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工具的悲哀

“为什么要让我来负责调查？”刚离开大公宅邸，孟炎便不无疑惑地问向绿莹。大公授予的佩剑则被他包好背在身上。这东西自然要深藏不露，同时又不能乱放，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原因很多，先上车吧。”说着绿莹迈步上前亲自拉开马车门，笑着对孟炎道：“孟大人请~。”

“这种时候还开啥玩笑啊…”孟炎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还是乖乖地上了车。“现在去哪？”他接着问道。

“先去死亡现场看看情况。”下一个刻绿莹就切回严肃的神态。“推你出来负责调查，我也是真心的。首先，你的话应验了，因此我信任你，这是最基础的。”拉上门，绿莹开始阐释她的想法。“其次，你的推敲预测也非常准，因此我承认你，这是另外一点。再者，夫人的担忧其实反了，人生地不熟反而是优势。除了马尔斯之外你跟其他势力都没什么牵连，而马尔斯又不太可能是幕后黑手，因此你来做这件事反而更好。如果你怀疑我为啥不亲自负责的话…他们对我肯定有所忌惮，但隔了一层对你估计就没那么谨慎了。综上所述，我觉得你是个合适的人选。当然喽，你自己单干肯定是不可能完成这任务的，因此你在明我在暗，相信这你应该也能明白。”

“明白的…”听罢孟炎缓缓舒了口气。怪不得会推自己出来接受委任，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不正是所谓的“工具人”嘛…不过孟炎倒也不抗拒，正如刚才所想，自己也想要借此打出名声，而且这样一来抱紧绿莹这棵树，对日后发展也是无比有利。同样的自己现在孑身一人，无论怎么想也确实都要绿莹帮忙才好行事。想到这儿他不由思念起玛兰来了，毕竟玛兰正是现在他唯一能绝对信任的帮手啊。“不知她那里处理得怎么样了…”孟炎自言自语道。紧接着他摇摇头，将注意力转回眼下。“既然如此，我也定当竭尽可能揪出幕后黑手。”孟炎斩钉截铁道，接着开口发问：“那么…具体都发生了什么？说实话细节我还都不知道呢现在。”

“今天送奶的时候，御医达尔瓦手下一个学徒拿来包补血散加到奶中。平日这都是王大夫添加的，不过王大夫今早启程去南龙了，因此达尔瓦的学徒来添加补剂卫兵也没有怀疑。不过据我暗中盯梢的手下说，这位叫马丁的学徒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因此通知侍女留奶验毒，同时暗中开始跟踪他。果不其然，这家伙随即拿上准备好的行囊就骑马开溜。”

“人赃俱获！那他现在人在哪里？”孟炎兴奋地一拍手。

“这个嘛，还记得我刚才说，咱们要去‘死亡现场’吧…”绿莹则慢悠悠地回道。

“什么，你的人把他给弄死了！？这也太…”

“想什么呢！”绿莹旋即打断了孟炎。“我可没有这样的废物手下。这位学徒马丁，骑马奔驰在大街上就直接暴毙了。”

“暴，暴毙？”听罢，孟炎忽然感到一丝冷汗流下。

“没错。我手下已经初步检查过尸体，是毒药导致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毒…还需更进一步的验查。无论如何，这个学徒估计是早被当成用之即弃的棋子了。”绿莹如是道。

“原来如此…那达尔瓦御医本人呢？”孟炎接着问。“马丁是他的学徒，如果说马丁会被谁暗中下毒的话，最大的可能也正是达尔瓦本人了。”

“没错，眼下的证据确实指向达尔瓦，他现在在大牢里正接受审问呢。”绿莹微微点了点头。

“而且王大夫前脚刚走，后脚犯人就动手，果真是投鼠忌器啊。”孟炎吐了口气。“对了，其实昨天宴会上我就想问来着，王大夫说要动身去南龙郡采购药材…是你按照计划把他给支走的？”

