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宁城柳公子

红袖坊乃是雄阳城最有名的青楼，也是最大的销金窟。

与寻常青楼不同，红袖坊因为地处于荒土接壤的雄阳城，坊中女子为数不少来自荒土各大部落，甚至还有向来以貌美魅惑著称的猫妖和狐妖。

猫妖、狐妖天赋异禀，与其他妖兽不同，它们无需修成化形期大妖便可化为人形。当然，即便只是一级或者二级的猫妖和狐妖，要杀死寻常人类也是轻而易举的。故而，红袖坊中的猫妖和狐妖都是被打入了锁妖钉，一身力量被死死封印在体内。

因为有了荒土女子、猫妖和狐妖，红袖坊声名大噪，吸引了诸多喜好猎奇的人慕名而至，这些人当中，不光来自大楚各地，甚至还有不少来自北燕和南泽。

这些外来客多数都出手豪绰、一掷千金，在红袖坊颇受欢迎。

故而，当一位自称来自风宁城的柳公子进入红袖坊后，红袖坊负责接待的人无不眉开眼笑，第一时间恭恭敬敬地将这位柳公子迎进了天字号房。

风宁之地，水肥土沃，在大楚素有“鱼米之乡”之称。同时，风宁城还是大楚漕运重镇。如此天时地利，风宁城即便想不富裕都有些困难。

柳姓在风宁城乃是大姓，手中掌管着数个漕运码头。

故而，风宁城柳公子来到红袖坊，红袖坊哪里会有半点的怠慢。

风宁城柳公子倒是没有让红袖坊失望，数日间便在红袖坊砸出了数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这可让红袖坊那位风韵犹存的老鸨笑得合不拢嘴，更是毫不吝惜地将手底下的红牌丫头们一一引荐给柳公子。千千

柳公子来者不拒，无论老鸨将谁领进了包厢，他都含笑以待，彬彬有礼。

但是，令红袖坊奇怪的是，这位风宁城的小金主几乎会过了红袖坊所有牌面红倌，却只是赏琴听曲，聊聊闲篇，对着红馆人连手儿都没去碰过半分。

掏了大把的银子去到红袖坊，却只赏琴听曲，这绝对是稀罕事。

很快，风宁城柳公子的名号便在雄阳城传了出来。有人说柳公子是真风流，但却有更多的人说柳公子恐怕是“废了武功”，光只能解解眼馋。

甚至有伺候过柳公子的红倌人都对私下对人哀声叹气：风宁城柳公子气态儒雅，俊朗挺拔，若是能尽人道，就是倒贴也愿意。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风宁城柳公子每日流连在红袖坊中，自然能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但是，他似乎全然不在意，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每日仍在红袖坊中花钱去聊天听曲。

能够做红袖坊老鸨的人自然是八面玲珑，没过多久，进入柳公子包厢的便由红馆变成了清倌。

柳公子对老鸨的安排，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这让老鸨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好在柳公子并没有停止从荷包里往外掏钱。

一晃儿，风宁城柳公子住到红袖坊便已经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红袖坊下至庖厨马夫，上至当红倌人，柳公子几乎都与之打了照面，甚至可以说是熟稔。

为何？谁不知道风宁城柳公子有个习惯，心情好的时候，见人便赏。与此同时，柳公子自打进入红袖坊，就几乎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所以，红袖坊上下，除了少数抹不开脸面的，只要逮着机会，那都是可劲儿地往柳公子眼前窜。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风宁城柳公子在一个阴雨刚歇的清晨离开了红袖坊，在红袖坊近百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他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去，没有带走半分云彩。

清晨，一辆马车缓缓出了雄阳城，往西走出四五里的时候停了下来。马车内走出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人，正是风宁城的柳公子。

柳公子掏出几两碎银丢给了车夫，让车夫掉头回雄阳城，而后自个儿沿着官道一路往西走。

昨夜下了一夜的细雨，路上泥泞不堪，没走出半里路，柳公子的双脚便沾满了浊泥。

走过官道的一处拐角，柳公子停下了脚步，抬脚蹭了蹭鞋底，叹气道：“这都近十里地了，还不见有响动，你们莫不是想一路护送我回风宁城？”

话音落下，一行四个蒙脸汉子便从拐角转了出来。

四人明显有些不安，他们此时才知道眼前的风宁城柳公子其实早已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柳公子，既然被你看破，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哥几个跟过来，不为别的，只求财。柳公子随便打赏给百儿八十两的，我们几个立马走人，保证不动柳公子分毫。”四人中有一高大汉子估摸是带头的，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伸到了腰间，拔出半截明晃晃的短刀。

“百儿八十两对本公子而言，毛毛雨，打赏出去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前提是得本公子心情好才行。”柳公子瞥了一眼明晃晃的刀身，嘴角一翘，道：“如今本公子被你们拿着刀威胁，心情可是没有半分的美丽！”

“别跟他废话了，趁着现在四下无人，几刀宰了他，他身上的东西便全归我们了。”另外一名汉子有些急不可耐。

“闭嘴！”高大低声呵斥同伴。

他可是明白人，风宁城柳公子在雄阳城招摇过市，如今只身离去，为何城里头那些做惯了黑买卖的地头蛇们没有一个跟出来劫道？因为有些钱，有命拿没命花！

风宁城柳公子，敢在红袖坊包下天字号房，而且还是大半个月。雄阳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们，硬是没有一个人出头踢场子。要么就是柳公子来头足够吓人，要么便是还没有掂量出柳公子的斤两。

高大汉子要不是赌债缠身，也不会铤而走险撺掇着三个狐朋狗友来打柳公子的主意。原本，他料想柳公子一看便是娇贵出身没见过大风浪，出手更是如此阔绰，稍稍一吓唬，花个百儿八十两的买个平安，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不成想，今日好像踢到铁板上了。

“柳公子，百儿八十两，就是您听几首曲儿的钱，打赏给我们几个，可是能救命的！”高大汉子将短刀回鞘后低头拱手，说出这番话，完全便是乞求施舍的口吻。

柳公子明显有些错愕，苦笑道：“好汉，你这打劫打得未免太不硬气了。”

四名蒙面汉子眼见柳公子如此淡定，动手多半是不敢的，就此退走也不是个道理，渐渐变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打劫打成你们这副模样，也是一桩大奇闻，本公子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哎，亏得本公子心软，这一百两银子便当是赏你们了。”最后还是柳公子实在看不过眼，丢出去一张银票。

“谢过柳公子！”高大汉子一把接过银票，招呼着三位同伴就要离去。

“等会儿。”柳公子双眉轻挑，伸脚往地上一跺，稀泥飞溅的同时，下面坚实的地面瞬间裂出一条寸长的裂缝。

眼看着这副阵仗，四人顿时僵在原地，高大汉子更是险些没拿稳手中的银票。

“白拿银票不做事，可没这样的道理。你们回去的路上，必定会遇到不少还想把小爷当肥羊来宰的蠢货，给他们捎个话，若是谁还敢到小爷面前来蹦跶，小爷保管来几个宰几个！”柳公子眼睛微眯，身上顿时涌现出一股逼人的杀机。

四名蒙面汉子感受到柳公子身上的杀意，俱是浑身一凉，忙不迭时地连连点头，而后逃也似得飞奔离去。

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柳公子嘴角微微上翘，而后将手伸到耳鬓，轻轻一揭，竟是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面具后面的面容剑眉星目，棱角分明，风宁城柳公子竟然便是柳风。