硬，也远远好过在逼仄的汽艇之上与之交战。

电光石火间，一道破风之声迅速从夏彦身后传来，由于雾气太浓，他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索性伏下身子。

冷冽的风堪堪从他的头顶上掠过，气劲十足，仿佛隔着空气都能将夏彦的皮肤搅碎，而后像是卡在了汽艇的尾部，夏彦稍微愣神了两秒，定睛看去，竟然是一枚黑色的勾爪！只见，一条手臂粗细的绳子直接从赤丸号上飞过来！

“我去，神射手啊！”夏彦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如果换了他，指不定这条绳子能被他射到哪里去，同时，这也表明搜救船上还有活人，只不过，为何先前在天骄号上进行联系的时候，会没有人应答呢？

正当他纳闷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赤丸号上传了过来：“喂，小鬼，这一箭可还精准？”

竟然是本多长泽！

夏彦没有答话，也没有空暇时间去想其他问题，而是迅速抓稳了绳子，站在赤丸号上的长泽感觉到一股下沉的力之后，开始疯狂的旋转着把手，赤丸号上登时响起滑轮扭动的声音，不消片刻，夏彦顺利的被拉到搜救船上。

“小鬼，刚才你在汽艇之上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本多长泽的问话方式竟然显得有些兴奋！

“嗯，有鬼。”夏彦说得简单暴力，对于身处在同一条船上的同伴，他必须以最简短的语言进行解释，让同伴明白接下来需要面对什么。

“鬼雾之中自然会出现这些东西，你有没有看清楚它的模样？”

“没有，这只鬼可不那么好抓，它已经从我们手里跑过一次了。”

“所以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只鬼而来喽？”本多长泽说话间，密切注视着周围。

“当然了，你也别怪我瞒着你，要是一早就跟你说的话，恐怕你也不会答应带我出海了。”夏彦以为本多长泽会生气，毕竟这个做法会直接将他和他的兄弟置于极其不利的状况。

“嗐，各有各的责任，我不怪你。不过，小鬼，这艘船处处透着诡异，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两米，就算发生了什么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长泽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其实从他驾驶着汽艇闯入迷雾的瞬间，他就已经彻底放开了。

“嗯，先去控制室看看。”夏彦重新检查了92f的状况，然后跟着长泽往控制室走去。

长泽对船的结构了解得相当清楚，由他在前面带路，即使雾气再浓也没问题，没走多久，两人便置身于控制室门外了。爬满铁锈的门紧闭着，不过并没有反锁，门把手上沾有类似胃液的污秽物，这让夏彦联想到海边木屋里俯躺在地的那具死尸，很可能在他们推开门的瞬间，便可以看到令人作呕的画面。

厚重的铁门咬合在承重合页之上，发出艰涩刺耳的响动，这种感觉就像是开启了某座地宫的门扉，只要盗宝者敢踏足其中，便会受到永世的诅咒。

两人头顶都佩戴着强光电筒，所以门刚被推开的瞬间，整个控制室的情况便被强光照了个通透，控制台的座位上空空如也，甚至连某些指示灯还在勤勉的工作着，夏彦习惯性的把光打向头顶，只见上面爬满了规规矩矩的线路，有一部分线路像是被海水腐蚀了，呈现出一片焦黑的状态，铁皮像是在不久前上过一道防腐漆，所以看起来还很新，夏彦吐了一口气，看来在木屋顶出现的小女孩，还是给他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不过，现在他可以放心的搜索其他位置了。

“小鬼，你过来看。”

长泽指着一连串类似唾液般的污秽物，然后将光线移至污秽物消失的地方定住，那里似乎有道暗门。

“那道暗门背后应该是配电房。”长泽蹲下身子，将地上的污秽用刮刀刮起，然后靠近鼻息处闻了闻，紧接着便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比腐烂的八爪鱼还恶心。”

夏彦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只是看长泽如此用心细致的观察，所以才没有狠下心来告诉他，“小心了，配电房内可能有些令人不适的东西，还是我去吧。”

长泽退至夏彦身后，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暗门没有把手，采用的是推拉式的设计，就在夏彦刚刚把手放在铁板上的时候，铁板登时发出猛烈撞击之声！

“唔~~！！”

有人被关在里面！

夏彦手心开始冒汗，他尝试性的朝门板拍了数次，可刚刚还有所反应的门板霎时没了动静，夏彦暗道一声不妙，随即猛地一拉！

灯光映耀之下，逼仄的配电房内赫然出现一具俯躺着的人，他的脚开始缓慢的抽搐，浑身的衣物像是粘连着带有腐蚀性的胃液，而后，这个人浑身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羊癫疯发作的病患，他始终背对着夏彦，粘稠的液体不断从他的身体往下淌，他还在往内挤，而在配电房深处，是一连串电路开合的控制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