“这个嘛…不能说是我把他支走的。”绿莹罕见地陷入思索。“其实要不要把他支走我也有些犹豫，上会跟你聊完后，我找他说有想入手但是德兰不好搞的药材，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他给我说正好他自己，达尔瓦，还有其他一些人都有类似的需求，因此便准备择日，也就是今日，动身前往南龙郡购置一批药材，还让我留了所需药材的单子。所以…顶多算是推波助澜，并不是因为我的话语他才动身离开的。”

“原来如此…”孟炎点点头。“既然达尔瓦也有这样的要求…可不可以说他同样有故意提出来支走王大夫的这种可能？还是单纯只是出自他御医工作的需要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绿莹无奈地笑了笑。“等下你去监狱里再亲口问他吧。”

“嘛，他是一方面…等王大夫回来说不定也能再多了解一些信息。”

“这条路估计走不通啦，王大夫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绿莹却掐断了孟炎的想法。“出于对殿下安全的顾虑，案发后李生提议带着殿下先回游宋避一避，等德兰这边凶手找到案子破了再把孩子送回来。”绿莹道出了一个令孟炎十分震惊的事情…难怪方才没有见到宝宝，这也消解了他想问但还没出口的疑惑。

“李生带着殿下去往了南龙，正好王大夫刚走没多久，便遣人找他同行负责照顾殿下。所以短期内估计是见不到王大夫了。”绿莹接着道。

“可，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殿下才刚出生不久，就要这样长途奔波？”孟炎还是感到十分诧异。

“嘛，这也是值得顾虑的一点…你应该可以想到，大公自然不喜欢这个提案。但夫人她力主这个提议，具体他们两人在寝室里又是怎么商讨，或者争论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最终结果是大公同意了。不过跟原计划也有些许改动，原本李生打算一路带着殿下回天京，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娘家’了。但从南龙郡到天京一路崇山峻岭路程颠簸，恐怕殿下会受不了，于是在大公的要求下改为去南龙郡暂住。到南龙郡的路途虽然不短，不过至少没太多颠簸。大公同意后就刚刚李生便带着殿下上路了。”

“原来如此…对了，夫人没有要你也一同跟过去吗？”孟炎接着问道。

“嘛…夫人确实是有意让我也跟随殿下，因为…没什么，不过我没答应。一是我有正式的外派公职在身，没有朝廷命令我不能随意行动，即便是夫人要求的。二来殿下和夫人的安全都至关重要，我觉得留下来照顾夫人会更好。三者…这点要不要给你说呢…”绿莹好像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口道：“算了，告诉你吧，我很想亲自揪出这个幕后黑手。”她笑着道，神情中却透出一股凌厉，让孟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被我唬到了？我有那么可怕吗哈哈哈。”孟炎的反应让绿莹收回神情，咯咯笑了起来。

“呀，都说认真的女人最可怕…”孟炎则无奈地摇了摇头。“哦对了。”紧接着他想起一件事。“那个王宁…他又是什么情况？”孟炎想起之前来寻自己的临时手下王宁了。

“李生离开前带着些许部下来找我，说次趟行程来回必然很久，离开期间若有需要也无法及时照应，因此特意安排这些他的心腹让我随意使唤。”

“原来是这样…那还挺好的，多一份人手多一份力量。”听罢孟炎明白了。然而绿莹却冷笑一声：“呵，说是给我使唤，更像是派来监视我的吧。我还没沦落到需要找别人借帮手的地步。”

“啊…”这下孟炎大概明白为什么中午时候是王宁来找自己了，信不过他们的绿莹自然只会把最基础的跑腿工作交给他们负责。

正说着马车已经到达目的地，孟炎从车上下来后一眼就看到被卫兵保护起来的…死亡现场。尸体当然已经不见被绿莹手下运走检查，但地上散落的行李物品都丝毫未动，已经凝固的黑色血迹残留也十分明显。

“呵，果真是急匆匆地开溜啊。”望着地上这一堆杂乱衣物，孟炎摇了摇头。显然当时学徒正飞速骑着马，毒发暴毙时挣扎着从马背跌下行囊也落到地上。这时绿莹手下牵来一匹有些消瘦的马儿，正是学徒所骑那匹。

“看起来，这毒很烈，很烈呢…”稍微观察一下，绿莹就发现不少信息。“从地上痕迹来看，毒发到身亡坠马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确实是字面意义上的‘暴毙’。”

“他的体质如何？”孟炎接着问道。

“体质上来讲估计他也就比你好一点，毕竟不是战士。不过他是生命系的神授者，虽然等级不高只有1，但生命力的加成应该让他足以抵抗普通40级左右的毒药。所以要对他完成如此干脆利落的瞬杀，此毒恐怕要在60级以上。”本身就是生命系法师和毒药大师，绿莹自然很轻松就分析出了毒药的些许属性。“尸体我还没看过，但根据手下给我的尸检报告，肺部基本已经完全变黑坏死，也就是说毒药是吸入性的，而且是在给奶水投毒前就已经吸入，毕竟从他投毒到暴毙这一路都在我手下跟踪监视中。所以毒药还有延迟生效的特点。”一番思索后，绿莹好像多少有了答案。“难道…是‘神仙尘’？”绿莹喃喃自语道。神仙尘，孟炎回忆了下，好像记得是有这么一味游宋的高级毒品。“这毒…会是从哪里搞来的呢？”孟炎用手摸了摸下巴。

“商会倒是可以卖，但想买这毒药的身份门槛可是很高的，而且出售必然留有记录，所以我不觉得黑手会走这条路。除非…他买通了商会里的人…但这可能性太低了，高级商品的贩卖不仅专人专管，而且库存核查以及运输记录都是分开的，上下全部买通几乎不可能。”

“或许是…走私？”孟炎则道出了另一种可能。虽然德兰与游宋的边境管理十分严格，但毕竟利益使人疯狂，极高的利润回报使得走私活动屡禁不止。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一般商品，但真想搞的话高级商品也不是弄不到。

“很有可能。若真是这样…这条线就没法追查了。毕竟德兰人自己都抓不到走私者，我们自然也没办法继续往下查。”

“嘛，这也只是一种可能。说不定还真是从商会搞得呢？不一定是通过正常的买卖途径，搞些手段比如偷窃或者狸猫换太子，这样不用上下全买通也能做到对不对？”

“…你别说，还真是。”听罢绿莹秀眉挑动，好像猛然间顿悟跳出了方才的固有想法。“你该不会真做过吧我说？”反应过来的绿莹笑着回问向孟炎。

“没，没！我可是清白的！”孟炎赶忙苦笑着一摊手。

“开玩笑的啦，别紧张，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自然相信你。”绿莹伸出白皙的手，拍了拍孟炎肩膀。“总之，商会和毒药这边我会去查的，你就不用管了。看来李生走的确实不是时候啊…嘛嘛嘛，这下他‘借’给我的人倒是有点用武之地了。”

“没问题，一切听姐安排。”绿莹那句话让孟炎顿时感到无比安心。不过眼下的事情发展果然脱离了他所熟知的剧本。其实从听说王太医来的那一刻起内心深处孟炎就已经知道会是这样了，而眼下的现实则粉碎了他尚且抱有的最后一丝侥幸。不过经历过这么多，对此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主剧情不发生改变，自己都没问题。

“接下来，咱们兵分两路吧。我先去学院检查尸体，你去看看达尔瓦的提审怎么样了。”绿莹接着提议道。说是提议，其实更像命令就是了。“没问题。”孟炎点点头，接着绿莹又喊了自己几个手下跟随孟炎供他差遣，尔后两人便开始了分头行动，为着揪出黑手的同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